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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镜面就起了变化,有丝丝缕缕好似铜锈的东西从镜子的周缘慢慢蔓延到中心,原本照人清晰的面上,已经渐渐的映不出自己的面容。
他好奇地盯着那面铜镜,只见那镜子上出现了一个孩童的背影,那孩童像他小时候一样,端坐在私塾里,念诵着科举必考的儒家经典。
薛北辰看着那孩子清晨上课,正午下课,午觉也来不及睡就又开始温习功课。看着他被私塾先生和自己的双亲教导训斥。看着他在自己不喜欢的篇章诗文中挣扎。
更令他惊奇的是,镜子里的那个孩子也像他一样,背着父母偷偷钻研医书,也在空闲时一个人跑到药堂去看那些郎中为别人诊病。
他心里不由地好奇那孩子的模样,只可惜他只能看见这镜中人的背影。
那个小小孩童已经长成了弱冠之年的男子,薛北辰看着他背负着全家的希望和父亲的嘱托走上科举考场,看着他将墨义、帖经、策问、诗赋、经义一题挨着一题地做完。
登科及第后,与那春风得意的男子一同到杏园去赴探花宴,雁塔题名。跟着那男子一起去参加吏部的选试,却见他次次落选,不得不去担任节度使的幕僚。
看郁郁不得志的他从此再未研习过医书,每日辛苦奔波于官场钱途,却也时时受到他人的排挤和冷落,仕途屡屡受阻,连薛北辰也能感觉到那个人一点都不快乐。
时光飞速而逝,镜中人已是垂暮之年,贫病终日欺枯骨,他看着书架上积满灰尘的医书叹息一声,用双手取出桌下锦盒中的一面镜子,颤抖着在铜镜刻画着什么。
而他手中的那面镜子,与薛北辰此时手中的青铜镜竟是一模一样的。
“好巧。”薛北辰在心中叫道,忽见那镜中人回过头来,与自己目光相接。
“哐当--”手中的铜镜一下子跌落在地上,薛北辰呆呆的站在原地。
铜镜中的那个老人的面容,赫然就是几十年之后的自己。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铜镜,犹豫的翻过来,只见原本光滑平素的镜面上不知何时刻满了工整的小楷。
“吾本志在从医,自幼时即醉心于古今医典,虽生于富贵之家,却无意官场仕途。奈何双亲一心皆系于吾身,期吾登科及第以兴家业,谋天下,则列祖列宗皆可受无量功德也。今世之朝野士庶,咸耻医术之名,多教弟子诵四书,念五经,赋诗文,构小策,投卷附会,以求出身之道。医药之术,鲜有人论,论之于明,则易为人所鄙。吾迫于世事人心,弃医从政,煞费苦心,争得一官半职。然数逢排挤,其中之苦楚,岂言语之可尽耶?年过七旬,回首前尘,始知富贵本非我囊中之物,不可求也,甚悔年少时弃医从政,未从吾之本心。若可得逆转,吾必不弃悬壶济世之业,救民之伤痛。悔之晚矣,悲哉!”
薛北辰愣愣的看着铜镜上渐渐消去的字迹。逆光,原是逆转时光之意。逆光镜中的老人,应当就是自己的前世了。
清爽的风吹开还未关紧的木窗,长身而立的男子将铜镜轻轻放在桌上,眸中显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光芒。
第十二章 索情簪(一)
心香焚尽情何物,簪记旧事意转无。
连日阴沉的天气,又下起了雨,细密的雨丝随着风轻轻散落在窗棂。点点滴滴的雨,带着点点滴滴的回忆,人于雨声中渐行渐远,蓝凌萱走到窗边,感受着清新的空气,风撷着雨丝轻柔的抚过她的发梢,就像情人的手指一般。
多想和你一起,听这样一场温柔的雨。可是,你在哪里。
她走回铜镜前,看着自己几十年未变的容颜,眼神清澈,带着淡淡的惆怅。
打开妆奁,三根簪子映入眼帘。它们都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彩,簪尖处,还泛着有些诡异的黑色,像是涂抹过什么腐蚀金铁的毒药一般。更骇人的是上面已经干结变暗的,斑斑血迹。仿佛还诉说着旧日主人的泪水情殇。
三簪尽出,旧日忆起。明夕何夕,人已生离。
这个敢爱敢恨的女子,用三根簪子设计了玉石俱焚的杀局。杀机扣动,最终伤人伤己。
这就是,整个武林混战的开始吧,谁会想到这样的一场大乱,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也许连那个女子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局,后来竟引起了江湖不可收拾的动荡,甚至最后,波及到更广的范围,终成乱世之灾。
而蓝凌萱和牧西城失去联络,也正是以此,作为开端。
--引
夜色已经降临,风转冷,天转暗,不远处的镜水湖中,隐隐约约有着淡淡的月影。
听泉斋。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无声无息的从树梢飞落到湖边,额上的朱砂印记在月下显得分外冷艳。发髻上的三根簪子,泛着清冷的银光。一身打扮,却宁静温婉如侍女。而她的脸上,是亘古不变的苍白微笑。
