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戳在阿迟背上的手指明显感到布料下的脊背一刹那的僵硬。
“我看见了一个人。”阿迟的声音有些轻,恍如梦呓。
婳姬绕过她看向前方,目光毫不费力地落在了那两个公子身上。她的目光也不由一滞,撞上那锦衣公子的视线之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扭到一边。
阿迟神不守舍,手中的东西被路人碰掉。婳姬顺势侧身蹲下去拾起,避开与他们正面对上,退到街边。
那锦衣公子目光复杂,反复落在婳姬身上,又躲闪滑开。然后他对身边的白衣公子说了什么,便见那白衣长发的公子也抬头看过来,一双眼眸狭长轻扬,犹带着笑,那细长的眼仿佛要飞入刀裁似的鬓发中去。
终作陌路人,错身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回到原点。
、当年叠浪浮
1。
时值初夏,花容娇妍,绿影挺秀,盎然生机,深浅重重,漫映这长巷深深。
走在墙阴里,阿迟勾着头闷声道:“阮姐姐,我看见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了。”
婳姬越过她走在前头,声音随风回落:“那你喜欢的,是那位端木公子,还是那个卫族长?”
身后的小少女冷哼一声,昂首道,“娶过妻的老男人,我才不待见。”
婳姬默然无语。见今的小姑娘还真是剽悍,她口中的老男人不知有多少红粉佳人惦记呢。
阿迟低了下巴,轻声道:“其实这才是我第二次见他。他还是那么好看,嗯,是的,就是好看,他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那年我才十三岁,扮成小厮跟爹爹去扬州。从酒楼里出来,就这样在门口不期而遇。也是这样,他带着几个族人,黑瞳白衣长剑,好看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那时我就看着他想,即便是书里的子都卫玠,也未必能比过他去。”
半羞还半喜,欲说又怯怯。这样小儿女娇羞情态的阿迟,是婳姬不曾见过的。
“虽然后来认识庄景了,才知道那只是对美好人事的单纯喜欢。这几年也见过不少颜色,可是再见他,还是觉得属他最好看。”她拧着眉头,样子很苦恼。
婳姬拍拍她的肩,向她微笑:“也许他很合你眼缘吧。”
两人寂然并肩走了一段路,阿迟忽然开口:“你也识得端木无漏和卫氏族长的?我以为你不喜欢江湖人的。”
坦然诉说,有时候就像热血侠气一样,能感染人,柔软人心。面对那双澄净的明眸,婳姬发觉自己说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前方的墙头探出几枝杏花,花色若雪,重叠高低。漫长花期最后的绚丽,在牡丹的艳逸瑰姿里,有说不尽的烂漫娇美。
杏花疏影里,她淡然道:“端木无漏是我前夫,卫琅怀是我兄长。我是不怎么喜欢他们。”
阿迟瞠目结舌,抖着手指颤声道:“你、你、你……你出身卫氏?”
“嗯。”
“那你干嘛骗我们?”
院门近在眼前。院墙上的藤蔓愈发肆意青翠,几乎覆盖了整面墙,
“我已经被卫氏族谱除名了。”她在吱呀的推门声中道,“一个酒肆女子原也不需要什么出身。”
“对不起。”阿迟耷拉着头跟在她身后。
“前尘旧事了,无碍。”她语声落落。
阿迟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堆在庭院中的小石桌上,心中揣度片刻,凑到她身边,道:“不如,我也给你说个事儿吧。”
看着小少女摆出要将心换心的架势,婳姬摆手阻止:“我这个不算秘密,你不用再告诉我了。听多了折寿。”
阿迟眼睛看向别处,忸怩道:“其实我这些天一直在挣扎要不要告诉你,不是交换。”
2。
阿迟端坐在庭院之中,双手交握于膝上,背脊笔直,郑重道:“其实,踏歌楼自师祖去世之后,就只剩爹爹一个人了。踏歌一脉单传,爹爹虽然也教我武功,但并未将我收入门下。”
婳姬在心中告诫自己别多想,力持镇定问道:“踏歌楼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阿迟摇头,目光坚定,击碎了婳姬最后一丝坚持:“虽号踏歌楼主,这踏歌楼不过是日常学艺的场地。那些愚人追逐的,只是一座空楼。历代踏歌楼主狂妄,惊世之才,武林无人匹敌,江湖人便臆想出背后有神秘强大的势力支撑,揣测的人多了,听的人也多,就成了真。真真是可笑呢。”眼眸中渐渐露出讥诮冷意。
婳姬愕然无语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因历任踏歌楼主太强大,一切的一切,都是整个江湖构建出来的。这可真够荒诞的。”
那么,洛河畔杀花台的那场遴选,与其说是一场狂妄的闹剧,不如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踏歌楼主从来没有承认过有神秘势力的存在,甚至最初是否认过的,可是没有人相信。踏歌楼主干脆冷眼旁观。而一切质疑和不合理,都会有人跳出来找足理由,这股所谓的神秘势力想湮灭也不行,魔障太深了。”阿迟说这话的样子,流露出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与空茫。
婳姬扶额叹息:“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可是祁荫这次触怒整个江湖,如果再被揭出踏歌楼一派纯属子虚乌有,那就真的是声名全毁了。”
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事儿赶着事儿,可要怎生落幕,真真令人堪忧。
“不过是声名狼藉,被全江湖追杀,或死或逃而已。”接话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男声,清冷得近乎漠然。
庭院中的两人凛然喝问:“谁?!”
