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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想你了,回来后一直忙着,都不曾过来看看你,真的怕你忘记我长什么模样了呢……”桓逸逗她笑,“今日得空,就策马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在深闺幽怨。”
“我才没功夫幽怨呢,我也很忙呀,每天炼香蒸香的被热气熏蒸得一身香汗,还张罗着翠岫和王怀德的婚礼,还得酿酒、给你调药。反正就是让自己很忙很忙,然后倒床就睡,才不会去想你想得撕心裂肺。”白简的小手不安分地在桓逸的颈后蠢动。
“想我想到撕心裂肺?有这么严重?”桓逸眼神清亮,调侃地问。
“嗯,主要是孤枕难眠……”白简轻轻用脸蹭着他的胸口,却没得到预期的回应和爱抚,她有些恼怒,伸手推他。
却被他抓住了小手,笑着问她,“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闩门?啊,我去闩!”她刚要转身,却被桓逸扣在怀里,无奈地说,“门我已经闩好了,你是否还记得,我现在是个不举的男子?”
“哦……呵呵,我……我忘了……” 白简心中暗自惭愧,闻到他身上的甘松香和他本身的气味后就有些眩晕,满脑子只想着跟他演一些“粉汗湿吴綾,玉钗敲枕棱” 的勾当,却忘了他服了自己特制的“敛阳丸”。这“敛阳丸”服下之后的脉象就是肾阳枯竭不举,身体也不受男女之事撩拨影响,反而更能固养阳气。
“我去给你调药汁喝。”白简笑着离开了他的禁锢,去屏风外翻翻弄弄,不多时端着一碗汁液走了过来,笑意盈盈地倚在他身前,含情凝睇地将药碗递到他唇畔。
桓逸就着她的手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白简将药碗置于一旁案几上,爬上了床榻,侧卧于山枕之上,笑着对他说,“还要等一刻钟,敛阳丸的药力才可解。我们说说话,可好?”
“好。”
“皇上可准你退婚了?”她心下最惦念的还是这件事,这种女儿家的小气和嫉妒,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
“虽然还未宣旨,但也不必担心。想是就快对卫党动手了,到时候卫密获罪谪贬,这婚事自然也会告吹。加之暗敌环伺亟待取我性命,朝中又有人与西闽勾结,皇上现在还需倚仗于我,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动我。”
“墨儿,你可知欲用美色损坏我身子的人是谁?”桓逸也侧身躺下,面对着她,伸手将她脸上垂下的发丝敛于耳后,“是我的二哥,安平王桓适。”桓逸轻笑,“我二哥素来懦弱无能,心中纵然有愤懑,却也从来使不出什么大手段。他向来喜欢这样偷偷摸摸的小伎俩,看我吃些哑巴亏,就会暗爽。”
“可是要给他一些教训?”白简不悦地蹙眉,居然将主意打到她的男人身上?还是这种歪主意!心下暗自琢磨着这怎么把这个亏扳回来。
“我本也是想着,让你给他点儿小教训。他既然喜欢玩这样的游戏,那我这个当弟弟的自然要奉陪,来而不往非礼也。”桓逸笑得坦荡,眼神清澈明亮。
“唔,好,这个就交给我吧。”白简若有所思地微蹙眉,似想到什么好主意一般,恶作剧一样狡黠地笑了。
“墨儿这帐中香的味道,可是花浸沉香?这番时候,佳人在怀,香气氤氲,可莫要辜负了良辰……”桓逸的身子苏醒过来,一个翻身将白简压于身下,嘶哑着在她耳畔低喃,“今夜定不饶你……”
一梦云兼雨。待雨歇云收,寅时已过了一半。
桓逸起身穿衣,拢发。
“要走了么?”白简不着寸缕地蜷在丝被里,眼神迷离,困倦不支,很是心疼地说,“这一夜都没睡,天还没亮,外面还冷着呢……”
桓逸已梳洗完毕,走到她身前,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伸出左手摩挲了她犹自红润的脸庞,爱怜地说,“要去朝会,还得赶回王府去换身朝服。”
白简的目光却被桓逸左手腕处一圈鲜红的齿印留住了目光,从丝被中伸出一只手,轻轻抚那齿痕,软糯地问:“是不是咬狠了?还疼么?”欢|爱的极致时,她泣不成声不堪忍受,他便把自己的手腕递到她的口中,让她咬住。她在咬住他手腕那一瞬间,觉得被他冲击而来的巨浪推到了一处港湾一处归依,反而能承受得住他,那种战栗也在瞬间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下|身瞬间湿洇了一片;却不想,齿印留得这样深。
