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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景顺势依进他怀里,轻声抽泣着,“贺云阳,你就让我答应了吧,你想想,人死后埋入地下,几年之后还不是一堆白骨,还能有眼睛在吗?”
“可是我舍不得。天景,我不能治好你的病,我已经够洠в昧耍挂阄宋宜篮蠖疾煌暾闳梦倚睦镌趺垂萌ァ!
“有什么过不去的,你的病治好了,就能再陪我两年。总比咱们两个几天后就一起躺进坟墓里好得多吧,贺云阳,你不要再固执了好不好!两年,七百多天呢,每一天都有希望,不是吗贺云阳?”
“是,我们还有两年,每一天都有希望。”贺云阳重复着,亦有些哽咽。
那一边的枭陨笑着摇头,停下笔招呼道,“姑娘,写好了,你签字吧!”
枭陨对贺云阳的愤怒视而不见,待天景也放下笔,把她签了字的合约折了几折揣在怀里,对着贺云阳指了指里间屋,笑道,“里面请吧,让老夫为你行针拔毒。”
“哎,前辈,我也要进去。”
枭陨一挑灰白的眉毛,“怎么,姑娘你是怕老夫会趁机害他性命吗?”
“我知道前辈不是那种人,我就想看着他,看着他我才安心。”
枭陨摇头,叨咕着“情深不寿”先进里间去了。
贺云阳和天景跟着他进去,里间比外间更大,或者是因为东西少,统共只有一桌二椅。墙角还放着一只方凳。枭陨搬过那只方凳放在屋子正中,招呼贺云阳,“你把上衣全部脱掉,然后坐在这儿。
贺云阳按吩咐脱去了上衣坐在了方凳上。枭陨看着他满身的伤疤啧啧稀奇,叹道,“多漂亮的年轻人,身上怎么弄成这样,你是经常上阵打仗的吗?哎,你这是挨了多少火龙鞭啊?”
枭陨边准备着他的金针和银针,边评论贺云阳的满身伤痕。贺云阳冷着脸不接话,坐在桌边的天景偷偷地向他扮鬼脸。
“这种针法是很痛的,你忍着些,嘴里要不要咬个东西?” 枭陨五指间都夹着针站在贺云阳身边。
“不用。在下从未因疼痛而大喊大叫过。”贺云阳冷冷道。
枭陨笑了笑,绕到他身后,一针刺在他后颈上。
天景看到贺云阳猛地一震,她的心也猛地一震。开始后悔自己跟了进來,为什么要旁观贺云阳受苦。
枭陨就绕着贺云阳一圈圈地转,每转一圈贺云阳身上就多几根金针或者银针,枭陨的金银针都是大盒的,天景数过,金针三十六,银针七十二,随着枭陨一圈圈的打转,这一百零八根针正在逐步地刺入贺云阳的身体。
天景的心都纠结成一团了,她看着贺云阳的脸色一会儿赤红如血,一会儿惨白如霜,冷汗不停地顺着脸颊滑落,呼吸越來越沉重。但就是紧咬着牙一声不出。
天景不忍心再看了,但又不忍心让贺云阳看到她很难过,还是得强撑着看枭陨把贺云阳变成一只痛苦的刺猬。
一百零八根针扎完,枭陨疲倦不堪地长出一口气,又花了半个时辰把针挨着捻了一遍,然后开始拔针。
天景以为针拔完了治疗也就完成了。刚要松口气,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每根针拔出后,扎针之处就开始渗血,是黑色的血,如墨一般的黑,一滴滴不停的涌出。
枭陨下针很慢,拔针却很快,一会儿就将针全部拔去。贺云阳就变成了一只被扎漏的袋子,身上的每一处都在渗出黑血。
“枭陨前辈,他这样,不要紧吧!”天景看着满身冒黑血的贺云阳,感觉就像在做噩梦。
“不这样,墨灵剑的毒如何能逼得出來?等他身上开始流出红色的血,墨灵剑的毒就清了。”
“哦,那他身上火龙鞭的毒,前辈您能解吗?”
枭陨白她一眼,反问,“你有几双眼睛?”
天景低头不语,听到枭陨叹息,“就算你真的再有双眼睛给老夫,老夫也洠в邪旆ń馑鹆薜亩荆舛咎盍恕!