听风阁第一杀手,追影。
今天开始,第一个目标--听泉斋斋主夜飔。
追影向湖的西南方向走去。前方的屋子,正是夜飔的住处。她在门前站定,用手轻轻叩了两下门。
“谁?”里面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
“斋主,我是新来的侍女,天转冷了,给您来送被褥。”她在门外答道,全身渐渐处于进攻状态。
“哦,”门栓咔的响了一下“你进来吧。”那个声音懒懒的答道。
“这个斋主,竟然一点起码的戒备也没有。屋旁也更无半个守卫。真是奇怪……”她在心里暗暗地想。迟疑的用手轻轻推开门。袖中的短剑也同时出鞘。
“吱呀--”门缓缓开了,眼前是一片暗色,她转身四处打量,哪有一个人?“唰--”一个东西和着风声从背后向她飞来。她下意识迅速转过身,手中的短剑向前一挡。
“叮--”剑身剧烈的颤动了一下,那个东西扎在地上。
金线柳。那金线纹泛着诡异的紫光,即使是不习武的人,也一看便知那定是淬过毒的。
“嗬,”追影冷笑一声,用剑尖挑起那枚金线柳,正飞向一暗处的布帘“夜斋主,干什么躲起来,见不得人么?”
黑暗中,布帘被暗器划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露出,沉着的拉开帘子。
只见一个身着浅黄色长袍,腰佩长剑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前面的头发半遮着脸,却依然可以在夜中看到那双几乎全黑的眼眸。朗目疏眉,有一种快乐的气质。
夜飔。
“小丫头,就你还想来袭击我?”夜飔冷笑着说,邪邪地扯了一下嘴角“废话不说,你--应该为此偿命……”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若开在地府的妖冶草木。长剑早已逼来,风在刹那间凝定。
追影也举起剑,破空一击,挡住对手。两把剑在碰撞时发出耀眼的火光。黑暗的屋中,似有两道银色的闪电飞舞缠绕。
夜飔的长剑划出一道弧线,一线又立时分散化为无数道剑气,道道变幻万千却丝毫不失凌厉杀气,剑行曲折,带着嗜血的气息,像一群银蛇吐信游动。
剑气交织,凌风高啸,女子一抖剑,看似柔弱无力,实则内藏乾坤,轻微的颤动即连带一道剑气所织的横幕,四下扫过,划出一片亮晶晶的白圈,如一道墙横亘周缘。
两人的剑势变化多端,乍分又合。两把剑闪着冷冷的寒光,金铁交接,“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那个白色的身影终于到底不再动弹,鲜血溅在一样雪白的墙上,像怒放的红梅。
夜飔在黑夜的衬托下,露出冷冷略带嘲讽的笑容。
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乐观纯净的男子了,曾经如同黑山白水一般分明无杂色的眼眸如今已近乎填满诡异的墨色。多年的武林纷争,给了他太多的狡诈和阴暗。
“小丫头,你以为我就这么容易上你的当?轻易地给一个想杀我的人开门?然后让你轻而易举的杀了我?你这样的杀手,我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他得意的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甚至自信到懒得去检查她的脉搏和气息。
“你呀,真是太小瞧对手了。我这堂堂斋主,可不是白当的。要像你想的那样,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他侧过身,从袖中拿出一方素白的方巾仔细擦着佩剑,用一种近乎是欣赏的眼光看着被血沾污的帕子。
放下剑,脚下是皎洁如水的月光,正从窗外洒下来。他抬起头,眺望着很久没有看过的月色。
“上一次这样用心的看月亮,也该是十几年前了吧……和他们一起……”他不设防的又被扯入到回忆中去“其实,那时候多好啊……”
“或许,轻视对手的,是你。”背后突然响起冷冷的女声,如箭一般瞬间射入他的心脏。
第十二章 索情簪(二)
他从遐想中惊醒,讶异地回过头,只见一枚细长的针状物闪着锐利的银光向他掷来,要挡,已经来不及了。
那暗器刹那间深深刺进他的右肩。
顺着望去,那个白衣的女子早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衣裙上仍染透斑斑血迹,嘴边却是含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他失神跌坐在椅中,只觉得浑身动弹不得。
“你这‘堂堂斋主’啊,还真是白当了,”追影眼中的笑意更浓了“我和你一样,喜欢用毒,可惜的是,你那刺中我的剑上无毒,可我这簪子上却淬过毒。”
簪子?!
