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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摩天远远便看见了日思夜想的丁雪寻,见她还安好,一颗高高提起、慌乱不安的心总算归于原地。
“寻儿?”植摩天身子还未站定,就将她拉入怀中,一颗扑腾乱跳的心总算踏实了。
丁雪寻只觉身子被人一拉,已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抬起泪眼,透过泪雾见植摩天沉着脸,蹙着眉头看着她。
“天,你快救救花大哥,他就要死了。”丁雪寻反握着植摩天的手,满脸悲伤地急声道。
她脸色惨白,悲痛欲绝,整个人虚弱得快要倒下去。看着这样的丁雪寻,植摩天脑中一片空白,他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伤心欲绝。
就是他中毒那次,也没见她悲伤成这样。更没有……将他搂得那么紧!
植摩天心头泛起无边的醋意,擦干丁雪寻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寻儿,你没事就好。我们走!”
“不,你救救花大哥!他是为救我而死。我求你救救他。”丁雪寻脸色惨白,声音哽咽。一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为了救自己惨死在眼前,她就悲伤得象被人在心窝上捅了一刀。
“我凭什么要救他?”植摩天冷冷督了花夕拾一眼,在丁雪寻充满企盼的眸光下,动了动唇终于说出了心中想说的话。
“植摩天,我求求你救他!”丁雪寻苦苦哀求着他。这天下能救花大哥的人,或许只有医术精湛、精通毒性的植摩天。
植摩天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心中不忍见她泪流满面的悲伤样子,干脆寒着脸闭了眼。
“天,我求求你。”丁雪寻不停地哀求着植摩天。可无论丁雪寻如何哀求植摩天,植摩天就是无动于衷。
一边是快要死掉的花大哥,一边是心肠冷硬如铁的植摩天,丁雪寻只觉得心如止水、万念俱灰。
“植摩天,他是为我而死,求你救救他!”丁雪寻跪倒在植摩天面前。
植摩天霍地睁开眼来,一双黑沉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跪倒在面前的女子。
这个女子是何等的骄傲,他完全知道!如今却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男子跪倒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
植摩天满脸冰霜,凝结了寒意的眼角微微地眯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地上脸上血色全无的女子。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男子,她的脸色竟然苍白成这样子。
“植摩天,我不能看着他死在我面前。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成亲吗?只要你救他,我马上与你成亲!”丁雪寻声泪俱下,抱着植摩天的大腿不断地哀求他。
植摩天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冷沉的眸光慢慢凝聚起冰天雪地的寒意。
这两年来,他想方设法哄她、骗她、蒙她、诱她、甚至求她,她都没有答应与他成亲。如今她却跪在他面前,答应与他成亲,却是为了另一个男子。
她把当他是什么人了?
植摩天冷硬的双唇抿得死死的,眸光寒沉,冷冷盯着她。
“十、十三,我好冷!不、不要再……求他!”花夕拾虚弱地道,他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他只想……再看一眼那张明艳的笑颜。
丁雪寻闭上双眼,一行清泪就流了下来。她不再求植摩天,而是扑到花夕拾面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花大哥,你一定要撑着!我一定能找到精通毒性的人来救你。”丁雪寻哽咽道。
这个世上能救花大哥的人就在眼前,可他铁石心肠,有一颗世上没人能及的冷硬心肠。
“十、十三,没用的。你别伤心!你要记住,不要恨、恨慈炤!也不要内疚,我不是为了救你……我不想看到你和慈炤……自相残杀……”花夕拾抬起冰冷的手,想要擦干丁雪寻脸颊上那颗晶莹的泪珠,就在离丁雪寻脸颊几寸处,手猛地坠下。
“答应我……”花夕拾的声音已微不可闻,但丁雪寻看着他的口型,依稀分辩出那三个字。
答应我!
丁雪寻的心猛地抽痛,泪珠滚滚而下。她执起那只坠在地上的大手,将它紧紧握着贴在她的脸上,去擦干那些汹涌而流的泪珠,却怎么也擦不干。
133。争执
透过朦胧的泪眼,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花夕拾的情景,他一身白衣,纵马而来,一脸阳光的笑意:“在下花夕拾,姑娘可是高丽国八王府的千金?”
