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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朱丝婷扭着身了脱去了厄勒克特拉的长袍,匆忙从头上套下一件薄的棉布衣服;她想起外面有些冷、又加上了一件羊毛衫,和气地拍了拍玛撒的头。“别为这个发愁啦,宝贝儿。上帝对你格外照顾,没有给你任何脑子。请相信我,这样要好得多。你是决不会和万物之发进行任何竞争的。”
“我不知道。和上帝争夺你弟弟我是不会反对的。”
“忘掉吧。你是和国教争斗,不会成功的。你还是勾引三色堇要快得多,记住我的话吧。”
一辆梵蒂冈的小汽车在飞机场接到了戴恩,载着他飞驰过阳光渐逝的街道,街道上的川流不息。一个个都是相貌俊美、满面笑容;他的鼻子贴在窗口上,饱览着一切,亲眼看到以前只在画片上看到过的东西使他难抑心头的激动——罗马圆柱,洛可可式①的宫殿和圣彼得教堂那文艺复兴时代的壮观的建筑。
①欧洲18世纪建筑艺术的一种风格,其特点是纤细、浮华、烦琐。——译注
在那里等待着他的、从头到脚都穿着鲜红服装的是拉尔夫·拉乌尔·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他伸出手来,指环在闪闪发光;戴恩双膝跪下,吻着指坏。
“来吧,戴恩,让我瞧瞧你。”
他站了起来,满面微笑地望着那几乎和他一般高的、身材魁伟的人;他们面对面地互相望着。对戴恩来说,红衣主教具有一种灵气无限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与其说是使他想到一位圣徒,毋宁说是教他想到了一位教皇,然而那双充满了极端忧伤的眼睛却不象教皇的眼睛。显露出这样的表情说明他一定是饱经忧患,而他一定是豁达地把这些忧患升华为这最高尚完美的教士生涯。
拉尔夫红衣主教凝眸望着这个孩子,他不知道就是他的儿子;他觉得,他之所以爱他,因为他是亲爱的梅吉的孩子。正因为如此,他想要看到一个属于他自己骨血的儿子;也是这样高,这样相貌出众,这样优雅大方。他一生中从来没看见过一个男人举手投足如此高雅。但是,比他那形体优美更令人满意的,是他灵魂的质朴美好。他具有天使般的力量和某种天使的超凡入圣的气质。他自己在18岁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他竭力回想着。回想着30年生活中的烟云往事,不,他从来不是这样的。是因为这个职业确确实实是这孩子自己选择的,所以才有这样的气质?他自己却不是这样的,尽管已经从事这个使命,并且肯定还要继续下去。
“坐下吧,戴恩。你是按照我告诉你的那样开始学意大利语了吗?”
“眼下,我可以流利地讲了,但是说不了土语,我的阅读能力很好。也许是由于我会四种语言才使我比较容易地做到这一步的。我似乎在语言方面有天分。在这儿呆上两三个星期,我大概就可以讲方言了。”
“是的。会这样的。我在语言方面也有天分。”
“唔,用意大利语比较方便。”戴恩拙口笨舌地说道。那令人敬畏的鲜红的身影使人有些怯生生的;突然之间,要把德罗海达的那骑着栗阉马的人与红衣主教联系在一起变得困难了。
拉尔夫红衣主教俯身向前,望着他。
“我把管教他的责任交给你了,拉尔夫。”梅吉的信中写道。“我把他的安宁和幸福交给你了。我偷来什么,就归还什么。这是我的要求。只需要答应我两件事,当我得知你已经在他最感兴趣的事方面克尽职责时。我就会安心了。首先,请你答应我,在你接受他之前肯定这种真正、绝对想得到的,其次,倘若是他所想得到的,你要照料他,并且保证他得到他实现自己的愿望。要是他对此失去了信心,我希望他回来。因为他首先是属于我的。把他交给你的是我。”
“戴恩,你有把握吗?”红衣主教问道。
“绝对有。”
“为什么?”
他的眼睛有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冷漠,又是那令人不安地熟悉,但却是一种熟悉的、属于过去的神态。
“因为我对我主的爱。我想终生作为他的教士侍奉他。”
“你明白他的仆人永远不可动摇的信条是什么吗。戴恩?”
“明白。”
“你明白在他和你之间决不能产生其他的爱,你是他独有的,为了他将摒绝其他一切吗?”
“明白。”
“你明白他的意志存在于万物之中,侍奉上帝你就必须将你的个性和个人的存在以及你对自己的概念这些无比重要的东西都彻底埋葬吗?”
“明白。”
“你明白,一旦需要,你必须以他的名义面对死亡、监禁和饥饿吗?你明白你必须一无所有,不看重任何可能使你对他的爱减弱的东西吗?”
“明白。”
“你坚强吗,戴恩?”
“我是个人,阁下。我首先是个人。我知道,这将是艰苦的。但是我祈祷,在上帝的帮助下我会找到力量的。”
“戴恩,肯定会这样吗?除了这个以外,再也没有什么使你感到满意的东西了吗?”
“再也没有了。”
“要是今后你改变了主意,你将会怎么办呢?”
“呃,我会要求离开的。”戴恩感到意外地说道。“倘若我改变了主意,那一定是因为我确实错选了我的职业,不会有其他原因、因此,我会要求离去。我不会把我对上帝的爱减少一分,但我会明白,这不是他希望我侍奉他的方式。”
“但是,你明白,一旦立下最后的誓约,被授予圣职,就没有回头路可走,没有豁免,绝对没有豁免吗?”
