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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人的小队早已在江边等候,蔺琦墨一到,众人纷纷上船,在夜色下悄无声息地向虎口峡逼近。
这一路江水虽不深,但河床却有暗礁密布,虽撑船的都是熟知地形的老船夫,但大队到达离虎口峡不远的浅滩时也已月上中天。
远处的虎口两崖遥遥对望,夹着一线深水,直通遥远的天际,正是今夜他们要潜过的江城。从这边浅滩隐约能看到那耸立的两崖上麟国兵勇的点点灯火,繁布两山,如同天上繁星,足看见防守严密。
蔺琦墨目光微锐自远处收回,一个手势,众人纷纷下船。
“此处江水极深,虎口两峡夹着的江面下更是密布有许多礁石。江下不能视物大家潜下水后尽量保持距离,速度不必太快,但一定要注意安全。要保护好身前的气囊,大家要明白,两崖密布了敌人,一旦有一人出事,便极有可能令整个队伍都暴露在敌军面前。所以此次任务不仅危险,而且需要足够的细心,在水下要尽量用耳朵去认路!游过礁石区大家便可潜出水面,可都明白了?”
蔺琦墨微微扬声,清锐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明白!”
“好,现在检查各自的气囊,分六队下水!”
蔺琦墨说罢,将腰际别着的导管擒入嘴中,轻扭牛皮袋上的机关,吸了一口气。顿时只觉神清气爽,异常舒服,他微微挑唇,将机关关好,这才将目光扫向四周。
“气囊坏掉的自动出列,随船回营。”
但见先后有六人缓缓爬上了船,他们个个面色失落,但是他们也知自己的气囊坏了,没有神气,他们是不可能通过虎口峡的。
对于这个简单的氧气袋罄冉并没有给士兵们解释多少,只告诉他们里面装着神气,于平时吸入鼻子的气是不同的。为了让他们能够明白,罄冉在牛皮囊中分别装上空气和氧气,让大家感受过。
这其实不难区别,若是空气吸入后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若是氧气那么吸上一口便会觉得头脑异常清新会觉得兴奋和清醒。这种感觉在潜水后,或是疲累时会更加突出。
之所以进行这种训练,是因为这种在简易条件下做出的简单氧气袋毕竟不能和真的潜水氧气罐相比,保不准它什么时候就漏气了。罄冉必须让士兵们在潜水前确定气囊中装着的还是氧气。
令罄冉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这事,士兵们着实议论了两天,而且看她的目光中明显带了仰视和近乎对神明的敬畏,甚至在她问话时,他们都不敢靠的太近,有次罄冉无意听到他们谈论她时用的称呼竟是“神仙夫人”。
这让罄冉啼笑皆非,然而这种情况却也不难理解。毕竟那两日连凤瑛和蔺琦墨看着她的目光也明显不对劲。
主要是空气这种东西本就无形,让人觉得神秘。装上一袋子空气对潜水一点用处没有,然而神气却完全不同,可打开袋子去看,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众人看来确实难以理解,而对于这些古人来说,难以理解的事往往就往神鬼上想。
罄冉当时还想,若今日她帮助的是麟国,怕他们就不会称她为“神仙夫人”,改而称“妖妇”了。
不过,罄冉倒是对蔺琦墨细细讲解过何谓氧气,却也不知蔺琦墨听没听懂。只是罄冉奇怪,在她表现了如此的一面后,蔺琦墨竟也不问她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他不问,罄冉便也不多言,毕竟前世对她来说已经太过遥远,甚至前世的事情已经牵动不了她任何心绪,便如一场梦一般。不是她刻意隐瞒,只是说给蔺琦墨听了又如何?平添忧扰而已。
这些暂且不提,却说此刻,蔺琦墨带着众人缓缓向虎口峡游去,待已然看清虎口峡上的灯火,他高高举起右手,接着便率先潜入了深水。身后众人亦紧随着纷纷潜水,摸黑向虎口峡游去。
江底虽是漆黑一片还礁石密布,然而这些人本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通水性之辈,再加上罄冉数夜的训练,他们已经能够熟练地用氧气袋呼吸,用身体感受水流从而判断方向,用耳朵倾听彼此,从而相互提醒。
小半个时辰后,蔺琦墨率先自水中钻出江面,吐掉口中导管,他抬手抹去面上的江水,顾目四望。江面上一片平静,他却也不慌张,方才在水底他能感受到身后紧跟的大队,他们应该快钻出水面了。
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将腰前气囊取下,蔺琦墨怔怔望了会儿,只觉神奇无比。看着这神秘的东西便想到了罄冉,蔺琦墨微微一笑。
极目远望,此处已经离虎口峡有一段距离了,不必担心会被敌军发现。只是回头望去,茫茫江面竟似没有边际。这里离江岸还有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只能靠他们游过去了。
“哗哗……”
水声不断自四周传来,不停有兵勇自水中钻出,个个面上都带着笑容,远望虎口峡的依稀灯火,他们眼中写满了不置信。
竟真的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通过了虎口峡呢!太神奇了!
