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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将军战死沙场,还望您节哀。”男子终于还是说完了这句话。
“你……你不是在骗我吧……你不是……在和文轩一起骗我吧,”颜伊霏的声音游魂似的“其实他还活着,只是想吓唬我才躲着不出来的对不对?”
“戚将军他……他确实已经死了,不过他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去处……”男子继续说道,可他眼前的接近崩溃的女子完全没有听他讲话。
“文轩你出来啊……你别吓我好不好……你出来啊……”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他不知说些什么,但知道不管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他将那半截凤头钗轻轻放在桌上,又对那少女低声细细叮嘱着什么。
“伊霏姑娘,她名唤流莺,以后就负责照顾您了。在下……先告辞了。”男子说道,转身下楼去,屋内很安静,只听见女子的哭泣声。
“流莺……”她终于不再哭了,抬头打量着那个少女“你是叫流莺么……”
“是,小姐。流莺自小进宫,如今奉圣上之命,照顾小姐起居。牧大人已经备好了车马,待小姐收拾好了,就随我下楼吧。”
“你们先走吧。”女子拭干了泪,说道。
“可是小姐……”流莺有些为难,毕竟牧西城下楼之前特意与她交代了一定要带颜伊霏一起下来。
“我倒是有个想去的地方。你们不必担忧,让我自己去就是了。”她似乎已从方才的悲伤中挣脱出来,语气也渐渐平静下来。她拿过桌上那半截凤头钗,用一块帕子包起来,纤细白皙的手指还有些颤抖。
“不过小姐,不管怎样……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比较好吧……”少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也好。”楼下又传来了熟悉的调笑声,她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厌恶。
流莺这才松了一口气,帮着她收拾起东西来。
两人下楼的时候,已入夜良久,媚俗的灯笼织成一片云雾,掩盖了残月的冷光。牧西城还站在海棠阁下,灯火映着他面向她的半边脸,颜伊霏在一瞬间有些恍惚,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的影子仿佛重合在他的身上。
那年那月,他也是这般,静静地站在海棠阁下,等她下楼来。
“伊霏姑娘都收拾好了?”听见脚步声,男子转过头道。
“嗯……”她有些迷惘,待看清那是与戚文轩完全不同的样貌,便霎时清醒过来。
“检查仔细了?可有忘记的东西?”他问道。
“没有……”颜伊霏说道,又回头看了一眼。阁中依旧是一派春色,而那些灯笼中,已没有了她的名字“走吧……”
牧西城再见到流莺,却是在乱世结束,他离开皇宫之后的几年。
当年的少女此时已为人妇,气色也好多了。她见到他,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和躲闪,但还是走上前来。
“伊霏姑娘呢?”男子问道。
“她去了净月庵。师太说她尘缘未了,只让她带发修行。我临走前,她把之前的积蓄都给了我,只留了随身衣物和那凤头钗。”流莺道。
“尘缘未了……”牧西城想着,嘴角微微有了些笑意“确实……或许那只凤头钗,倒还真的有合好如初的那一天。”
此时的净月庵,颜伊霏正扫着树下的落叶。
而不远处铺满落叶的路上,有个背着行囊的男子正在赶路。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零星撒下,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舔了舔薄薄的唇,觉得有些口渴。
“前面正好有个尼姑庵,不如就去那讨碗水喝罢……”
他如此想着,抬手拭去额上的汗水。
第二十八章 荷叶杯(一)
也许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
一个是格韵高绝的白山茶,一个是妖娆多情的红蔷薇。
当他得到了白山茶,又惦记着蔷薇的娇媚,山茶渐渐变成了单调无趣的泛黄宣纸,蔷薇却是夜色中摇曳的裙裾。
当他得到了红蔷薇,又思慕着山茶的纯洁,蔷薇渐渐变成了艳俗腻人的褪色锦缎,山茶反是烛光下淡雅的诗文。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这样也好。
她想着,荷叶杯中的桃花酒盈盈,像极了男子眸中的眼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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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斜倚着窗儿,看着颜伊霏坐上那辆马车,心中暗叹一声。
“绾晴,取坛酒来。”她阖上窗子,吩咐道。
“是,小姐。”名为绾晴的少女应道。
“小姐,酒来了。”少女端着木盘进门来,一同取来的,还有一只形状独特的青玉杯。
那杯子色泽盈润,灰绿中微显黄色斑点,状如深秋枯槁而包阖起的荷叶,叶缘弯曲起皱,叶脉也雕刻地清晰明了,整个杯子上宽下敛。
那荷叶梗在杯底环绕一圈后,顺势上扬至杯侧,作为杯把。
相比一般的酒杯,这杯子更浅,盛的酒也少些。
绾晴从进海棠阁起就跟着她,知道她但凡饮酒,必要用这荷叶杯。
“小姐,你想离开这里么?”颜伊霏走的时候,她也看见了。
“不想,”知秋看着酒上浮起的绿色细沫,没有一丝迟疑地答道,又抬眼看她“怎么问这个,你也想走了?”