夜飔低头仔细一看,那扎入右肩的暗器,确是一根簪,再看向女子头上,来时原本的三根簪子,此时却只剩两根,都斜斜地插在右边的发髻中。
“你竟然……”夜飔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后悔不已,又控制不了已动弹不得的身体,只得恨恨地瞪着面前面带讥讽的女子。
“不错,这三根簪子,根根淬过剧毒并且尖锐无比,毒入血脉即发,中了它,你不消半个时辰就必死无疑,别挣扎了,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而已。”似乎很满意男子的反应,她得意地注视着他。
“一簪一命,我这一生,只杀三个人,你呢,就是第一个。”
“一生只杀三个人……”夜飔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追影,听风阁第一杀手?”
“是的,夜斋主,你在暗里,不知往我们阁中派了多少杀手。我呢,就算是来为那些死人索命的。”
追影笑道,目光冷淡,却又让人感到一种另类的妖艳。
“按说,你跟我们阁主也该是认识的吧,也不说帮帮我们,还这么‘尽职尽责’的消灭我们。”
听风阁,于西南边远之地十年前成立,不出三年便以用毒施蛊之技高名扬江湖,其中主要培养杀手。
追影便是其中重点培养的第一级杀手,一年之前就已闻名武林,只是其号虽响,却无一人得见其真容。因为听风阁中的杀手,在完成最后一个任务之前,都不能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听风阁的阁主池寒瑛,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江湖正邪两派也均无此人名号。好像是凭空冒出的神秘人物,而建立这般厉害的组织,关于她的谣传,也就自然有不少。
“少来这一套了,”夜飔咬着牙说“你们阁主也不是什么好人,来路不正,你也这么忠实地给她卖命,小心自己最后也跟我一样下场吧。”
追影耸耸肩“只要她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是何来路跟我有什么干系。我的任务,也不过是为她杀三个人。”
她收起故意掷落在地上的短剑,利落地割下夜飔脖子上那块周饰兰草,中央刻有“泉”字的佩玉。
“那么,夜斋主,就此别过了。”她向夜飔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轻轻推开门,身影瞬间隐没在朦胧的月影中。
无边的黑暗袭来,夜飔只感觉到一阵阵的疼痛从右肩蔓延到全身,深至五脏六腑,意识模糊之际,他终于猜到了这簪上淬的是什么毒。
断肠散,天下十毒之一,也正是他最常用的毒。
然而讽刺的是,这个对于自己的武功毒术自负到一定程度的人,揣度绝不会有任何一次失手伤己,所以自己从不准备解药。
而未曾料到今夜有这样厉害的刺客,他只是像平日里一般在屋内布下简单的陷阱,又因为觉得不必要而拒绝了所有的自告奋勇担任守卫的弟子,怎能料到正是这种自信和大意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渐渐逼近的死亡。
“铮--”溶尽了毒药,那根刺进他右肩的簪子生生向前飞出,冰冷的银光在暗室内宛如短暂的烟火残束,扑向地面的时候更显出一幅残忍的姿态。
簪子飞出的同时,夜飔也僵硬地向后倒去,宛如一个被遗弃的人偶,独自躺在黑暗的废墟中。他的头正对着窗户,对着窗外的星空,眼睛睁得很大,诡异的黑色渐渐从眸中褪去,留得白水黑山一般分明的颜色,上面映着美丽的不可名状的夜。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这般纯净的星空。
意识渐渐模糊。旧日里,星空下的回忆闪回眼前。
十五年前,苗疆之地,风之谷。
“夜飔,你是箫冽的朋友,也就自然是我的朋友了,”那个墨色衣裙的女子笑着说“我叫国晓涵。”
“嗯……”夜飔看看旁边的友人,又看看他身边那女子“你是他的……?”
“就算是……好朋友吧……”国晓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哦……”夜飔看着天空,心里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