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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洛缓缓的抬开眼皮,底下是威严挺立的庞大军队,而她被吊在高高的投石器上,庞然大物顶端,他们用麻绳将她紧紧的捆绑着,只要玄烈一声令下,底下的士兵就会放下投石器,将石头和她绑在一起,然后砍断绳索,她便将和那块巨石一同陨落,粉身碎骨,砸在东离大军的阵前,化成一滩肉泥!
前方一骑快马冲上来,马上的士兵高声喊着:“报————”
“报——”
“报!消息已送至东离国皇帝手中!照肃王所说,日照正午之时,如不见东离国有所行动,便立刻将投石器放出,绝不多停一刻!”
身上的嫁衣似火,在蔚蓝的天空下如一簇夺目的火焰,清洛抬头远远的看着对面东离大军的营地,那顶明黄大帐在炽热的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多么讽刺。堂堂大凉的肃王拿一个女人来做筹码。
她更不信君孤云会为了一个敌国的女人,而退兵妥协。
看着太阳一点点滑向正中,脱水和日晒让她头昏目眩,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眼前浮现出玄息的脸,带着她策马奔驰在青翠的草地上,旷野里清风徐徐,带走她和玄息一路的欢笑。
就在意识越来越薄弱的时候,清洛听见军营里响起号角声,响彻整个山谷,而那烈日已经高高的悬在她的头顶,再过一刻钟,午时既到。
天空里竟然飞来一丝风,轻轻的拂过她的长发,树木的枝桠开始微微的摇晃着,远远的,清洛听见马蹄声啼啼哒哒跑得飞快,在日正之前奔进大凉的兵营。
在意识被黑暗笼罩的最后那一刻,她听见马背上的士兵呐喊着:“我乃是东离前锋卫,奉我朝皇上之命,前来给肃王玄烈送上退兵协议——”
再醒来,清洛躺在柔软舒适的龙榻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君孤云的脸,渐渐地在眼前成形……
他的眼里有千万种神情交织在一起,哑道:“洛儿……”
第一百一十六章:昏君
清洛想张开说话,但是咽喉有些疼痛,嗓子沙哑,她也只能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没有力气动弹。她躺着,看着君孤云清瘦了一圈的脸庞。
“皇上一夕之间,就让清洛成了祸国的妖女,皇上也成了贻笑大方的昏君……清洛还是那句话,清洛不爱皇上……如果皇上是真的爱我,就把清洛放了,放手,放我走……”
从来没想过,君孤云竟真会为她放弃一场战事,放弃唾手可得的城池,和大凉肃王达成了停战的协议。
“别多说话,太医说你脱水过度,需要好好休息,大军已经在整顿,马上我们就要班师回朝,回到宫,你还是朕的宸妃。”
他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语气轻淡柔和,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这时候侍女端着药汤走进来,他坐到床头,将她稍微扶起,侍女半跪在地上,他就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喂她吃药。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来,滚热的一颗。玄息还在等着她,她的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嫁衣,她只想留在玄息身边,哪里都不想去。
药汁苦涩,缓缓的淌下咽喉,喝了大半碗,他替她擦嘴,又扶着她躺回柔软的龙榻上,盖上丝帛夏被。
他也好像没有看见她眼角的泪。
“朕要去查看军营整顿得如何,你好好躺着睡觉,有什么叫侍女通传,朕晚一会再回来陪你……”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便就起身走出大帐。
“皇上!”清洛虚弱的撑着坐起。
君孤云脚步一顿,还是矮身走了出去。
清洛缓缓从腰间拿出自己绣的那只难看的香囊,这是她打算在洞房时候送给玄息的,清洛紧紧的握着那香囊,用力的贴在面颊上,闻着香囊里淡淡的香气,就好像玄息就在身边。
才分开一个晚上而已,她就这么想他了。
玄息……爱她如痴如狂的玄息!
这么的想他……
“皇上,宸妃病况如何了?”大帐外,赵南狂立在那儿。
“没什么事,太医说休息几日就能恢复。”君孤云问,“大军何时能拔营?”赵南狂回答:“今夜就能!”
“尽早回朝。”
君孤云转头又望了一眼大车帐,淹没在黑暗中的眼神浮起数不尽的伤,他的视线散开焦距,对着夜空似有若无的嘲笑了声,赵南狂便听得他说道:“南狂,朕以为朕这么对她,她多少会感动……会对朕多少有点感情,至少会……都没有,她只是看着朕,毫无眷恋的求朕让她走,当真是,毫无一点眷恋的……”
“皇上!”赵南狂震撼,却也是铁汉柔情,满腔的苦不知如何诉说。当君孤云同意退兵,并且还给大凉七州十六城的时候,他保持了沉默,没有加以反对和阻拦。他负了先皇的托付,负了父亲的培育,负了君孤云的信任,负了东离国百姓,也是因为这大车帐里的这个女人!