阿迟脚下一滑,倏忽间掠到院门边,掌心扣了一把寒芒闪烁的银针,凝神戒备。只待有异动,便先发制人。
虚掩着的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卫……卫族长……你什么时候来的?”阿迟看着闲庭信步的白衣公子,如泥塑木雕。
卫琅怀甚至还对着她微微颔首,一派温文雅致:“没想到会听见踏歌楼的惊天秘密,卫某惊扰姑娘了。”
阿迟收起银针,别开脸眉眼严肃道:“你偷听我们说话?”
“遇巧了罢了。”卫琅怀狭长轻扬的眼眸中,黑瞳光华慑人,傲然仰首道,“我卫琅怀虽算不得什么谦谦君子,但也不屑捏人把柄来压制其他门派。以我的能力,足以让我卫氏一族光耀。踩踏别的门派不是本事,真正的强者,应该以己之力,让人诚服。”
明明是眉目如水墨画般的秀逸男子,可自负的样子并不讨厌。言语神情间磊落的诡邪,反而引人奇异地专注于他。
“可以请卫族长保证在踏歌楼自愿公诸江湖前,不会泄露吗?”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个细微变动,都会让祁荫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卫琅怀斜飞了眼睨她,说的话开始有点讨人厌了:“我为什么要跟你保证?”漫不经心的语调拉长。轻蔑,冷漠,或者其他什么。
阿迟是个不禁逗弄的小姑娘,一句话的功夫就要跳脚了。
“口头上的便宜,占了也白占。”初生杏花色的唇,吐出的话很刻毒。
阿迟彻底暴怒,一番话说得疾风骤雨般:“臭皮囊捡了便宜,显摆什么啊,张口占便宜闭口占便宜的,这是一个有风度的男人该对一个姑娘家说的么?你不要脸,我要啊!你爱碎嘴跟谁说去,本姑娘不受这个气了!!!”
对一个滋生出别样情愫的异性,正常的少女不应该是羞涩讷言的么?阿迟却是表现得更为刻薄易怒,祁荫养出来的女儿果然异于常人。
婳姬挨过去,低声耳语:“这人自负得要命,不会多嘴的。”
质疑卫璃怀,往往是悲剧的开始。阿迟不过被气得暴跳如雷,她却是遭遇到他送了一个样貌品性武功皆胜过她的女人到夫家。
奈何阿迟骂红了眼,话锋一倒转向婳姬:“你们姓卫的嘴巴都这么刻薄!”
双手揽了小石桌上的物什,径自鼓着脸进屋去了。
3。
庭院里,婳姬乜斜了眼睛看从容依旧的卫琅怀,唇角露出讥诮的笑痕:“卫族长,我又沾你光了。”
眼睛是卫氏三兄妹长得最像的地方,只是眼瞳颜色略有差异。双生姐弟是深琥珀色,卫琅怀则是少见的纯黑。
“小姽,多年未见,牙尖嘴利了。”卫琅怀的语气熟稔,且透着一股奇异的温柔,“来的时候看见有家点心铺子有你最爱吃的蓑衣饼,你试试看味道有没有河坊街的好吃。”
顺着他的话尾,婳姬这才看见他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小姽,小姽。
仿佛九年前的天翻地覆与他无关,他仍旧是宠爱妹妹的好兄长,用温柔而戏谑的声音,唤她的小名。
“卫族长太客气了。”她的视线旁落,“这个我早不吃了。”
“哦。”卫琅怀也不见着恼,淡淡道,“那就扔了吧。”
站定在他身前十步之遥,婳姬的声音礼貌中有压不住的嘲讽之意:“卫族长今日来,不知有何指教?”