“清点人数!”
蔺琦墨清朗的声音响起,众人这才纷纷从飘飘然的虚幻中回过神来。
******
翌日,天未亮,整个青军水师便动作了起来,火把映亮了整个江面,将士们纷纷登船,战鼓雷鸣。
九月二十七日,驻扎在雯江北岸长达两个月的青国水师大军终于倾巢出动驶出了港湾,目标直指麟国江左大营。
江风缓缓吹散迷雾,骄阳自天际慢慢升起,罄冉站在两层高的战舰甲板上,顾目四望,大江之上桅杆如林,船帆如云,蔚为壮观。一望之下,让人肃然而叹。
罄冉的身边,站着宁侣和水师中军副将军袁辉等人,和宁侣的一脸紧绷不同,袁辉等人的脸上满是兴奋。罄冉心想,对于他们这样的青年将领来说,没有什么能够比一场期待已久的大战更能让他们高兴的了。
战舰破水,在兵勇奋力的划桨中飞快地行进着,蓦然前方江面隐约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黑点,罄冉撑着船壁的手微微一紧。
那是敌军的舰队!清河源水域到了!
于此同时,随着主舰上李鼎力帅旗挥动,顿时江面上青国所有战舰同时擂鼓,鼓声在这开阔的江面上传向九天,振聋发聩。
“全速前进!”
随着宁侣的大喝,罄冉分明感觉身下战舰更加快速的破风斩浪,飞速前行。
显然对方也在加速,迎面而来的战舰一点点清晰,鼓声震天,罄冉也迅速跃上船头,捏紧了手中令旗。
两方战舰迅速接近,转瞬间辽阔的江面上便布满了战船,场面十分浩大。
眼见已经到了射程,随着帅旗大动,江面上翻起骇浪滔天,双方已发起了第一轮的火力攻击。
两军战舰纷纷发动箭弩,相互攻击对方两翼。一时间雯江之上箭声飞鸣之音震耳欲聋,火矢如蝗,较之陆上争锋,别有一番惊人的景色。另有大型投石机也在船上架起,石块包着草藤,一经燃起便被大力投出,直扑敌方战舰。
这种火石威力甚强,一旦砸中船体一个两个倒是不碍,但若数个同时击中,便会引得船体剧烈摇动。砸的多了,再结实的战舰也会破损,又有流箭火矢,顿时两方舰队便都有船体燃起了熊熊烈火。
不少兵勇被流箭射到惨叫声不断传来。罄冉将对方舰队阵型看在眼中,目光微眯,忽而高高举起手中令旗,向右面急速挥动三下。
船上顿时便响起了一阵响亮的鼓声,青国战队数十条船头架着连弩的‘崔’字旗号战舰自队伍中冲出,向敌方舰队飞速逼近。
主舰甲板上,李鼎力见此,忙大喝一声:“掩护右舰营,变水禽阵,全速前进,击杀麟军!”
他话音刚落,帅旗一阵挥动,众多战船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顶着麟国流矢飞石朝麟国舰队冲去。
罄冉见李鼎力领会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凝目细观。
此时帅旗在箭羽流矢中再度挥动,众多飞冲的战船上弓箭手齐齐瞄准对手,令旗瞬间垂下,连弩火箭遮天蔽日向敌军飞射,对面战舰队列与天空顿时火光如虹。
趁着敌军混乱,那一队‘崔’字旗的轻舰已然临近敌阵,然而虽是攻势猛烈,麟国舰队却极快发动了回攻,一番强弩流石向靠近的青国战舰猛烈攻击。
一轮激战之后,两军均有数条战船因损伤过重缓缓下沉,惨象让人不寒而栗。激战继续,两军战斗力不相上下,旗鼓相当,一时间竟分不出个高低。
罄冉见出击的两翼被挡了回来,微微蹙眉。极目远眺,她果断地抬起了右臂,将手中令旗左右交挥数下,压向东南。
瞬时便有四队战船自四个方向冲了出来,这四个战船小队均是轻舟,吃水不重,也未装载辎重,破水而出,速度竟是极快。
小舟所列水阵也很奇特,变化多端,时而相集,时而分散,时而如展翅凫鸭,时而又如鲤鱼摆尾,进退攻拒灵活多变,竟令敌军投来的流石飞箭纷纷射空。
小舟离敌方战舰越来越近,位于最前小舟上的马诚一声大喝,带着数百水性极好的兵勇直接跳入水中,向敌军奋力划去,潜入水底,举起斧子便是一阵猛力劈砍。
