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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跟方才骆乾怀的说辞大同小异,让仪萱愈发生气,“是他们先动的手,什么叫我‘挑衅’?我是道行不济,可也把人救回来了!我不觉得我哪里做错了!”
仪萱毫不退让的态度,也激起了苍寒的怒气来。他循着她的声音上前了一步,低吼一句:“你答应过不会留下我一个人!”
仪萱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间怔住了。心里的振颤,让她微微发抖。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害怕,这种恐惧前所未有,她只想逃开,却又偏偏无路可逃。这样的慌张和无措,太过陌生,让她一心抗拒。终于,她开了口,对他道:“我是答应过。可那是因为你身受重伤,需人照顾。如今你能跑能跳的,难道还要我十二个时辰
守着你不成?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本也不该由我照顾你。我仁至义尽,你别得寸进尺!”
“我不管你这些拐弯抹角的道理。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苍寒一步不让,如此道,“从今以后,不准离开我身边半步!”
仪萱哑口,竟不知要怎样反驳这霸道而又不讲理的话。两人皆不再开口,沉默盘踞,平添尴尬。苍寒听她不言语,稍稍收敛了情绪,正要说话时,忽觉手上微微有些黏腻。方才他抓着她肩膀的时候,也觉得有些湿,本以为是雨水所致,但如今这触感,分明不是。
“你受伤了?”苍寒问道。
仪萱看一眼自己身上的伤,不满地答道:“不是打架伤的,只是被树枝擦到了。”
苍寒皱着眉,上前几步,向她伸出了手。眼看他的手就要触到自己,仪萱连退了几步,避了开来。
苍寒察觉,斥她一句:“不准动!”
仪萱哪里听他的,却不想身后就是床榻,已不能退。她正心慌,苍寒的手却已触上了她的发鬓,而后抚上了她的脸颊。她的身子陡然僵硬,不自觉地紧闭了双眼。
掌下,她的肌肤微烫,想来是酒力所灼。苍寒叹一声,低语道:“醉成这样还乱来。”他说着,手轻轻落到了她的肩膀上,许是碰到了伤口,她缩了一下,轻轻抽了口气。他又叹一声,道,“脱下湿衣,处理伤口。”
“我没事。”仪萱颤着声音道。
“照我的话做。”苍寒的语气骤生强硬。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在男人面前脱衣疗伤啊!”仪萱加大了声音。
苍寒闻言,却是一笑,淡然应她:“我看不见。”
仪萱再次哑口。僵持片刻,她虽千般不愿,也只得依言照做。她草草地上过药,找了件衣裳披好,正想着出去再要间客房,却听苍寒又道:“上床躺下!”
仪萱哪里争得过他,最终也只能妥协。她刚躺下,苍寒便走了过来,在床沿坐下。她一见,手忙脚乱地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戒备地盯着他,道:“我、我都照你说的做了,你还想怎样?”
苍寒抬手,循着枕头摸上她的额头,只道:“别多话。快睡。”
仪萱扭头躲开他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苍寒也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坐着。仪萱本是满心羞怯,又万分尴尬,但这几日她都未
好好睡过,又加上酒力作祟,一沾上衾枕,困意便一浪浪席卷,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
一梦酣甜,她睡醒之时,醉酒的不适和连日的疲劳都消了许多,精神顿觉爽朗。她起身,就见阴雨已停,阳光正好,照得满室都暖融融的。她四下看看,却不见苍寒的身影,心中失落,引她蹙眉叹道:“还让我寸步不离,自己呢?”
她下床穿衣,稍作漱洗,正要出门找他,却见先前邀他们赴上巳筵席的那名妇人领着三名少女款款而来。一见她,妇人堆了满脸微笑,道:“姑娘呀,昨日怎么先走了?叫我们好找。”
仪萱笑笑,道:“酒量不好,喝了几杯就醉了,所以就先回来了。”
“这可是呢。别看那米酒尝来甘甜,后劲儿可大着呢。”妇人搀起她的手来,笑说,“只怕这会儿还难过吧?待会儿我给你熬点醒酒茶来。”
仪萱有些受宠若惊,只好笑着点头,“多谢夫人。”
“姑娘也别拘谨。到了这里,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叫我‘刘婶’就行。”妇人说着,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少女们,道,“这是我的女儿们,你们年纪相仿,就姐妹相称吧。”
仪萱看了看那几个妙龄少女,不免有些心虚。修习仙道,便可驻颜。她的模样虽还年轻,但早已不是什么小姑娘了。就在她为年纪纠结之时,却发现了一丝诡异。那些少女俱是二八年话,而眼前的妇人却也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若说是母女实在诡异。难道这真虚境,也有使人青春不老之力么?