他说,我信你不是细作。没有原因,就是信你。
他无条件信任她,支持她,不求回报地帮助她。
她被福王世子追杀性命倏关时,他一身染血的白衣,一把破烂的折扇,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救下她。然后狠狠地拥抱她,再转身决绝离去。她每每想起那个决绝的身影,心中就一阵难过。
为他难过。
她被囚于深宫,眼看着性命不保时,他却孤注一掷,打算救她出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
她一直知道他心里有她,可为了怕她为难,一直没有诉之于口。直到临死,他还将一颗真心埋藏于心底,甚至告诉她,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那个女子长得比她美得多,温柔得多。
他明明赶来是为了救她,却不想她永远活在内疚中,他告诉她,他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救慈炤。
若是为了救朱慈炤,他大可等植摩天出手时再救也不迟,何必早早就将胸膛迎上来?
丁雪寻抱着花夕拾冷却的身子,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田三爷却象入定了一样,一颗泪一点声息也没有了。只是他的手,紧紧地握着那只早已冷透的手,死死地握着。似乎要通过那抹冰凉。一遍遍残忍地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永远离他而去了。
植摩天的眸光依然锁在丁雪寻的身上,看着哀哀欲绝的丁雪寻。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冷着声音吩咐道:“带夫人走。”
“我自己会走。”丁雪寻起了身,淡漠的声音透着无边的清冷。
植摩天注视着她僵直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
丁雪寻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了无生命气息的花夕拾,泪珠再一次滚滚而下。
植摩天过来掺扶她,她猛地抬眼盯向他,一把推开他一路狂奔起来,恨声道:“植摩天。我恨你!”
植摩天心里钝痛。看着那个因悲伤而狂奔的倩影。面无表情地回头督了花夕拾一眼,或许他真的做错了。
一群乌鸦低低地从林子飞过,凄凄地呜叫着。
田三爷一直抱着那个冷透的身子。一动不动。叶痕鼻子一酸,泪水就流了下来。
他错了!
三爷的命为何这么苦,连最后的一个花夕拾,也离三爷而去了。
“三爷,花公子还是入土为安。”叶痕上前,想接过花夕拾。田三爷却抱起花夕拾,拖着僵硬的步子,一步步消失在丛林中。
叶痕的泪意再一次涌出来,花公子死了,三爷的心也死了。
丁雪寻回到揽月阁。植摩天想要步入门内,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
植摩天的手举在门上,却如何也敲不下去。脑中全是她跪地苦苦哀求他的情景。
为了另一个男子哀求他。
本来,他看见她悲伤欲绝的神情已经微微动容了,可不知怎的,脑中却出现那一日田三爷来冷血门闹事时,她与花夕拾两人在一旁说话的温馨场面。男子怔怔地看着女子,女子满脸娇羞,目光不好意思地看着男子。他顿时狠下心肠,决定不救。
再说,见血封喉,天下剧毒,就算救,也已经太迟了。
却不想,她竟然跪下来求他!为了另一个男子,答应与他成亲。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在她心中,他又算是什么?
在她心中,这两年多来两人的缠绵恩爱,一日千里的情感,又算什么?