瞬间便让他们戳破了对方数只战舰,战舰之上一片混乱。敌军见势不妙,急忙回军,另有兵勇纷纷跳下战舰于下面马诚他们进行近身肉搏。
双方激战打的整个湖面战火不断,湖水激荡,渐染血色。李鼎力见马诚一队得逞,乘着敌军阵型慌乱,忙下令急冲,眼见距离敌军越来越近,却在此时突发意外。
敌军前方战船分裂,竟自后军冲出一庞然大船,那战舰高三层,甲板之上竖起一个十米来高的箭台,安置着连排弩机,一阵激鼓,强弩齐发,威力甚大。
呯呯砰砰一阵巨响,箭羽射上船体,不少战舰燃起了大火,船体在剧烈的冲击下剧烈摇晃,将船上兵勇晃得跌倒极多,干呕不已。有的士兵更惨,不幸被火箭射中,惨叫声一片。
罄冉所在战舰亦没能避免,船体剧晃,罄冉抓住桅杆才勉强站稳身体。此时前方的主舰上帅旗挥动,冲出的青国战舰已被逼退,对面发出一阵欢呼声。
眼见马诚等人由于孤军深入,此刻在水中拼杀艰难,死伤无数,罄冉面色微变。她直起身来,将手中令旗交给身边令旗官,大喝一声,她便一跃自二楼甲板跳了下去。
“摆水蛇阵!”
她的声音传至令旗官耳中,待他反应过来,罄冉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令旗官不敢怠慢,忙东西挥舞着令旗。
青国舰队瞬时便变换了阵型,前冲的战舰迅速回退,阵势变化成一长排,好似水蛇游动,在江面上展开,这下便大大削减了箭台的射击范围。
罄冉跳下甲板,奔至船头,一刻不停便飞身跃起,清丽的身影如飞走在流箭间的燕子,身姿轻盈在江面上一点,再次腾起,转瞬便落在了恰于前面退回的主舰船尾。
不理会船上混乱的兵勇,她直奔正指挥投石士兵瞄准箭台发射的主帅李鼎力,急声道:“此箭台外层包着铁皮,火箭和走石都不好用。不可与其正面争锋,唯有迂回方可破敌。李将军,让右翼以散翅阵型向前冲,掩护我过去。”
李鼎力忙按照罄冉的意思示意控旗手,即刻便有三十几艘小舰飞出水阵,飞快向麟国阵营冲去,似欲强行冲击。然而敌军火力太猛,眨眼间便有数艘小舰被击沉江面。
麟国舰上主帅陈宁见此,面有得色,然而瞬间便察觉不对。但见不知何时一艘轻便战舰已在快船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时,从另一侧飞快进逼过来。可那只有一艘船,孤军深入,这分明便是自找死路。
在陈宁惊疑之时,却目光忽而一凝,定在那飞速而来的战舰甲板之上,那里一人白衣飘扬,正是方才站在青国船阵中间挥军变阵的白衣人。
方才离得远,他只能看清那是一个清傲卓拔的身影,立于船头从容变阵,虽身型清瘦,但在这混乱的战场,也压不下那身影的超强存在感。
陈宁先前只道那定是蔺琦墨,然而此刻却发现错了!那战舰快速逼近,白衣之人身影慢慢清晰,分明便是一个女子,一个极为清丽脱俗的女子!
陈宁微惊,却瞬间明了女子乃系何人!
云罄冉,早已名震四国的女子,怕是也只有她才有如此胆识和魄力!
可她怎孤舰杀来?听闻此女已嫁蔺琦墨为妻,蔺帅又怎会任由妻子如此犯险?敌军主帅乃李鼎力,这指挥变阵的又是云罄冉,那么蔺琦墨此刻又在哪里?
陈宁心头闪过无数疑问,然而既知道来者是名声在外的云罄冉,虽系女子,陈宁终非莽将,也丝毫不敢怠慢,在瞬间反应过来不能让此舰靠近。他高高扬手,大喝一声。
“速将战舰射沉!”
然而尚未等箭弩对准战舰,罄冉便有了动作。但见她飞身跃起,身姿如轻盈的雨燕,倏然落于战舰前方的弩机之上,落足瞬间,她大喝一声。
“扣下机括!”
青军小兵本能依令,忙扳动弩机机括,那道白影便如闪电一般,借助着机括之力射向麟国战舰。
那速度快如云烟,陈宁睁大了眼睛,甚至能感受到那白影在自己的瞳孔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
两军都不料她有此举,震惊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