“没有,只是看伊霏姐走了,小姐好像有心事。”绾晴道。
“也没甚么心事,”她悠悠道,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冷笑“人啊,要认命。”
“小姐……是不是不喜欢伊霏姐?”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这般问道。知秋和颜伊霏虽都是海棠阁的花魁,知秋却远远不及颜伊霏的风头之盛。两人平日里也只是见面招呼,私底下从来都不说话。
“倒谈不上不喜欢。若偏要说不喜欢她,那连同谢之桃,我也不喜欢。她俩倒是一路人,”知秋轻轻晃着手中的荷叶杯道“也不单单是你,这海棠阁中,十个里有九个都觉得我不喜欢她。今儿既然说到这儿……绾晴,我倒想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
“她们说……小姐和颜伊霏不和,是因为几年前扶南公子的事……”少女低头道。
“扶南……”她想了想,继而笑道“虽然扶南因着她男人那一顿教训,在床上躺了半月。我却也不至于为个男人与她结下梁子。”
“那小姐是为什么?”绾晴愈加好奇,问道。
“却也没什么原因。有些事本来就没什么缘由,人与人之间亲疏远近,有时也不值得非凭着什么。真亦假,假亦真,多情亦无情,薄情偏滥情。没必要追索,尤其是在这风月场。”
知秋说着,又往空了的荷叶杯中倒上半杯酒“该当真的当真,别的,便随他去了。”
正说着,楼下忽的吵闹起来。
“绾晴,去看看又是什么事。”她吩咐道,转过脸儿看着门。
“小姐,是几个公子在闹,说是一定要看伊霏姐跳舞,可是伊霏姐已经走了,妈妈现在正为难呢。”少女回来,说道。
“又是找那小妮子的,”她轻哼一声道“绾晴,把我那件舞衣拿来。”
“是,”少女应道,为她换上舞衣“小姐,你方才说,该当真的当真,那到底什么时候该当真?”
“什么时候?”知秋在指尖沾了点胭脂,点在唇上,推门笑道“自然是在要赏钱的时候。”
听到楼下这一通吵闹,海棠阁中的姑娘都闭了门不敢出来,只剩下鸨母一边陪着笑脸解释一边发愁,此时下楼来的知秋在她眼中无疑成了救星。
而知秋一开口,更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妈妈,伊霏姐走了,可阁中不能没人来接她这位子。既然没有姐妹愿意出头,那不如让女儿来试试?”知秋说道,她本是拿一柄绢宫扇半掩着面,如今说着话,微微一笑,露出脸儿来。
“好,好……”鸨母看着这情形,除了连声答应还能怎样。
“诸位公子,小女子知秋,与伊霏妹妹同在这海棠阁中为舞姬。虽比不得伊霏妹妹跳的那般好,但诸位公子先看一支舞可好?只当是给小女子一个薄面。”她说道,脸上仍旧是笑意。
不同于颜伊霏给人的出尘纯净之感,她身上自带几根媚骨,只这样看着,却是妖而不俗,威而不怒。
那几位公子闹了半晌,也是累了。如今看她出来,上下打量倒觉得不差。便摆摆手,算是允了。
知秋微微屈身,行了个礼,退到房间中央。
只听得磬、筝、箫、笛与箜篌合奏,那乐声跳珠憾玉。
立于中间的女子头戴步摇的饰冠,珠围翠绕,蝉纱薄饰,一袭舞衣随着她的舞步展开,婷婷袅袅,锦簇花攒,恍然间看着,似是云霓为裳,羽毛作衣。佩着的璎珞和美玉珊珊作响。
谁也没成想,一个青楼舞姬,竟真的会跳霓裳羽衣舞。
第二十八章 荷叶杯(二)
她微微仰头,踮起足尖,轻盈旋转,舞姿如同回风飘雪。嫣然移步,稍稍侧过脸儿,行若水中游龙。舒手垂腕,如初春细柳般娇柔。舞裙斜曳,轻轻飘动,仿佛白云自此浮起。
黛眉流盼,眼波慢转,含着说不尽的娇媚之态。舞袖迎风,十指纤纤,自是万种风情绕身畔。
一曲舞罢,娥眉轻敛,回眸浅笑。在场的人都似醉了一般。
自那一晚起,知秋的名字就彻底替代了颜伊霏的名字。她成了海棠阁的头牌花魁,在这烟花之地声名鹊起。
事后绾晴曾好奇地问起她是什么时候学的霓裳羽衣舞,因为颜伊霏在的时候,她从未见小姐在人前跳过舞。而知秋听了她的疑问,也依旧是笑。
“我与她,本就都是舞姬,就算差,又能差得到哪里去。”
“你想,那月若是白日里出来,谁能看得见她。”
说罢,她又自己倒了半盅酒,小口儿抿着,却听得有人叩门。