她若命令他怒骂他甚至打他,他心中还好过些,至少她将他当成自己人。她却跪下来哀求他,摆明了心中没有他,不把他当成她的男人,同他离心离德。
植摩天闭上双眼,疲惫地倚在墙上,脑中全是丁雪寻悲痛欲绝的脸。
丁雪寻倚在门边,一闭上双眼全是花夕拾冷却的身子,泪珠滚滚如下。
“你可知道,若不是花大哥,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丁雪寻的声音透开门缝传出去。
“我……”植摩天心中也是惊魂未定,一想到可能躺在地上的是他的寻儿,就忍不住想要毁灭一切。可那张悲痛欲绝的脸总在他面前晃荡,他顿时咬牙切齿道,“若是重来一次,我依然不会救他。”
他也有他的骄傲,一想到他的寻儿竟然为了另一个男子不知将他置于何种位置,他同样想毁灭一切,甚至想毁灭这个女人。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杀手就是杀手,你永远都是个冷血动物。”丁雪寻冷冷的声音又传出来。
植摩天心中一怒,满身的寒意迅速散开来。杀手两个字正正截中心中的伤疤,伤了他卑微敏感的自尊心。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可他却十分在乎心爱的女子如何看他。
“我是冷血,我本来就是个杀手,你让我这样一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去救人,岂不是可笑之极?”植摩天冰冷入骨的声音透过门的那一边传过来。
丁雪寻冷笑道:“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可笑。”
“你是什么意思?”植摩天怒道,充满寒意的眸光盯着那扇门,仿佛要将门盯出一个大窟窿来。
“我的意思是让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丁雪寻清清冷冷的声音又传出来。
植摩天目光狠狠一缩,森冷的寒意迅速布满全身。
冷阿二、染阿大心中着实为丁雪寻捏一把冷汗,敢这样和掌门叫板的,恐怕普天之下只有眼前这个女子了。可看看掌门脸上那骇人的寒意,也知道她讨不了好。他们静静屏住气息,等待着掌门可怕的怒气暴发。
植摩天强忍着心中的怒气,长长舒了口气才道:“我知道你现在心中不好受。你先行歇息,我稍后再来找你。”植摩天生怕自己做出让他后悔的事来,说完便飞身离去。
冷阿二、染阿大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听到对方的重重松了一口气。
丁雪寻将自己关在揽月阁内,谁也不见,这一天没有再出来。植摩天过来找她,也不肯开门。寒玉送过来的膳食,原封不动送回去。
植摩天原本怒意冲天,可一想到那张悲痛欲绝的脸,所有的怒气全消了。可寻儿真的不想见他,植摩天无奈叹一口气,他想进入揽月阁的办法多的是,只是,既然她不想见他,他不想勉强她。
第二天,丁雪寻依然不吃不喝,不肯见任何人。
植摩天一筹莫展,也陪着她不吃不喝。他透过窗子,看见她清冷的身影,那个原来还算丰腴的身影,不过才短短两日,已经瘦弱憔悴下去。她静静站在窗前,脸上无悲无喜,却有着说不出的悲伤,看着他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植摩天静静站立一会儿,飞身离去,唤来寒玉。
敲门声又响起,寒玉道:“夫人,你开开门。”
“端走。我不饿。”丁雪寻淡淡道。
“夫人,花公子已经下葬了。掌门吩咐属下已经准备好马车,就候在外面。”寒玉的声音又响起。
门吱一声开了。
丁雪寻步出揽月阁,果见一辆豪华崭新的马车候在外面。丁雪寻一言不发,直接上了马车,看到马车的桌几上放满各种各样她喜欢的小吃食,不由得低下头,拿在手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马车稳稳地向前驶去。
丁雪寻吃饱后,静静倚在车上闭目养神,熟悉的寒冷气息包围着她,她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心中却觉得十分安详。
植摩天一直跟在车旁,透过珠帘看到她吃了东西,这才放下心来。
“夫人,到了!”为丁雪寻驾车的是冷血门的一流高手,将马车一直开地墓地旁,停稳后才恭敬地道。
丁雪寻下了马车,入目是一片青郁郁的草地,那个孤清的坟头前,已经站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子。
那个瘦削的影子,与那座坟头一样孤寂清冷,一动不动,也不知站了多久。
丁雪寻鼻子一酸,向前迈步走去。
“雪姐姐,你终于来了。”长平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却知道是谁来了。
雪姐姐!长平还叫她雪姐姐。
丁雪寻心中千回百转,站定在坟前,看着那墓牌上写着:花夕拾之墓五个字,脸色渐渐苍白。
丁雪寻忍不住捂着脸,哽咽道:“长平,你要恨,就恨我吧!”
“为了救你,花大哥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生命,我有什么好恨的?”长平苦涩道,“我是恨,我恨的是,他到死也不给我一丝希望,死了也不留给我一点念想。”
“长平,你知道吗?我宁愿他什么念想也不留给我。活在内疚之中,实在太痛苦了。只要一想到他满身鲜血倒在血泊中……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丁雪寻已经泣不成声。
“雪姐姐,我其实很羡慕你很妒忌你。如果他肯为我而死,我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子。”长平道。
长平,你不明白的。一个人心甘情愿为你死去,你不会明白如此沉重的一份情,让人如何承载得起。
“……替我去看看花伯父及伯母。”丁雪寻道,她实在无颜再见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