“不疼。臂留檀印齿痕香,被你咬得我很舒服。” 桓逸在她唇畔宠溺地低喃,给她拉好了被子,“墨儿,睡吧。等我得空便来看你。”
桓逸起身,高大英挺的身影消失于屏风后。
白简起身裹了件袍子,将窗推开一个细缝,那男子已出白楼,月昏衣上明,笼着一身寒色,疾步消失在夜幕里。白简轻轻关上了窗,复又钻进被窝,心里漾起满满的不舍和想念,丝丝缕缕凌乱着。
冬月十六,宜嫁娶的吉日。
鸣炮奏乐的声音渐进近,花轿已经来到了灵兰阁的门口,媒婆先导,一行人并着花轿浩浩荡荡,鱼贯而入。白贲今日心情颇为愉悦,听到礼乐声渐近灵兰阁后也让管家奏乐鸣炮相迎。迎亲的队伍已经进入灵兰阁后院仆婢的住舍前,花轿落地,王怀德一身新衣,喜气得紧。
翠岫在灵兰阁出嫁,王怀德并无岳父岳母可以叩拜。也省了那礼,只是向白贲深深一拜。白贲笑着,受了他的礼,笑道,“快去催新娘子上轿吧。”
王怀德笑着敛衽而退,灵兰阁的婢女们也都喜气盈盈打扮一新,在翠岫的房间里簇拥着热闹;小厮们围着王怀德在房间外催着喊:“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虽然翠岫和王怀德均不是新婚,但白贲执意要将婚事办得热闹一些,也并不完全遵守那些规矩。跟着王怀德来迎亲的,也多半都是灵兰阁、香氤馆的人,气氛分外熟络。
白贲离人群站的有些距离,并不将自己混于人群之中。虽然是翠岫出嫁的好日子,她也不敢放松警惕,置己于危险之境。在白贲的身边,看似不经意地围着几个小厮仆从,其实都是桓逸放在她身边的暗卫。
迎亲的人在新娘子房外叫嚷了半天,总算是把新娘子催出来,扶着上了花轿。奏乐声又起,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穿越后院、中庭、出了大门,将花轿抬向男方家。
“先生,您不跟着过去吃杯喜酒吗?”花轿走远,翠陌小步走过来看着独立于一旁的白贲,轻声问着。
“不去了。人太多,我嫌吵。”白贲淡笑着,转身去了炼香房。
午睡之后,白贲歪在书房的榻上看书,翠陌在门外敲了敲门,轻唤:“先生……”
“进来吧。”白贲头都没抬,轻轻问了一句,“怎么了?”
“先生,医馆外有一个小童子求见,已经在门外等了两天了,说是他家主人得了极重的病,看了很多郎中都拒施援手,听人说先生妙手回春,就千里迢迢的赶过来请先生救命。”
白贲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很是两难:治病救人乃医者之本分,她又素喜寻些疑难杂症来医,既是很多郎中拒治的病,多半是难治之症或传染之症;可现在自己的确处于危境之中。
“那人得了何症?为何就确定非我不可救治?”白贲清浅地问。
“说是麻风症。”翠陌轻声回答,“那小童子说,他家主人也算家世煊赫,使了门路,才没被送进疠迁所,单单地驾了马车一路北行而来,求先生救治。”
白贲沉吟不语。麻风症又称“疠”、“疠疡”,是一种传染病,多为湿毒恶风所致,主要表现为肌肤出现斑疹或斑块,眉毛脱落、鼻梁崩塌、手脚麻木溃烂、兔眼、鹰爪手等损坏现象,形容十分可怖。当朝对此病已有医治之策,得了麻风症的人多会被强行迁入疠迁所内隔离,在疠迁所内隔离医治,但治愈者不足三分之一。
“那小童的主人病至何期?”白贲沉声问。
“说是到了中期。”翠陌看看了白贲犹豫的神色,试探着开了口,“先生,要治吗?为何今年云游回来就闭馆停业了?大家私底下都在猜,却也不敢问先生一句。我心想先生自有先生的道理,可心里也总是不明所以。”
“我又何尝想闭馆、过这日日圈在府中的日子……”白贲轻叹一声,坐直了身子端详着翠陌看了好半天,“翠陌,你跟着我也快三年了吧?如今也都是及笄的大姑娘了。跟着我,可曾后悔?”
“先生为何这么问?先生对翠陌的再造之恩,翠陌没齿难忘!说什么后悔,如今跟着先生的日子,已经是再世为人了!”翠陌忽然跪下,神色慌乱,以为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惹了先生动怒,她红着眼圈,“翠陌是不是伺候先生不周、说了让先生不高兴的话?先生想撵翠陌走?”