妇人并未察觉她的疑虑,继续笑说:“我昨日看姑娘衣着,已觉简朴,今日再看姑娘这一身……唉,姑娘这个年纪,如此朴素,可不成道理。我这里给姑娘带了些衣裳首饰来,姑娘留着用吧。”
妇人说罢,那三名少女就手托着衣物妆匣走了上来。
“这怎么好意思。”仪萱摆手,连忙谢绝。
“姑娘别客气,想来镇长也说过了罢,这真虚境内,所有东西都是共用。这些衣裳首饰,也是姐妹们闲暇做出来,或自用或送人。姑娘你初来乍到,自然先给你用。”妇人笑道,“还有住处。我们商议过了,住这儿虽好,却也不是长久之法。今早见过镇长,大家已经替你选了一处好地方,过几日就动土,给你造幢新房子。”
仪萱越听越汗颜,忙道:“不敢劳烦大家。我只是到此求医,待师兄
伤势痊愈,我们就会离开。”
此话一出,妇人和那些少女都笑了起来。
“傻姑娘啊,你已经寻得人间仙境,为何还要离开呢?只要留在此处,便能长生不死。更有衣食无忧,逍遥快活。男欢女爱,皆凭自由。多少人求之不得,姑娘岂能辜负呢?”妇人又叹一声,道,“姑娘啊,你且听我的话。好好留在这里,切莫再动离开的念头。踏出此境,万劫不复啊。”
这段说辞,让仪萱又想起了骆乾怀他们。她勉强笑了笑,不置可否。
妇人也不再多劝了,几人寒暄一番,放下了衣物,又款款离开。仪萱总算松了口气,也没心思管那些衣物,继续去找苍寒。
待到花园,她方才找到了他。出乎她意料的,他拿了她的佩剑,正练着套路。这是易水庭的入门剑式,派中统称“易剑十式”。仪萱自己也练过不下千遍,但如今看苍寒使出,她忽然觉得,他说她道行不济是对的。
她从未见过,有谁能把这易剑十式使得如此好看。出招收势,皆干净利落。迅攻徐守,俱端正优雅。剑起,如游龙惊鸿。剑罢,如断水凝霜。她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剑招,默念出那十式的口诀来:
“江翻苍涛怒,霜飞流雪惊。凌渊白瀑悬,浪破海纳归。千古繁华逝水去,无极星辰殒复升。”
十式练罢,他收剑入鞘,吐息归纳。而后转头,唤了一声:“仪萱。”
仪萱吓了一跳,想自己并未发出声音,他如何察觉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她没有掩饰,开口就问。
苍寒轻轻一笑,走上前来,将佩剑递还给她,道:“脚步太重。”仪萱无言以对,刚接过剑来,又听他加了一句:“佩剑太轻。”
“是是是。是我不济好了吧……”仪萱不满地嘟哝了一句。
“休息了一夜,好些了吧?”苍寒问道。
“本来也没事。”仪萱倔强回答。
“那就好。我们走。”
仪萱不解,“去哪?”
苍寒的回答,坚定坦然:
“回易水庭。”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我好喜欢师兄这一款……_(:з」∠)_
这不科学,我一直都是萌温柔忠犬的……_(:з」∠)_
洗白过度啊……_(:з」∠)_
仪萱妹纸你也看出来了吧 ,就算你逃避犹豫不敢面对真心,你家师兄若是看上了你,你是逃不出他手掌心的【大雾】……
咳咳,下章看点:
想走?没那么容易!
欢迎到时收看~~~
、18
回易水庭。——这个回答让仪萱想起了昨日的种种来。因为酒醉,当时的回忆略有模糊,但她还是记得,骆乾怀和那疯子神医是如何不可理喻,而自己借着酒劲说出的那番言辞又是何等决绝鲁莽。诚如先前骆乾怀所说,既然撂下了如此狠话,就不该再厚着脸皮留在此处。可是……
“你的伤……”仪萱带了几分犹疑,问。
“我既然醒了,就能自行调息恢复,不必再仰赖真虚境的灵气。”苍寒道,“收拾行李,我们现在就走。”
他说完,举步往客房去,仪萱跟在他身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忙绕到他身前,惊讶问道:“师兄你能看见了?”
“尚未。”苍寒答道。
“那你……认路?”走得如此目标准确毫不犹疑,怎么看也是视力完好啊!