谁能说这一定就是她的错,就如清洛说过,左右他们的只是他们自己的心!
君孤云道:“将西摩花准备好,朕要让洛儿吃下。”
寒城大营内,肃王拿着东离国的退兵还城协议,大笑着,浑厚的笑声像洪钟一样回荡,“当年初见清洛,本王就料她日后必然是我手中一颗得力的棋子!果不其然!想不到皇帝竟然真的被她迷到神魂颠倒,把我大凉城郭拱手送还!哈哈哈!这一仗不费兵卒,就拿回我大凉泰半土地!好!好啊!我大凉皇权——终于可以复位了!哈哈哈哈——”
“恭喜肃王,贺喜肃王!我大凉人终于等到这一日!”
“只是……肃王,我们在皇子成亲时刻劫走皇子妃,两位皇子会不会——”
“嗯?他们是本王一手培养长大,不满又如何,难道还想造反!”
“肃王,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亲王大帐外,忽然涌进来上千精甲骑兵。
“怎么回事,是谁将他们放了进来!”玄烈脸色一懔,顿时勃然大怒。
“启禀肃王,咱们本营的兵士,除了看守大帐两千护卫兵,其余的三万人马全都自主归了黑凤骑,将两位皇子放了进来!”
说话间,亲王大营里火光冲天,兵甲重重,却见那人群之中,玄华率先出现在玄烈的眼前,他翻身下马,踱步到亲王大帐门口,一脸的寒霜冰雪。
“皇叔,华儿好歹身为大凉储君,与东离议和这样重大的事情,皇叔为何不与侄儿商议,也看看我同意还是不同意这么做?”
玄烈先是一怔,倒有几分意外的看着玄华,后冷硬的面庞上浮起肃杀愠怒之色:“你今日倒是让皇叔刮目相看,华儿,你一向尊重于我,竟也敢当着我的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我一手把你们兄弟二人养大,你非但不思养育之恩,如今还对我拿起架子来,实在让本王失望至极!你父皇九泉之下,也难瞑目!混账的东西,还不给我跪下来!”
玄烈身边护卫兵却纷纷拔刀而出,察觉出气氛的紧张之处,玄华身后的精兵更是齐齐拉弓,箭上带火,唰地齐齐对准了亲王大帐。玄烈怒火冲天,拳头握地咔咔作响,“你这是想要造反,杀了我不成!!”
真没想到,玄烈对玄息有防范,他以为敢这么做的,只有玄息那狼崽子,却没想到眼前拿箭对着他的,竟然会是这个行事一贯都温和无害的兄长。
“亲王军已经归了玄息的黑凤骑,皇叔,您大概还是不明白,清洛对我和玄息来说,意味着什么。今日不是侄儿要弑杀亲如养父的皇叔,而是万不得已。皇叔一定知道,玄息他向来无所顾忌,无所畏惧,他的手段之残暴一向都是令人发指的,皇叔在大婚之日算计于他,害得清洛复又落入东离皇帝手中,妻子被夺之恨,等于在万军阵前羞辱于他,皇叔难道就没想过,玄息为了清洛——什么都做得出来?难道皇叔以为,事到如今您还能夺得了他的兵权,还能及时削掉他的羽翼?还能将此事平息下去?皇叔错了,玄息比你我想象中要更可怕得多,弑杀亲叔叔这种事,他做的时候,可以连眉头也不皱一下!而皇叔也根本压制不了他!但我不会让他亲自动手,这种世人唾骂之事,就由我这个做哥哥的来做……”
“你这混账!”玄烈脸上几乎青筋暴跳,眼中怒火滔天,“我杀了你!”
上千精甲兵的弓箭唰一下对准玄烈,竟是毫无惧怕之意。
玄烈气得双目赤红。
“皇叔放心,皇叔为父皇做到这份上已经足够了,华儿不会辱没皇叔栽培,会给大凉人一个交代。皇叔离开父皇这么多年,父皇想念皇叔,皇叔想必也惦念父皇,该是时候去了……”
玄华的眼睛充血,发热,他的视线变得模糊,缓缓地抬起手来:“弓箭,准备——”
“谁敢造反,跟他们拼了!”玄烈的亲兵护卫呐吼一声齐齐举刀反抗!
