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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神父,我会十分怀念你的。”克卢尼·达克主教说道。他在半张烤饼上涂上
果酱和奶渍,一下子就囫囵吞枣地塞进了嘴里。
拉尔夫神父冲他笑着。”阁下,您真让我进退两难了!在这里,我坐在我们的
主人和新主人之间,要是我的回答使一个人感到愉快的话,另外一个人就会感到沮
丧。但是,我是否可以这样讲,在我切盼为这位大人服务的同时,我也对另一位大
人恋恋不舍。”
这话讲得很得体,是一种外交式的回答。康提尼—弗契斯主教开始认为,有这
样一位秘书,也许会干得不错。但是,瞧他那副英俊的容貌,那个人惊奇的面色,
那健美的身体。他过于漂亮了。
拉尔夫神父又归于沉默了,视而不见地盯着茶桌。他正在入神地想着他刚刚处
分过的那个年轻教士。当那教士明白他们不会让他去和他的姑娘道个别的时候,他
的眼神是非常痛苦的。亲爱的上帝啊,倘苦这是他,而那姑娘是梅吉,又该怎么样
呢?要是一个人言行谨慎的话,可以短时间地侥幸逃脱惩罚;要是一个人能限制女
人只在一年一度的假日里才见面,以避开教区居民的耳目,那就可以永远不受惩罚。
但是,碰上了一个狂热的女人,人们总会发觉的。
有那么几次,只是由于他在小教堂那大理石地面上跑得太久,肉体的痛苦使他
行动艰难,才阻止了他去赶下一班返回基里和德罗海达的火车的。他曾经对自己说
过,他完全是孤独的受害者,他怀念在德罗海达体味到的人类之爱。他告诉过自己;
在他屈服于瞬间的软弱,并且轻轻地抚摸过梅吉的后背之后,什么也没有改变;他
对梅吉的爱依然停留在喜欢和赏心悦目的范围之内,还没有到使人烦燥不安的地步,
憧憬也没有使整个身心发生紊乱。因为他不能承认有任何事情发生了变化。在自己
的心中他把梅吉当作一个小姑娘,排除任何可能与此相反的幻想。
他想错了。痛苦并没有渐渐消失,似乎愈来愈厉害,并且来得更无情、更不祥。
以前,他的孤独感只是一种不受个人情感影响的东西,根本谈不上在他生活中的任
何一个人能弥补这孤独感。但是现在,这孤独之中出现了一个名字:梅吉,梅吉,
梅吉,梅吉……
他从沉思冥想中清醒了过来,发现迪·康提尼—弗契斯主教的眼睛正一眨不眨
地望着他,比起现在的主人那双生气勃勃的圆眼睛,这双洞察一切的又大又黑的眼
睛要危险得多。要装出这种沉思默想是毫无缘由,拉尔夫神父的机智还是绰绰有余
的。他用同样敏锐的眼光望了他将来的主人一眼,随后淡淡一笑,耸了耸肩头,好
象是在说,每个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偶或想一想并非大过。
“告诉我,神父,经济形势的突然不景气影响到你所掌管的财务了吗?”这位
意大利高级教士圆滑地问道。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值得忧虑的事,阁下。市场的涨落不会轻而易举地
影响到米查尔公司的。我能够想象得到,那些财产投资不如卡森夫人谨慎的人就是
丧失了其大部分利益的人。当然,德罗海达牧场的情况也不很好,羊毛的价格看跌。
但是,卡森太太在把她的钱投资到农业方面是非常谨慎的,她宁愿把钱投资到可靠
的金属工业方面。尽管依我之见,这是一个购置土地的良机,但我们不仅要购置农
村的牧场,而且也要在主要城市购置房屋和建筑。价格低得可笑,但不会永远这么
样的。倘若我们现在购进的话,我看不出在这几年里不动产方面会有什么损失。经
济萧条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有理。”使节阁下说道。“如此看来,德·布里克萨特神父不仅是个相当不
错的外交家,而且也是个相当不错的商人哩!”真的,罗马对他垂青不是错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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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在1930年,德罗海达尝到了经济萧条的滋味。全澳大利亚的男人都出
门找工作。在无工可做的时候,那些无力偿付租金的人都在徒劳无益地找寻着工作。
人们纷纷抛儿弃女,自顾自了。那些住在地方自治地上的小棚屋里的妻儿老小排着
大队领取施舍,那些当父亲的、做丈夫的出门四处流浪去了。男人在启程之前,将
他的基本必需品打在毯子里,用皮条拴好,背在后背上,希望他所经过的牧场即使
不能雇佣他,至少能搞到点儿糊口的吃食。他们背着包袱卷,从人们常来常往的道
路上穿过内地,在悉尼市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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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物的价格很低,帕迪把德罗海达的食品室和仓库都装了个满满腾腾的。每个
人到了德罗海达之后,都能把自己的旅行食品袋塞满。奇怪的是,纷至沓来的流浪
