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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抬眼看了下自家先生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在玩笑呢,便小小声道,「那晚上薛掌柜是为了救我的,先生……」
「我知道啦,知道了。」苏提灯对着虚无愣怔的重复了几句,尔后在心里终归一叹。
弧青啊弧青,我究竟做了甚么让你恨我至此。
「柳姑娘,不是你医术不到家,是你中了弧青的圈套了。她应该是拿一大堆蛊虫作掩护,就为了让最毒的那只钻到薛掌柜体内。就算及时除掉了,没有行针排毒,也定会受些波及的。」
好像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压根不是他自己,苏提灯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我今次来,只是想问问你们,能否将乾夫人和乾乾的尸体再给我看几眼,我好心下有个较量,预估一下弧青她接下来想做甚么。至于薛掌柜这里……柳姑娘的医术自然是极其高明的,行针走毒也不在话下,最普通的那种,来几次就好了。不过,你们若是不愿意……那小生也就先回去了,大概我的罪名是可以洗脱的吧,有事你们也可以去伫月楼内找我。」
苏提灯揉了揉眉心,他是真舍不得那两具尸体,可他现在也真是非常急切的需要回伫月楼。
薛黎陷在的时候薛黎陷可以做主他的去留,可薛黎陷现在昏迷了,柳妙妙也不敢妄自开口。不过正渊盟这里四处翻修,厢房虽然多可是……
倒是伯尚在一旁犹豫了下,心想祈安镇虽然和这里有一定距离,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内力修为深厚的人来说都不在话下,有急事去找一趟也是使得的,放他回去也好,别在这添乱了,只是看尸体那一说……
「苏先生身上的伤口无妨么?别再不小心感染了尸毒甚么的。」
「伯前辈说的是,那小生便先回去了。」苏提灯略微一弓腰,完全一个小辈的姿态,尔后离开了。
*******
「你就那么说的?」
「我就那么说的。」
「你这就这么回来了?」
「我这就这么回来了。」
苏提灯将那柄淡紫色的灯笼随手放在大厅的角落里,径自走去窗边拿过惯常用的幽蓝色灯笼,慢吞吞的向书房走了。
沉瑟将折扇在手中开合了几个来回,在看到绿奴拿着换洗的纱布草药的时候主动请缨接过了这个光荣且伟大的使命。
苏提灯原本在书房的软榻小憩,等着闻到那股子熟悉的檀香味便再也没法安心继续休养了,极其不放心的准备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活计。
沉瑟却将东西往一旁一扬,完全没有给他的意思。
「你又怎么了?」
「薛黎陷是个奇才,就那么死了,不值。」
苏提灯揉了揉眉心,索性一手捂在伤口上,淡定道,「那也是他自找的。」
「明明是你误人子弟……」
「柳妙妙,也就不一定不会。看看吧,她要是真顶不住了,我再……我再试试。」
沉瑟将药草在纱布上铺好,拿开苏提灯的手,听闻此言反而笑了,「苏提灯,你近些年是不是就做些丧尽天良的买卖做习惯了?还真就认为事事都是利益和交易构成的?他好歹救过你,这次还是为绿奴受的伤……」
「沉瑟,」苏提灯眯起眼睛来,打量了对方半晌,突然道,「你怎么了,突然多管闲事了?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和我说最好我能和薛黎陷成为朋友?」
沉瑟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大狐狸生下来的小狐狸,这才不够三十岁呢也成老奸巨猾的东西了!