二人说话的工夫,贺云阳身上的出血点,开始一处处由黑转红,大概一柱香工夫,身上全部的出血点都开始流出红色的正常血液。
枭陨拿出个药囊,取了一枚赤色的药丸,起身递给贺云阳。
那药丸显然是止血的,吃下去一会儿,贺云阳就不再是漏水的袋子了。
枭陨一指左边墙壁拐角处的那扇门,跟贺云阳说,“里面准备好了热水,你去洗个澡吧,这一身的血腥气。”
然后他又往外赶天景,“你赶紧出去,我要把这里收拾收拾。”
天景坐在外间惴惴不安地等,一会儿,枭陨收拾好了出來,坐在桌前喝茶。又过了一会儿,贺云阳衣冠整齐地出來,虽然疲倦,但精神和气色都好了很多。
“贺云阳,你好了吗?”
“嗯,”他笑,“胸口一点也不痛了!”
天景欢喜得眼泪都掉下來了,“你这个家伙……其实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可我就是胆小,就是忍不住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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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您这是……何意啊?”天景不解。
“何意?”枭陨冷笑,“逗你们玩的意。谁让你这丫头一进门就要用瞳术算计老夫。老夫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从來只有算计人,还洠в腥四芩慵评戏颉K岳戏蚓投耗忝峭嫱妫白袄喜徽。媚愕难劬ρ芯堪。拖肟茨忝橇礁鲎偶薄!
他得意地打量着已经呆若木鸡的二人,啜一口茶继续说,“其实你们一进门老夫就认出了你们,十五年前你们來过。”他一指贺云阳,“那时候他自称姓胡,但老夫知道他是齐朝的三皇子贺云阳,而那个红衣女孩儿就是大渊的公主陈天景。现在你们俩个都已经当上皇帝了,这袤合洲,其实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了。老夫洠荡戆桑俊
“您全说对了。”天景看着桌上的那张纸,呐呐道,“可是您的规矩……”
枭陨重重哼了一声,“你们俩个别以为老夫是在意你们的身份,所以不敢按规矩办事。事实上是老夫欠了他的。” 枭陨又一指贺云阳,“当年他來求我医治你,我向他开出的条件他办到了,可我只能为你配出为你延寿五年的药丸。这就是老夫对你那畏寒症的治疗极限了。这十几年來老夫一直未忘记此事,一直觉得欠你们一条命,今天总算是还上了,老夫十几年的心愿也算是了结了。”
他们走出那座小院,天景道,“贺云阳,枭陨老前辈其实是好人呢。”
贺云阳手里攥着那张纸,张开手,掌心里粉碎的纸屑如初冬细雪,他欣赏着一点洠в惺芩鸬墓αΓ狄豢谄秆┢蚩罩性倩夯郝湎隆KΦ溃拌稍墒呛萌耍褪怯械愫⒆悠!保
☆、第三百零一章:十六年之约暨星陨
?隆晖十二年,是天景为帝的第十二年。天景的裁军大计已经完成,她听从了贺云阳的建议,未动琦州和玉漱州这条路线上的军队,以钳制陈勉秋和陈勉睿这两位心机莫测的堂兄。京畿的守卫力量也保留了大半。
现在的凌尧帝心无旁骛地把算盘拨得啪啪响,带领大渊子民种田经商,发展各项产业。她在位的这十二年,大渊的国土面积,及经济和民生已经到达了立国以來的巅峰。贺云阳有次和她玩笑,说天景啊,有天你到了那边,见到你父皇和你陈氏诸位列祖列宗,你就可以对那一众老头子说:看看吧,我比你们干得都好!
天景却不满意,她对大渊经济发展的终极目标是:要能把现在的齐朝买下來。对这个疯狂的计划贺云阳不以为然,他抛给暴发户女皇一个不屑的眼神,淡淡道,“就算你真能把大渊发展得那么富足,我不卖,你奈我如何?我齐朝是不及你大渊有钱,但只要我想,我即刻就可发兵三十万,突破齐渊接壤的南境,一路直进,你大渊兵马可有我齐军擅战啊?不出一个月,我即可兵至昀城。到那时,你又奈我何?做买卖一定得双方愿意才可成交,而打仗,只是实力强的一方自己的意见。天景,你要记得,真正使一个国家强大的,不是经济,而是武力。”
使一个国家真正强大的是武力,而使一个国家真正被征服的却是文化。只有文化的逐步渗透和教化,才能使一个国家真正地臣服另一个国家,这就像是治病,武攻为猛药,迅速控制病情,而文治则是调养,细水长流,一点点拔除病根。
贺云阳深知这一点。在把袤合洲其余五国划入统一的齐朝版图的同时,他还致力于把齐朝的法律、文字、货币、计量单位等一个个“齐朝专属”的烙印打在这些版图上新增的土地,只有当齐朝的文化与当地的民生息息相关,才是真正完成了大一统。
至于大一统的齐朝该如何富足昌盛,这不在贺云阳考虑的范畴里,他洠в心敲闯さ氖奔鋪硗瓿烧饧甘辍⑸踔良复瞬拍茏龅降氖隆U馄笠煌车钠氤了蛳聛砹耍⑶揖∷苁蛊湮榷ǎ跹拍苁拐馄辽系娜嗣窆舷翊笤ㄈ四茄暮萌兆樱褪堑艿艿谋仙芏纺勘炅恕
贺云阳病愈后的两个月,大概是他们的霉运结束了,好运转了回來。他们过了一段相当舒心顺意的日子,无论是国事私事,大事小事,几乎就洠в心呀饽丫鲋隆
初夏时节,他们又去看了火鹤花。火鹤花年年都开,不过今年开得尤其好。而且意味非凡,那一年他们來看的,是魏朝的火鹤花,而今年,这片盛开着火鹤花的土地,已经属于齐朝了。于是在今年的火鹤节上,新添了一场盛大的焰火表演。
“天景,你不是喜欢焰火吗?以后只要你來看火鹤花,我就给你放焰火,好不好?”
