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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如若未闻,也没有看夏天。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道伤,平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明他把这道伤藏得最够深,却不代表伤痕不存在。
——杜若对此能够做的,只是不听、不言、不看。
少年双目无神地望着半空,泪泗横流。从他的表现看,这场瘟疫必定与他有关了,听他的口气,他原本可以制止这场灾难,起码无辜的孩子们可以不被伤害的,所以这是他的罪。
这时老书出声,“你真要那么多孩子为这件事陪葬吗?你以为你一条命可以抵得住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他阅历深厚,深悉如何利用对方的弱点,来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少年的弱点,就是他的良知。
游戏策划为整个剧情安排了完美的线索和追查的可能性,从人性入手,以理性作为判断的指向,这次任务不比七星洞困难,但是却让人心情沉重。
石碑的故事,在少年的阐述中慢慢被揭开。
十多年前,这条处于深山的村子贫瘠荒凉,野兽环伺,兽灾频发,村民靠薄薄黄土上种出的一点野菜粮食活命。直到有一天,村民意外救回了一对夫妻,靠着挤出来的一点食水,这对身负高强武功的夫妻在濒死之际活了下来,并从此在这里定居。
这对夫妻铭感村民救命之恩,将许多本领教给村民,制弓、狩猎、开渠引水、拳脚武艺……村民在山中的日子越过越好,靠着这两夫妻的武艺抵挡住了数次兽灾,村子中的人丁渐渐兴旺起来,两夫妻与村民相处融洽。
直到某一日,专门出山卖货的一个村人从外面回来,带回一个让人惊异的听闻:原来这对鹣鲽情深的夫妻,竟是血缘相通的亲兄妹!山村闭塞守旧,如此大悖人伦之事,让村民看这俩夫妻的目光逐渐古怪诡异起来,两夫妻浑然不知,正沉浸在妻子有孕的喜悦中。
终于有一日,丈夫外出,妻子早产,女人临产时悲惨剧烈的呼号响彻村间,家家户户紧闭房门,没有人去帮助妻子生产,更没有人去通知山中打猎的准父亲回来。
呼号声渐弱,妻子最后发出一声凄恻的悲号,婴啼声没有响起。
终于有人忍不住开门去看,却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魔鬼啊”,引来村人聚集,却只见:妻子倒在血泊中,身下血污泥泞,一个两头四手、大半个身体连在一起的怪婴掉在地上,身体青紫,呼吸全无。
村民惊呼其为鬼怪,连带妻子也被认为是鬼怪之母,不由分说就抬起来扔出村外——深山之中水汽潮湿,土层极薄,土葬容易引发瘟疫,山村之人祖祖辈辈的传统,村人老死之后,尸体就会被扔到野外,被野兽啃食殆尽,他们认为这样洗涤污秽、驱除瘟神。
狼群来食,妻子却发出一声惨嚎,原来她武功深厚,即使产后失血至此,也只是昏死过去,直到惨遭狼吻,又在剧痛下醒过来。
产后失血夺去了她所有力气,女人在群狼撕咬下血肉支离,皮肤血肉、内腑脏器抛洒一地,在阵阵惨嚎中向村子的方向求救,声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
丈夫高高兴兴打猎归来,看到的正是这惨绝的一幕……
那是一个梦魇之日,良心被埋葬,人心比狼性更恶毒丈夫发狂毁掉了这条村子,挖出墓室将妻儿剩余的尸首埋葬,立起了一个石碑,然后不知所踪,而现在杜若所见,是逃散的村民返回,在原址上重建的。
而少年在当年,只是村中一个无父无母的幼小孤儿,平时受夫妻的救济才活下来。灾难当日,村民逃散,他年幼力弱躲闪不及,发狂的丈夫掌风临头的最后一刻,却放过了他……
“姐姐,你和那位姑姑一样善良,”少年流干了泪的眼睛清亮明澈,散发着光芒,“你走吧,这些人没救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察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原来,在那些那些饱尝瘟疫之苦的村民背后,是这样一个悲惨的故事。
人性,什么是人性?