“我明白,”戴恩耐心地说道,“但是,倘若我下定了决心,在这之前我就会做到这些的。”
拉尔夫红衣主教靠回椅中,叹了口气、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把握吗?他曾经有过这样坚定的决心吗?“戴恩,你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你想到罗马来?为什么不留在澳大利亚呢?”
“是妈妈建议来罗马的,但长久以来这就是我心中的一个梦想。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足够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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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亲是非常明智的。她没有告诉过你吗?”
“告诉我什么,阁下?”
“没有告诉你,你每年有5000镑的进项,银行中在你的名下已经有数万镑吗?”
戴恩一怔。“没有。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非常明智。但是事情就是这样的,只要你想的话,你就能来罗马了。你想到罗马来吗?”
“是的。”
“你为什么想到我身边来,戴恩?”
“因为你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教士,阁下。”
拉尔夫红衣主教扭动了一下。“不,戴恩,别这样高抬我。我也不是个完美无缺的教士。我曾经打破过我的所有誓言,你明白吗?由于我打破了我的誓言,我不得不以一个教士能经历的最痛苦的道路去学习你似乎已经懂得的东西。因为我曾经拒绝承认我首先是一个凡人,除此之外才是个教士。”
“阁下,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戴恩柔和地说道。“你所说的话,丝毫没有影响你是我心目中完美无缺的教士的形象。我觉得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如此而已。我指的不是一种非人性的下意识行为,不是肉体的弱点。我指的是你饱历忧患,并且成熟得炉火纯青了。我的话听起来太放肆了吧?我并没有这个意思,真的。假如我冒犯了你,请你原谅。这只是因为要表达我的意思是如此困难!我的意思是,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教士必须经历许多年月,经历可怕的痛苦,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信念和我主摆在自己的面前。”
电话响了起来,拉尔夫红衣主教用微微颤抖的手抓起话筒,讲着意大利语。
“是的,谢谢你。我们马上就去。”他站了起来。“到喝午茶的时候了,我们要和我的一位非常老的老朋友一起喝茶。他也许是教廷中仅次于教皇的最重要的教士。我告诉他你来了,他表示了要见一见你的愿望。”
“谢谢你,阁下。”
他们步行走过楼道。随后穿过了一个令人神爽的花园;它和德罗海达的花园风格迥异,载着高高的柏树和白杨,整洁的、长方形的草地周围是带柱子的走道和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他们经过了哥特式的拱门,穿过文艺复兴时代的桥梯。戴恩饱览着这一切,很喜欢它。和澳大利亚如此不同的世界,如此古老、永恒。
穿过这样一片令人耳一新的空地到宫殿,他们走了15分钟;他们走了进去,踏上一座旁边挂着价值连载的挂毯的宽大的大理石楼梯。
维图里奥·斯卡班扎·迪·康提尼—弗契斯红衣主教如今已经是66岁,他的身体由于风湿病而部分丧失了活动能力,但是,他头脑的聪睿敏捷还是一如往昔。现在他养的一只俄国猫,名叫娜塔莎,正咪呜咪呜地叫着,趴在他的膝头。因为他无法站起来迎接他的来访者,只好满足于动容一笑,就算向他们打过招呼了。他的眼睛从拉尔夫那可敬的脸上转到了戴恩·奥尼尔的脸上,一睁一咪的盯着他看。他只觉得胸膛里的心在颤动着,那只伸出去迎接他们的手以本能的何护姿态按在了心口上,全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的那个年轻的翻版。
“维图里奥,没关系吗?”拉尔夫红衣主教焦争地问道,手指捏着他虚弱的手腕,按着他的脉膊。
“当然没关系。一阵暂时的微疼,没什么。坐下,坐下!”
“首先,我希望你见一见戴恩·奥尼尔,正象我告诉过你的,他是我的一个非常密切的朋友的儿子。戴恩,这位是迪·康提尼—弗契斯红衣主教阁下。”
戴恩跪了下去,嘴唇压住了那只戒指上;维图里奥红衣主教的眼光越过了那弯下去的、黄褐色的头,在拉尔夫的脸上探看着,这几年他还没这么仔细打量过拉尔夫呢。他稍感放心,这么说,她从来没有对他讲过。当然,对每一个看到他们在一起就会即刻产生猜度的表情他是不会产生什么疑窦的。当然,他们不是父与子,只不过是血统相近罢了。可怜的拉尔夫!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走路,从来没有观察过自己脸上的表情,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左眼皮往上一扬时的样子。确实,上帝是仁慈的,他使男人如此眼瞎。
“请坐。茶就来。喂,年轻人!你想当教士,并且找德·布里克萨特红衣主教来求助的吧?”
“是的,阁下。”
“你的选择是明智的。在他的照顾下,你不会受到伤害。可是你显得有点紧张,我的孩子。是因为陌生吗?”
戴恩现出了拉尔夫式的笑容,也许还多一些有意识的魅力;但是,那和拉尔夫如此相似的微笑却象带倒刺的铁丝在他那衰老、疲惫的心脏上猛地刺了一下。“我不知怎么办才好,阁下。我未曾想到红衣主教们有多重要,从来没有梦想过会有汽车在机场接我,或是和您在一起喝茶。”
“是呀,这很平常嘛……不过,这也许是引起麻烦的根源,我明白这个。啊,咱们的茶来啦!”他愉快地看着茶水摆好,警告地举起一个手指。“啊,不!我来当‘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