「修罗门又出甚么事了吗?你怎么给我一种……一种交代后事的感、啊!」
「你腰很细,我勒紧点,也没事的吧?」
「沉瑟……你……」
「苏提灯,我作为你的前辈,想告诉你,世上有句俗语特适合我,叫做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所以,在你接下来需要换药的日子里,请尽情的对我客气一些,平日里不对我恭恭敬敬的也就算了,可别怪这时候我公报私仇,手下没轻重。」
苏提灯疼的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极力的弓着身子窝在软榻上,等着沉瑟都走出门去了,才大松了一口气倒回了床上。
修罗门,一定是又出事了吧……
沉瑟,我生平至亲至友除了月娘就是你了,到时候,还指望昭告天下的婚礼上,你给我做个证婚人呢……你一定不能出事,一定。
*******
苏提灯这边休养了两三日伤口就已经愈合结痂了。
两天前沉瑟还替他处理了一件鬼市来客上门求访的事情,当然,上门也是上的鬼市的大门。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是对于旁人来说的,对于那个来求着帮忙办事的人,就是可以救命的事。
当日沉瑟自己想了半天还是连带着那能救命的药物和信件一起托阿炎送到伫月楼去了,返回来的时候就只有信件了,原封未拆。
敢情那对于别人能救命的药物在苏提灯眼里无非就是一个加速愈合伤口的存在,多施舍别人一条命还不如用在自己身上。所以,这世上真论及薄情,天底下所有负心薄幸之人加起来也顶不过一个苏提灯。
同样,这世上真论及痴心之人所有的深情也抵不过一个苏提灯。
果真呐,太薄情太深情,都容易走了极端。
沉瑟挥手抹掉棋局,一边重置了黑白二子,一边头也未抬对着空气淡淡道,「十七,同我对弈一局,可好?」
*******
今天又是个月圆之夜。
黄澄澄的月亮很亮很亮。
绿奴和鸦敷齐齐双手捧脸看的认真,这样的月圆之夜,很美。
很轻微的一阵响动,没能逃过鸦敷的耳朵,下意识扭头望去,只一眼,他便愣住了。
八角小楼的窗户打开,苏提灯一身白衣提着那盏幽蓝色的灯笼正斜靠在床边发呆,他的身后,艳丽如火,红的像是神话中传说的彼岸花堆织起来的诡异。
鸦敷揉了揉眼睛,那一瞬他觉得,苏先生是站在一片诡谲的火海之中,还带着那副惯有的悲天悯人的笑容,神明一般俯视着他们。
「今晚月色不错,你们也早些睡。」素白的手指扣上窗棂,苏提灯笑了笑,关上了窗子。
坐回了床边,将灯笼放在床尾处,苏提灯摸着那喜庆的婚被,愣怔了一会,还是不由自主的伸手向枕头下面摸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该卷三了。
但是《悬灯录》第一部在我本来的设定里就是一个个案子串起来的。
So。。。卷二肯定会有些细节是为下面做准备的。
这篇文是《悬灯录》第一部(上)
预计20W左右 能将(上)完结
【第一部分为 上、中、下】
(笑,原本对着底稿我寻思着90W就能把第一部完结了它,结果现在看看,接下来立马要开卷三,结果卷三都近20W了。。除开有些药草和机关蛊术的案子我没具体定下数量来,纯武器的13件案子就@#@#%#¥%#……
所以现在保守估计190W能把第一部完结就不错了。。我果然走不出慢热这个死穴了。。)
中部可能40W或者60W字吧。【当然←我现在对着底稿也不敢一口咬定是多少字。。总之我慢慢写,你们喜欢看的慢慢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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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手里的存稿还没整理好(毕竟我贴上来之前是要自己检查一遍的。可我下周一到周三估计人都在外地。所以可能这几天先停更。)
、第31章 卷三 江湖情,卫臻(一)
瓷白的小瓶身入手,冰凉的触感不能再熟悉。
苏提灯颠来倒去的玩着那个小瓶子,听着那里面不足满瓶因为摇晃而咣当出来的声响,轻轻叹了口气。
他自然是没跟沉瑟讲实话的,要是说了实话,别说是薛黎陷,就是沉瑟他自己中了蛊毒,也定然不会说那般让他去行针的话了。
毒性强的虫子也不过万千种,能被及时火烧之后毒液还残留于血脉之中的也不过百十种,如果弧青没有痛下狠手,估计半瓶不归耗尽去也就可以,可他怕就怕是最毒的那一种。
世上有一种蛊虫,名唤灰烬。
那意思只不过是取其千百种死法的终极——那虫子就算是化作了灰烬,毒性亦可夺千人之性命。
指不定谁撒一把骨灰出去,就能放躺一大片,因为有可能那不是真正的骨灰,而是灰烬的尸灰。
苏提灯揉了揉眉心,为一个没有深交而且将来指不定要呈对立状态的人搭进去自己大半条命,值得吗?
他薛黎陷是个练武的奇才跟我有甚么关系。
他薛黎陷救了绿奴又跟我有甚么关系。
烦躁的将药瓶又往枕头下一塞,苏提灯倒回床上,拉过大红的喜庆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个蛹。
可是闭上眼想想,如果失去绿奴……他就不敢再深思了,他付不起这个代价。
但……但他知道弧青一定不会伤害绿奴的!