者们总是不断地变化着;他们一旦用热气腾腾的好肉填饱肚子,并装满了路上用的
口粮以后,并没有恋栈不去的意思,而是四处云游,寻求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东
西。无论如何,不是每个地方都象德罗海达这样乐善好施,这里的人只是对这些赶
路的人何以没有留下来的意思而感到大惑不解。也许是因为无家无业、无处可去而
产生的厌倦和漫无目的,才使他们不停地漂泊吧。大部分人都挣扎着活下去,一些
人倒下去死了,要是乌鸦和野猪还没有把他们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人们便将他们
掩埋掉。内地是一片广袤无垠而又偏远寂僻的地方。
斯图尔特又被无限期地留在家里了,商厨房门不远的地方总是倚着一支猎枪。
好的牧工很容易雇到,帕迪那本花名册表明,破旧的新牧工工棚里住进了九个单身
汉,因此,斯图尔特可以从围场上腾出手来,菲无法保管那些到处乱放的现款,为
了安全起见,她便让斯图尔特在小教堂的祭坛后面做了一个暗柜。流浪者中坏人很
少。坏人宁愿呆在大城市和乡间大镇;对于坏人来说,赶路的生活太纯洁、太寂寞,
缺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而,帕迪不想让他家里的女人冒险,这是谁都不会抱
怨的。德罗海达声闻遐迩,对路上那些少数不法之徒是很有诱惑力的。
那年冬季风暴十分厉害,有些是干风暴,有些是湿风暴。接踵而至的春夏两季,
雨量十分丰沛,德罗海达的草场长得比往年都要期待盛,都要深。
詹斯和帕西正在史密斯太太的厨房的桌子上刻苦地学习着相应的课程,眼下,
他们在热热闹闹地说着当他们到将要寄宿的里佛缪学校时,会是个什么样子。不过,
这种谈话会使史密斯太太大冒其火,他们已经学会了在她能听得到的地方不说离开
德罗海达的话。
天又旱了起来,在无雨的夏天里,没膝深的草全都干了,被炙烤得打了卷儿,
发着银白的光。由于在这片黑壤平原上生活了十年,他们对这种反反复复忽干忽浑
的现象已经习以为常。男人们只是耸耸肩膀,四处走动着,就好象它不过是一件总
要发生的事情一样。真的,这里主要的营生基本上就是在一个好年景和下一个好年
景之间设法生存下来,不管它将是什么样的气候。谁也无法预言雨水之事。布里斯
班有个叫因尼格·琼斯的男人,在长期天气预报方面还算有两下了,他运用的是太
阳黑子活动的新方法。可是,一来到黑壤平原,对他说的话推都不大相信。让悉尼
和墨尔本的小姑娘们毕恭毕敬地听他的天气预报吧,黑壤平原的人们是死抱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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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深人骨髓的陈腐观念不放的。
1932年的冬天,又刮起了干风暴,而且天气奇寒,可是茂盛的草地上的尘土却
减少到了最低限度,苍蝇也不象往常那样多得数不胜数了。这对那些生气勃勃的、
悲惨地被剪去了毛的绵羊可不是什么好事。住在一幢不甚豪华的木房中的多米尼克
·奥罗克太太很喜欢延纳来自悉尼的来访者;她的旅游日程中最精彩的项目之一就
是拜访德罗海达庄园;向她的来访者表明,即使是远在这块黑壤平原上,有些人也
在过着一种高雅的生活。话题总是要转到那些清瘦的、落汤鸡似的绵羊身上。冬天,
羊群被剪去五、六英寸的羊毛,炎热的夏季一到便会长出来。但是,正如帕迪非常
郑重地向一位这样的来访者所说的,这样有助于得到质地更好的羊毛。重要的是羊
毛,而不是羊羔。在他发表了这番议论之后不久,《悉尼先驱晨报》发表了一封来
信,要求敦促议会立法以结束其所谓“牧场主的残酷”。可怜的奥罗克太太吓了,
可是帕迪却笑得肚子发疼。
“这个蠢家伙还从来没有见过牧工划破羊肚子,用一根打包用的针缝起来的事
哩,”他安慰着惶惶不安的奥罗克大太。“这不值得烦恼,多米尼克太太。他们住
在城里,不知道另一半人是怎么生活的,他可以不惜花费地宠着他们的牲口,就象
宠孩子似的。一离开城市可就不一样啦,在这儿,你从来没见过一个需要帮助的男
人女人或小孩会被置之不顾,可是在城里,同样是这些宠溺爱畜的人却对一个人求
助的哭喊不闻不问。”
菲抬起头来。“他说得对,多米尼克太太,”她说道。“不管是什么东西,一
多就不值钱了。这里羊多城,城里人多。”
八月的一天,当一场大风暴平地而起的时候,只有帕迪一个人远在野外。他翻
身下马,把那牲口紧紧地拴在树上自己坐在一棵芸香树下,等待暴风过去。五条狗
都在他的旁边挤作一堆,浑身在发抖,而他本打算转移到另一个围场去的绵羊却心
惊肉跳地、仨一群俩一伙地四散逃开了。风暴来得十分可怕,它积蓄着猛烈异常力
量,直到大旋风的中心直逼到头上才开始发威。帕边用手指堵住了耳朵,紧闭着双
眼,默默地祈祷着。
在他坐着的地方,脱落的芸香树叶在上旋的狂风中不停地籁籁作响,不远的地
方有堆死树桩和圆木,周围长着根深的草,在这堆发白的、枝枝杈杈的东西中间有
一棵粗大的枯桉树,裸露的树干高耸40英尺,直指漆黑的云团,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