“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已自己走过几遍。记住路径能有多难?”苍寒道。
仪萱心生敬佩,见他继续往前,忙跟了上去,又道:“师兄,与我们同来的几位弟子还走失山中,不如再等半日,让我再去找一找。”
“我们先出去,循着来路找,若再不见他们,也不必找了。”苍寒道。
仪萱明白他的意思,真虚境外异象环生,苍寒有伤在身,她的道行又不足以制敌,贸然寻找不过枉然。但那些弟子道行尚不如他们,若是真遇上什么,只怕不能全身而退。如此说法,未免有些绝情。先前那永圣天宗的弟子倒是说过会施以援手,若昨日没跟骆乾怀呛声,还可去问一问,如今却……
她有些懊悔,却又无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回了房,她着手收拾行李时,又看见方才那刘婶送来的衣物。她开口,对苍寒道:“对了,我们要走,也该先辞个行才好。我这就去。”
“不必。”苍寒冷了声音,如此道。
“我们虽在这儿不久,也受了人家许多照顾,怎能不说一声就走?”仪萱道。
“我说不必。”苍寒重复一遍,十足命令的口吻。
他语气中的强硬让仪萱不悦,她想跟他争论,但话要出口时,却又咽了回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子奇怪的无力和失落来。其实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习惯了吩咐和命令,从来也不曾问过她的意愿。不满意又如何?到了最后,还是只能遵从他。他是师兄,这就是所有的道理了。
她不再言语,将刘婶送来的衣物整理齐全,放到了床铺上。触手之时,她方才发现,那裙裳的布料轻柔如云,舒适非常。衣上熏了淡香,闻来心旷神怡。如此细致周到,让她愈发感叹。但她终无二话,收拾妥当后,便同苍寒一起离开。
走在他身后时,她不禁又回想起过去来。昔日在易水庭内,他一度位居坛主。卓绝武艺,精深道法,即便曾有过擅离师门的不经之举,派中也大有仰慕追随之人。而她,不过是庸碌大众中的一人。那时候,她也像这样跟在他身后,带着满心“不相为谋”,听他号令……
她想得入神,冷不防苍寒停了步子,她一下撞上了他的后背。苍寒转过身,扶着她的手肘,道:“睡了一夜,酒还没退?”
仪萱抽回手来,道:“不是。方才没看路罢了。没撞伤师兄吧。”
这一声师兄,轻而短促,恭敬中带着疏离,又与先前不同。其中的敬而远之之意,苍寒听得明白。他欲言又止,只道:“前面的路你来带。”
仪萱抬头,就见他们已出了陆信的宅子。这一路上也巧,一个陆信的家人都没碰上,倒也免了些许不告而别的尴尬。仪萱答应了一声,扶起苍寒,正要走。苍寒却也抽回了手,道:“不必扶我。”
仪萱叹口气,也懒得跟他计较,正想权宜的办法时,他的手已然握上了她的。不给她心慌逃避的时间,他开口,道:“走。”
仪萱低头,看看彼此相牵的手。想来他没有恢复听觉时,她常常拉他的手,再寻常不过的事,何必扰心?况且她怎么也是师叔辈的人了,哪里来这么多婉转纠结的心思?她自嘲一笑,安然牵着他,往真虚境外走去。
昨日上巳,镇上大多数人都在湖畔饮宴,半夜方归,只怕这会儿都还在休息。直到走出境外,也没遇上行人。因苍寒说“循着来路找”,仪萱便带着他又回到了那片花海。
微风轻拂,吹下一片花雨,轻浮可爱。苍寒忽然站定了步子。仪萱回头看看他,又看看坠了他满身的花瓣,不由一笑。她正想着说些什么的时候,忽听那麻木的声音响起,幽幽叹道:
“为什么要出来呢?”
仪萱这才明白苍寒站定的意义,她松开手,拔出佩剑,严阵以待。
花雨之后,那灰暗苍白的男子缓缓浮现,他长发披散,比先前愈发憔悴。他也不靠近,只是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道:“真虚境不好么?”
仪萱自然不答他的话,却听苍寒问道:“他是谁?”
“他是永圣天宗门下,疯疯癫癫,丧心病狂,上次跟你交过手。”仪萱回答。
“好。”苍寒言罢,从仪萱手中拿过了长剑,循声上前,问道,“真虚境究竟是什么玩意?”
那男子笑得凄然颓唐,道:“入我真虚境,脱尔凡俗身……枯骨生肌、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