“翠陌,你现在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白贲看着这个跟了自己近三年的女孩子,聪明谨慎、小心翼翼,骨子里却是极度没有安全感,虽已脱离苦海,却依旧战战兢兢。
“翠陌最怕无用,被先生抛弃,依旧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翠陌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怕死吗?”白贲淡淡地问。
“不怕死!却怕生不如死……”翠陌又勾起在妓院被打得死去活来要逼她接客的不堪回忆,浑身抖得像一片秋风中的枯叶。
“我怕死。”白贲起身走到翠陌的身边,拉起她,轻抚她的后背安抚,翠陌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
“你知道我为何要闭馆歇业?因为我医好了安宁王的蛊毒,有人要取我性命。我这一双救人的手,反倒为我引来杀名。我既想救那麻风病人的性命,也同样爱惜我自己的性命,怕是个陷阱。”白贲语声泠泠,眉眼中尽是不屈与不屑。
“先生……”翠陌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贲,眼圈又红了,居然有人要杀这样良善的先生,天下可还有公义?如果有人要杀先生,那她就挡在先生的身前。
“翠陌,你天天伺候着我,可怕因我而引来杀身之祸么?”白贲看着眼前的女子,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依赖和笃护之情。
“不怕。先生,我不怕。”翠陌眼泪俱收,神色坚定,语气铿然。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唐朝的孙思邈对治愈麻风病很有一套。
、对煮茶
白贲看着站在面前护她之心甚笃的翠陌,不由得心头一暖,便笑了,似云开月明一般,洒下柔和光辉,“去告诉那小童,让他明日辰时末再来。让春生由偏门引着去内堂候着。告诉春生和其他人,都以厚布遮掩口鼻和手,以防传染;单独备一套病患用的物什,用过即焚毁掩埋。还有,跟我过来……”白贲引着翠陌到了一楼的香室,从一排瓷罐中取出一只瓷罐,又从瓷罐中取出一小盒香丸,递给翠陌。
“这伽阑香,明日辰时初便在内堂熏上,到我诊完病,都不可断了炭火。此事重托与你,万不可误事!”白贲神色严肃,语气凝然。
翠陌接过那木制香盒,虽不明白贲的真正意图,却也知此事之重,她缓缓地点头,“先生放心。”
“明早煮一大壶辛夷白花汤,在我问诊之前备好。”白贲沉默了半晌,“就这些。都记住了么?”
“先生,都记住了。”翠陌正色回答。
“好了,那便下去准备吧。”白贲揉了揉眉心。
次日,辰时末。
白贲一身黎色菱形纹锦缎夹袄,外罩绀色厚绸斗篷,稳稳地踱着方步,走进了灵兰阁内堂,身后跟着两个小厮。白贲抬眼扫了一眼坐在方凳上等着的病人,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眉毛脱落,脸部尽是红斑,鼻子已经开始溃烂了;那中年男子身后站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小童。
白贲走到红木平头案后坐下,搓了搓手,对立在内堂门侧候着的春生说:“去看看,那辛夷白花汤还没煮好吗?我还等着喝呢。”
“回先生的话,已经煮好了,正端着过来呢。”春生接过后面递过来的辛夷白花汤,快而稳地走到白贲面前,给白贲盛了一碗。
“也给那公子和小童也都盛上一碗,这么冷的天,喝着这个温通鼻窍。”白贲也不抬头,径自端起碗喝了几口。
春生走到那麻风病患者和小童面前,摆碗,倒汤。那主仆二人纷纷对白贲道谢,也都跟着喝了几口。
喝过了药汤,白贲示意那男子将手置于脉枕之上,拿出一方丝绢,盖在男子的手腕处,隔着丝绢诊脉。过了半晌,那男子急切地问白贲:“无咎公子,在下的病可还有治?”
“无妨,可治。”白贲淡淡地说,提笔写药方,“二位在此稍等,我去后院配药,一会儿用雄黄朱砂消毒,外敷大黑膏方,内服‘天真百畏丸’,双管齐下,旬月可治。”
那主仆二人千恩万谢。
“今日我先将七日的外敷和内服用药备好,一会儿等我给公子敷药时,小哥儿瞧仔细了,回客栈后每日与你家主人按时消毒敷药服药便是。七日后再来找我诊脉换药。”白贲拿起药方递给春生,“按这两张方子配药丸和药膏去,再备好消毒的雄黄和朱砂,一并拿过来。”又回头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厮说:“春山、春田,先在这屋里候着,一会儿帮着给这位先生身上涂药。”
“是,先生。”两个小厮恭恭敬敬地站在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