“绾晴,去看看是谁。”知秋说着,放下荷叶杯,拢了拢头发。
“小姐,扶南公子来了。”少女推开门,正对上男子那双狭长的桃花眼。
“嗳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女子转过脸儿来,万般柔媚恋眉间。绾晴一看这光景,便退了出去,轻轻阖上了门。
“这几天不见,我的小美人儿真是又漂亮了,”扶南公子走过来,坐在旁边,捧起她的脸“来,让我好好瞧瞧。”
“哪只是几天不见,那月亮都从月牙儿变成明镜了,小女子天天盼着,”她说着,伸出手来,用一根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也不见公子来,则道是你这小冤家把我忘了呢。”
“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这不是这一阵子,家里有点事么。”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脸上尽是自满之情。
“有什么事啊,瞧把你得意的。”女子剥了颗葡萄,喂到他嘴里。
“知秋啊,可能不久我就能带你走了。”他抱着她说道。
“葡萄都堵不住你的嘴,竟说那胡话。”女子微微一怔,继而说道。
“我没骗你,那太子继位之后,我爹升迁了。我也有钱了,要不了多久就能为你赎身了,”男子说道,语气里尽是喜悦“到时候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知秋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早已认命了,也不希求公子能为我赎身,”她眸中忽的闪过一丝冷光,心底轻哼一声,依偎着他说道“公子只要常来看看知秋,知秋就满足了。”
“可是在这里,你不委屈么,”男子道,伸手环抱着她。
“有什么委屈的,还跟我讲这些,你呀……”女子又复笑道。
桌上的烛光摇摇曳曳,衬得两人的面容暧昧而模糊。
“小姐,扶南公子昨日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啊,我见他今儿早晨出门,脸色有点不对。”绾晴一早打水进来,知秋还懒懒地倚在榻上,三千青丝如同华美的锦缎,柔柔的铺在肩上。
“他还能说什么,自然又是为我赎身的事。”女子开口道,似是困意未消,双眸迷离而多情,她的眼神像一张网,无声无息地就把人缠进来。
“那不是挺好的么,小姐啊,我看扶南公子对你,没准真是真心实意的,”绾晴说道“这么多年都一直舍不得小姐,也挺难得的。”
“这风月场上的话哪能信。男人呐,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得不到的时候对你百般宠爱,等你真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时候,这恩宠也就走到头儿了。”知秋说道,手指玩弄着一缕头发。那指甲上涂了胭脂般的红,却并不艳俗。
“男人永远不知道满足,留恋烟花之地的人,要什么样儿的姑娘没有。他对我这般长久,也不过是因为我永远不肯跟他走。”
“再说了,我若是想走,一早便走了,还要等着他来为我赎身?”她又笑了,手腕上的玉镯碰到一起,珊珊作响。
“小姐,水还是温的,趁热梳洗吧。”绾晴听了这话,也不再劝说。
“还早呢,我再眠会儿,你先出去吧。”知秋说着,又蜷进薄被里偎着。
“莫攀我,攀我心太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少女关门的时候,仿佛隐隐约约的,听见她在屋里轻声唱着这曲儿。
又到了晚上,海棠阁外的灯笼一盏又一盏,次第亮了起来。这打头儿的第一盏,上面写的便是知秋两个字。
“二位爷里面请,您二位这是要点哪位姑娘?”鸨母在楼下热情的问着。
“来你这海棠阁,自然是来看霓裳羽衣舞的。你们这儿的规矩呢,我也懂。”其中一位说道,挥挥手示意站在一旁的家仆打开带来的木匣。匣中除了黄澄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