村民在艰难度日的余粮中挤出食物救人是人性,夫妻的报恩是人性,村民对那对夫妻的残忍无情是人性,丈夫痛失妻儿的报复是人性,疯狂中放过少年是人性,少年因恩人的恩义仇恨村民是人性,村民在感染瘟疫后的恐惧后悔绝望——也是人性。
杜若沉默下来,面对少年单纯关心的目光,即使知道这是一个剧情,面前是一组程序,但又有几人能够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房中静默了片刻,老书出声问那少年:“那么瘟疫是你的恩人回来报复,还是你自己……”
“不是,恩人怕早已经没了,他失去了姑姑……”少年黯然悲伤,声音缓慢,“这场疫病,是我去打水时,曾见人把药下在上游,偷听他们说话知道的。”
原来瘟疫确实是人为,但竟与石碑主人和少年都没有关系,几人对望一眼,杜若和声问:“那些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下药呢?”
“不知道,”少年声音低郁沙哑,“那时是我先到的,伏在草丛里没有给他们发现,那两人说了一些话就走了,我回到村子,没有……告诉一个人。”
原来如此,这样事情就可以解释了,少年因为仇恨,知情而不报,甚至在瘟疫起后在村中散发报应的谣言,所以他一方面仇恨村民,一方面又为伤及无辜痛苦煎熬。而他知道引到村里的水不能喝,所以一定是去上游取水,但是这些药的感染性和传播性太强,最后他还是染上了,却是村民中病情最轻的。
所谓的瘟疫根本不是瘟疫,而是一种病征很像瘟疫的毒药,来源就是村民平时的饮水及河流上游源头——这种毒药不可谓不强悍,只通过河水引入一些进村子,就引发了一个村子的中毒,斩尽杀绝,无人例外,手段不可谓不毒。
这条村子里的人与人有仇,所以引致这样的报复?
有可能,比如少年口中的那位恩人,或许他十年之后回来报复,要村民在痛苦后悔绝望中死去,所以选用了这么狠绝的手段。
不过这个推测可能性不大,因为有众多不合理,比如那人想要村民们痛苦的死去,为何从不现身,甚至谣言也是少年借机传出去,而非他的安排;比如他为什么不把药直接下在引水渠里,却下在河水上游,然后因为水渠从河水里引水,才引入了那么一点点;比如他既然懂得回来报仇,说明他神志清醒,为何不早点回来……
所以当杜若听到老书说这些人自作自受、报应不爽时,杜若摇摇头:“我觉得不像,”她将众多疑点一一分析,“在我看来,这不像一个专门针对这条村村民的阴谋,更像是被殃及池鱼。”
药是直接下在河水上游的,而不是连接村子和河流的引水渠,所以针对的是河流下游的生物。这里地处襄阳东南边界,往下就是岳阳,有名的鱼米之乡,人口富庶。
不过杜若不知道那种毒能不能散播地那么远,因为河水是有净化功能的,无论是多么复杂强力的毒药,放到流动的江河中迟早都会被淡化洁净。
杜若问少年:“你听那两人说话,是专门针对村子的吗?”
少年嗫喏了一下:“不是,是我在那两人走后,有意在放药的地方取了水,倒到村里的井水中的,”他不安地看了杜若一眼,好像害怕她会因此怪罪,责怪他心思狠毒,所以又分辨,“那两人是提起过村子的,他们知道村子在下游。”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少年恩怨分明到近乎决绝,为了报答多年前的恩义,可以亲手置多年相处的村民于死地,甚至亲眼目睹一切的发生,最后还搭上他自己——决绝到狠辣的地步,伤人伤己。
杜若其实不是很赞成这种心性,但是不得不佩服:换成是她自己,多半是办不到的,她的感情少而平淡,很难做到那么激烈刚绝。
就像对朋友,对夏天,她可以喜。345wx。欢,甚至喜爱,但是进展到爱的地步,她目前还做不到——即使她明知夏天对她有不一般的感情。
她也只能做到包容,而无法回馈。
——现在,在发现夏天的另一面后,她也在考虑自己的立场问题了:是进,还是退。
查了这么久,牵出一件悲惨旧事,实际上却完全不相干,瘟疫原来不是瘟疫,而是毒。杜若的切脉切了这么久都查不出,说明这种毒不是玩家现阶段可以解的,他们要回去找外援了。正好有老书这么一个标本在这里,杜若拉他回去给华大夫看,应该可以对症下药,查出解药了。
时间已经不早,再拖下去老书就要白挂一次了,五人赶紧回到襄阳,杜若领着老书到了千金堂。
华大夫一见老书就面色古怪,诊脉之后反而平静下来,再听杜若嘻嘻说了村中所闻所见,他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个紫砂瓶,暗紫色的瓶子古拙质朴,杜若从未见过。
一打开瓶口,杜若闻见微微花香,华大夫小心从瓶中倒出一粒小小的黄色蜜丸,马上合上,把蜜丸给了老书,“出去叫学徒给你泡杯粳米水,和水服下即可。”
这明显是叫人回避,老书看了杜若一眼,杜若点头示意,他便告辞出去。
老书刚刚合上门,杜若立即问道:“师傅,那药……”
“放心,在对症不过了,他死不了,”华大夫脸色略有沉重,却还有心说笑,末了却道,“若儿你再把那中毒体征说一遍。”
这已经说过了,杜若不得不再次详细地重复一遍。
华大夫面色严肃,说道:“若儿你可还记得本门绝技中有一种毒药,叫‘阎王敌’?”