天景正看着一线火光在夜空里升到最高点,绽放成好大一朵千瓣菊,盛开在夜幕的背景里,幻彩流光。
“好漂亮。”天景赞道。持壶斟满贺云阳的酒杯,“你是说这焰火是专为我放的?如果今年我不來,这些來看火鹤花的人就洠в醒婊鹂梢孕郎土耍俊
“那当然。放焰火又不是放鞭炮,很麻烦的,如果不是借你的光,那些人哪能有这眼福啊。怎么样,快说喜不喜欢啊?”贺云阳就像个做了好事,却迟迟洠У玫奖硌锏暮⒆影阈募薄
“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天景一叠声地追加对他的表扬。眼神却又溜向前方高台上那面硕大无双的平安鼓,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贺云阳,你是不是给我放了焰火就不给我敲鼓了?那我就不喜欢焰火了。焰火只是你安排的嘛,你是皇上,你说今年的火鹤节上放焰火,谁敢不放。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也洠裁戳瞬黄稹N一故歉不赌愀仪霉模
贺云阳大笑,“小心眼,谁说放了焰火就不给你敲鼓了。來,你给我斟三杯酒,我去为你击鼓一百零八声,保证响,保证好听。”
天景一怔,几乎落泪。十六年前他就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那时他们还都年少,以为以后的岁月漫长,可是,不知不觉地就过了十六年……
天景蓦然有了一种沧桑感,她看着贺云阳,想说,你上去敲几下就行了,毕竟已经不是当年了。
但是贺云阳这个骄傲的家伙听了这话一定不高兴,他从來就是喜欢逞能的,就让他再逞一回能好了。
她持壶为他斟酒,她斟一杯,他喝一杯,连尽三杯,他放下酒杯,握一下她的手,起身向高台走去。天景自斟一杯,慢慢啜饮。看他上台去,对台下的看客们说,他要敲鼓一百零八声,祝福他的妻子快乐无忧,一世安好。
天景笑。这话也是他那一年说过的,只是换了对她的称呼。上次,她是 “他心爱的姑娘”,这次,她是“他的妻子”。这十六年里最大的变化不是他们都做了皇帝,而是陈天景做了贺云阳的妻子。尽管他们的婚姻不是明媒正娶,除了天地为证,洠в腥酥馈
台下的人们亦如当年般议论纷纷,天景却不再因他们不信贺云阳而生气,台上那个人是她的夫君,他是为了她而击鼓,别人信不信的有什么关系。
台上鼓响,沉厚悠长的一声,袅袅地散入夜空,和当年的一样好听。
台上鼓声连绵,夜空焰火绽放,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天景幸福得有些恍惚。恍惚中听到周围的人开始数最后的鼓声,“一百零六,一百零七,一百零八!”然后是满场喝彩。
贺云阳又回到她身边坐下,他的呼吸急促,额上微微有汗。天景直接把酒杯凑在他唇边,免得他手抖,洒了酒会尴尬。
“贺云阳,再过十六年,你还能为我敲鼓吗?”
“怎么不能!只要你陪我來,我就给你敲鼓。一百零八声,保证响,保证好听。一直到老!”
“好,贺云阳,我们一直到老!”
流星雨是美丽而浪漫的,但那是指流星滑落的瞬间,至于流星坠下的那处地方,则是惨不忍睹,面目全非。
睿奉七年三月初一,月氏国久华州溶阳山中夜降流星如雨,无数流星陨落山间,溶阳山顶两日内发生数十次滑坡,山顶垮塌陷落十丈有余。
这是一份从月氏国久华州呈上的折子,上报的是前几日久华州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