他一撩衣摆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眼里盛满零落的笑意:“既然遇见了,便来看看。”姿态说不出的优雅闲适。谁能想到把西泠卫氏支撑到今日宏大规模的人,看起来更像是帝都里信马行秋的贵族公子。
“市井人士口糙,卫族长不妨有事说事。”婳姬一口一个卫族长,貌似尊重客气,可这情境里听来,总是有些不客气。
卫琅怀倒也不在意,负手若无其事地微笑,眼尾弧线微微上扬:“这次你没有冒冒失失地冲出来为你的好弟弟鸣不平,倒是长进不少。”
婳姬听在耳中,忽然觉得阿迟的指责有失偏颇。
卫琅怀自少年时候起,嘴上功夫一向刻薄,只是那时她与璃怀年幼,心中敬畏他,连他刻薄人的样子也觉得与有荣焉,去模仿他的言语神气。耳濡目染之下,刻薄堵人的能耐倒也学来了几分。
回想起来那些冒傻气的幼稚心思,真够让人脸烧的。她忽然轻笑出声,眸内光华流转:“卫族长,可是你还是没有长进啊,自负,睚眦必报。敢情您是来巡视扬威的呢。”
九年前在她未出阁前的旧居庭院里,她小姐脾气大闹之后,他曾说:“小姽,你太弱,妄谈护持什么人,最后不过是拖累,不如安分守己点。”
兜转九年,还是成为她奉行的谶语。
“小姽谬赞了。”冷嘲热讽在卫琅怀的面前,都悉数化为不动声色。
婳姬冷着眼打量他周身:“你看起来还颇健全。”
“他刺我的一剑不算轻,不过就是追杀三月,九年他都过来了,我也没指望能把他怎么样了。你也说过,我睚眦必报,赢了自不必说,败在他手上,虽然明知道是必然,可也是头一遭呢,怎么着都要让他记得挑了谁的剑吧?”
“也不是没想过把他怎么样,只是不能吧?”婳姬冷笑,眼神犀利如利剑,要剖开人心似的,“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明知道他崇敬你,为什么非要逼他?旁人的帮衬会比亲兄弟来得更可靠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看向她,眸中一片幽深潋滟:“人心是会变的,我不能放任不确定因素在身边成长起来,让自己沦落到被动的位置。外人可好下手多了。”
大概他是永远都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或者,即便做错了,他也不会对任何人吐露分毫。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和祁荫是同一种人。一个内心强大永远让自己活得骄傲,一个奉行不相干的人不放置在考虑范围内,殊途同归。
婳姬仍旧是沉静语气,然而心念间还是隐隐惊痛:“所以你逼他?”
不是不懂名门世家的争斗惨烈,但兄友弟恭,于是错以为只会是别人家的恩怨,只作笑谈,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满身狼藉。
“那你这三月追杀真的只是心中不痛快呢,还是为了阻止他去武林大会?”她脸庞上甚至染上了笑,语调轻柔缓慢,眼中却殊无笑意,“如你所说,他是个不确定的存在,他若去了,载誉而归,你才会觉得颜面无光吧?”
“即便这次武林大会他无暇□前往,你还能压制耽误他多久呢?”
卫琅怀墨深的眼眸审视婳姬片刻,而后撇开:“你多想了。”长身而起,拂衣而去。
4。
是夜,婳姬高烧呓语。自武功被废,她的身子底子就大不如前了,北上时又疏于调理,落下了病根。平日虽也小病小痛,可一旦倒下了,就是一顿抽丝剥茧的好折腾。
阿迟原是计划要去武林大会的。这个当口,各大门派一定会论及踏歌楼主,可借机打探些动静,以图后招。祁荫行事乖张,至今只参加过两届武林大会,一次是出道那年,另一次是在六年前。兴许此次还能遇上他。
婳姬病倒,阿迟的行程只得顺延。待到婳姬好得差不多了,才辞行孤身上洛阳。
其实婳姬原也是想去的。她揣度,卫璃怀很大可能会去武林大会,哪怕有寒芒在背。他一直没有机会正式参加武林大会,少时是跟在族中长辈身边见世面,后来技成,有心思要一鸣惊人剑挑天下,又遭遇被迫叛族,流落在外。三年又三年,他肯定不愿意再等。璀璨时刻,她也想去看他在群雄面前剑意纵横的舒展姿态。
奈何苍天作梗。病虽好得七七八八,身子仍是虚弱得紧,禁不住奔波,只好留在登封的小巷里,等阿迟带消息回来
阿迟走得匆忙,米缸里的米将尽。婳姬窝在斗室之中憋闷得慌,正好借了这个由头出门转悠。
她抱着米袋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