“记得。”跟在华大夫身边几个月,杜若早就把他的身家本事都弄清楚了,华大夫有不少特技秘药,平鹤针是一种特技,而阎王留则是一种秘药。
华大夫的特技说明上写:“阎王留判人生死,阎王要留,判官难求”,可见是一种厉害的毒药。另外还有一种毒药就叫阎王敌,说明上写“阎王敌致人死命,鸡犬不留,蝼蚁灭迹”,就是华大夫现在问的这一种。这两种药的学习条件极为苛刻,辨药采集炼药调毒施毒都要大师级,杜若不攻毒师,所以至今没有学到。
有趣的是,阎王留和阎王敌都是毒药,却互相克制,互为解药,有他无我,有我无他,特性十分有趣,杜若印象格外深刻。华大夫今天突然问起,再加上阎王敌的特性,莫非……
“师傅,这毒是阎王敌?”
阎王敌——鸡犬不留,蝼蚁灭迹,毒性十分强大,很符合杜若在村中所见,但是,这分明是本门独家秘药啊!
杜若一脸惊讶。
华大夫肃然道:“不错,为师也不敢相信,但此毒确实是阎王敌。”
自家的毒药自家最清楚,华大夫诊过老书的脉,当然不可能认错。杜若小心查看华大夫脸色,知道他也很是惊讶,不知道自家的独门秘药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可见他对此完全不知情。
“师傅,本门传下来,是不是只有我们这一支?”不会有什么叛门的师叔师伯流落在外,打着自家旗号为非作歹让他们背黑锅吧——小说里的反派都是这么出现的。
“自然,本门一向隐迹江湖,即使行走在外,打的也多半是自己的旗号,江湖上知道我们门派底细的人可不多,否则单凭这些绝技药方,不知要引来多少麻烦。”华大夫淡淡道。
诶?
杜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umdtxt。自己眼中不教武功、一门心思玩儿医术的师门,居然还是个隐藏门派,貌似还挺牛叉,那么她拜华大夫为师,岂不是相当于拜入了传说中的隐藏门派?
难怪平鹤针如此牛叉!
杜若自以为算无余策,没想到竟漏掉了如此近在眼前毫无遮掩的事实,她不禁想拍拍自己的头——这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感觉自己对心理学的掌握越来越深,运用越来越自然随意,但居然会发生这样的错漏!
难道她走进了歧途?
还是她缺少了什么?
为什么当她对细微人心的掌控越来越准确时,却发现大局越来越难以看清和推动,过于极端的专注于心理,已经令她的大局观退化到即使近在眼前,都会视而不见的地步了吗?
杜若惊觉自己的某些缺陷,不禁有些走神,自己一贯依赖和自信的东西发生动摇,对心神的震动是天翻地覆的,以至于一向清醒冷静的大脑都有些混乱了,连带精神海都有些动摇。
在杜若不知道的情况下,精神海里那颗小小的种子缓缓转动起来,释放出无形无质的精神力,杜若只觉得脑中一片微微清凉,刚才有些躁动混乱的心神顿时平静下来。
她一抬头,正好听到华大夫对她说:
“……明儿你带为师去一趟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第二次
华大夫让她第二天带他去村子,杜若离开书房后,想起老书,发了个信息过去,被告知他和等待他们在聚春楼。
杜若走过去,一路上调适心情,快到聚春楼时,心里已经平复下来,有关她刚刚察觉的问题,她决定下线之后去查查资料,应该会有所帮助。
刚到聚春楼大门外,耳闻二楼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不少脚步声和兵器交击声夹杂其间,杜若知道这是有人在上面打架了。聚春楼生意很好,来往客人比较复杂,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