她会想方设法的整自己,但绝不会从绿奴下手,就像是她想逼疯自己,但绝不会杀了自己一样。
都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这一局,苏提灯也开始没有把握了,好端端的干嘛非跑出来一个薛黎陷呢。
只不过整整一个周,他都没有等到人影。
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或者说不敢相信弧青竟然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苏提灯亲自去了鬼市一趟,打算把月娘接回来,顺道查查内鬼的事情。
谁知道在这边茶还没满一盏,鸦敷就一脸汗的跑来了。
苏提灯当时心下一沉,怎么能把绿奴一人留在伫月楼,底下雾阵虽有但是……
「薛,薛黎陷来了……」
沉瑟递了杯茶给他,语气温和,「他来了,你笑甚么?」
鸦敷咕咚咕咚灌下这一杯,仍旧呲牙笑,「他乖乖的。」
「怎么个怪法?」苏提灯下意识扶额,不会又突然发疯吧,或者……不对等等!那么绿奴岂不是很危险?
「就是……就是很乖啊。」鸦敷挠了挠头,「呃……不过不影响他武功发挥正常,所以我就把小绿先给他带着啦,我来知会先生一声,那个……夫人还要接回去么?是不是这样就不太方便了。」
甚么?!不影响他武功发挥正常……那岂不是绿奴更危险,更不要提把月娘带回去了,一个都护不过来……
苏提灯原本「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准备走了,可想到这儿脚步也一顿。
他身为一个男人,一个已经二十六岁的男人,早已不是甚么稚嫩的少年,可他连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了。
这种感觉,很挫败。
沉瑟也有些无奈,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跟着也没法,跟了也白跟,去了能不被薛黎陷发现么,那家伙也鬼的很。
「不然我让十七同你一起回……」话没说完沉瑟就闭了嘴。
因为苏提灯很少有面无表情的时候。
想了一下也明白刚才戳到他哪条痛处了,毕竟是个男人。
於是沉瑟只是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月娘这边你就放心吧。十七照顾的好好的。」
「多谢。」
*******
大概是受先前气氛影响,鸦敷一路都没太敢上前去骚扰先生,苏提灯也落得清静。
他一路设想了无数种糟糕的情形,甚至把那些南疆极其罕见甚至要极其奇怪的疗法才能治愈的方子也想了无数遍,可真的推开门就愣住了。
薛黎陷正捧着个西瓜坐在他书房门口的位置边吃边晒太阳,绿奴搬了个小凳子在他面前坐着,手里拿着一叠纸,还拿着笔,写写画画的。
也不知哪根筋没搭对,苏提灯快步走上前就把绿奴扯到自己身后去了,说不定一瓶不归都不管用……
一瓶吃下去救他,一瓶吃下去再操控蛊虫跟他打?!
可他满打满算就剩下一瓶半了!
「先生?」绿奴那句话还没写完呢,被苏提灯扯得一个晃神墨汁溅了他俩一身,先生这是怎么了?又被沉公子欺负了?
薛黎陷也是待得苏提灯走到面前才注意到他回来了,嘴边还带着西瓜种,抬起头来冲他灿然一笑,刚笑就想起一件事了,伸手就去摸他的腰侧,「那甚么,挺对不住的,那时候就是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嗡嗡嗡的告诉我让我杀了你……」
只不过沾着西瓜汁液的手还没触及就在半空中停住了,薛黎陷也是突然醒悟到他好像蛮洁癖的,住在正渊盟的时候就是各种龟毛,因此尴尬的收了手继续吃西瓜,一面抬眼望他。
苏提灯只是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
薛黎陷觉得他的表情比较怪,让人看了不舒服,慢慢才醒悟到这人不是惯有的慈悲,而是……而是挺仇视的……也是,当时的情况真的是他幸运,不让那一镖定然叫自己扎透他的胸不可……呃,这么看来,对方也不太想给自己治了吧……
可是,嗯……伸手不打笑脸人吧。
於是薛掌柜停止了吃西瓜,坐在地上捧着半瓢西瓜笑的灿烂。
鸦敷在一旁又忍不住笑了,很想上去摸摸他的头啊,像条摇尾巴的大狼狗一样。
「先生……」
绿奴忍不住又出口提醒了下先生,先生今天实在太怪了啊……
伸手去戳了戳先生的后背,才发现他整个脊背都绷的笔直,如临大敌一样。
呃,先生是在害怕么?
绿奴突然从苏提灯身后跳出来,反而把他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只不过动作还未待完成就被苏提灯阻止了,冷清的嗓音不带着半点感情,「鸦敷,你带绿奴去最左边的房间里,先别出来了。薛黎陷,我们去书房谈一谈。」
苏先生如果说话时没有了惯有的温和那就是很恐怖的事情了,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