撕扯翻飞的火光里,玄烈忽然苍凉悲哀的仰天狂笑:“不必了!”
玄烈扬起手,死死的瞪着玄华:“好——好、我带大的好一对皇子!的确是不辜负了我的栽培!竟然都学了一手残忍无情的本事!哈哈哈哈……”玄烈大笑,笑声震天动地,“你不必动手,我自行了断,只是等你们下了地狱那日,我必在九泉等着你们!”
“肃王!!”
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玄烈拔出自己的佩刀,那刀飞上半空,凭着一股内力刺下来,穿过了玄烈的胸膛,一口鲜血喷出:“皇兄……阿烈对……不住你……”玄烈苍凉的目光空茫的望着夜空,身体轰然往下倒塌……
第一百一十七章:花毒
玄华策马奔来,远远的看着,繁星点缀的夜幕下,萤火虫在低矮的树丛间飞翔,成千上万,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靠溪水的一棵槐树下,玄息靠坐在那里,穿一身大婚的红色龙纹华袍,风拂长发,神情暗无边界。
玄华走过来,靠着树干坐在旁边,两兄弟都仰头望着丛间里飞莹的虫火。玄华心中叹息,清洛曾说,他就像是一缕围绕她的清风,在那些枯寂的日子里带给她一点安逸。玄华却觉得,清洛就像是这萤火虫,在玄息黑暗的世界里,为玄息点亮无数的希望,让黑暗变得更绚烂多姿,生动迷人。
“这十数年来,皇叔一直执着于他的目的,究竟是为了父皇的大凉,还是为了父皇,也许皇叔自己都不明白。但皇叔对父皇的忠诚和敬重,足以值得我们钦佩。只是……他太执念了,以至于让心魔吞噬了他自己。”
玄华的手搭上来,拍了拍玄息的肩膀,“或许这就是大凉的传统,身为皇室兄弟,我们不像其他国家一样手足相残,反而亲情深重……我相信,换成你是皇叔,也会为我不顾一切的报仇雪恨。”
玄息转头望着玄华:“…哥。”
玄华顿时热泪盈眶,多少年了,玄息这么叫他的时候,大凉还未亡。
“我们做好了周密准备,本以为能让清洛悄悄前往雁城与你成婚,阻止皇叔的破坏,想不到,最后却败在一个奴才手里。是我们太大意轻心了。君孤云喜欢小洛,她至少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去吧,再把她带回来。”
玄息漆黑的眸子映着无数萤火虫的光芒,坚定又执着:“清洛……我一定会把她带回身边。但不是现在。如今大战刚过,皇叔崩世,大凉百废待兴,黑凤骑需要我,大凉需要我——哥你也需要我。”
玄华浮上笑容:“父皇没说错,你其实更像他。”
玄息比他更像是一个皇者,一位霸者。
随着玄息的日渐成长,他也一日比一日更成熟稳重,行事具有帝王之风。
玄息走出树荫,翻身跃上远处的坐骑,纵马奔驰在成千上万的萤虫树海之间,和清洛在这里的那一晚温存缠绵还历历在目,她的笑眼印着明明灭灭的光芒,是夜色下最美丽的一抹风景。玄息任凭风吹着发,仿佛看见清洛穿着锦绣嫁衣,从远处朝他奔跑而来,玄息的喊声划破夜空的沉寂:“清洛————”
“玄息!”清洛从噩梦里惊醒,帘子外是大军行军的声音,硕大的帝王战车平缓快速的前行着,朝着东离帝都的方向。
一只萤火虫飞进来,清洛伸手欲抓,萤火虫却轻轻地绕了几圈,又从缝隙里飞走了。回忆那晚溪水边的温存,心痛无比。
“玄息……玄息!”
原来她已经无法忍受和他的分别,无法忍受没有他在的日子。离开大凉越远,她就越是想念他,心痛得难受。
队伍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君孤云一脚正踏在台阶上,从她回到他身边开始,三天的时间里,不管是睡梦里还是清醒着,她口口声声喊的都是那个名字。
清洛看着君孤云走进来,随侍的几名宫女端着药碗。他依旧是坐下来,将她从被子里扶起靠在身上,“今儿气色好多了,只是还有些发烧,太医说再过两天,你这嗓子便能恢复如初,来,吃药。”
知道反抗不了,清洛张开口,和之前一样什么话也没说,任凭君孤云把药一口口往她嘴里勺,但刚喝了一口,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