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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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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姑娘,您怎么在这儿?陈夫人找您许久了!”
陈婼脚下一顿,头一抬,眼前是一个墨绿杭绸打扮的仆妇婆子扯着脖子一边喊一边叉腰堵在廊口,反应极快地递出两个银角子打赏,话儿还没出口,便听见那婆子又歪过头去扯开嗓门两声喊:“那个穿青衣裳的小厮!站住!就是说你呢!内院也是你好闯的!”边说边往旁侧一望,随即从后头迅速蹿出三个壮实的婆子去堵周平宁。
婆子撒起泼来,声音扯得开又亮,迅速将还站在五十步开外的夫人们的视线吸引过来了。
欣荣身形一歪,往这处一望,一边抬脚往这边走过来,一边呵斥住那婆子,“各家夫人们都还在呢!嚷嚷什么劲儿,没得失了体统!”再抬眼就看见了双眼红红的,大大方方站在紫藤花下的陈婼,眉心一蹙:“陈家姑娘怎么在这儿?不是去换衣裳了吗?”
陈夫人一激灵,赶忙跟了过来,她一动,各家夫人也跟了过来。
陈婼浑身僵直,沉下个心。手指尖死死掐着掌心,镇定…她必须镇定下来,理智告诉她不能回头看周平宁的情况,几个婆子应当是拦不住周平宁吧!她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这里。撇清关系!
“长公主府里头的仆从好家教,迷路的时候死活找不着人,好容易看见个活人儿,扯开嗓门一嚷嚷,倒将臣女吓得哭出了声儿。”
陈婼面上一笑,双眼红彤彤的既是瞒不住,干脆不瞒了,一道说完一道绕过挡在她身前的婆子,走到陈夫人身边儿去并肩站着,余光瞥向另一侧的廊口。万幸万幸!没有看见周平宁!
行昭眼神也望向了那处。
陈婼倒打一钉耙。欣荣眉心一挑。想答话,却听行昭陡然开口,“那婆子不是说还看见个小厮吗?九姑姑快再让几个婆子去捉那个进了内院的小厮!惊扰了陈二姑娘就想跑。九姑姑得捆了他来给陈二姑娘一个交代!”
陈夫人云里雾里,刚想张嘴,却见行昭做了个一手摁下的手势,当朝端王妃跃众而出,话儿说得很郑重:“陈夫人宅心仁厚,可长公主府却容不得这样作乱的仆从!长公主府头一回办这样大场面的春宴,就出了小厮入内宅这么大个错处,莫说九姑姑脸上无光,我们这儿一众的夫人奶奶们也觉得扫兴不是?陈夫人大局为重,我们更要熨贴体贴。”
姑娘家的行昭是个担了虚衔儿的温阳县主。可嫁了人的贺行昭却是实打实的王妃,豫王妃闵寄柔是不会瞎掺和这事儿的,顺位顺下来,行昭的身份比主人家欣荣长公主还要尊贵些。
老六啊,你家媳妇儿借借你的势用上一用也没啥大不了。
陈婼心里头像有块儿大石头直直往下坠,手脚冰凉,脑子里闪得飞快,指尖在抖,飞快地抬眼看了贺行晓一眼,又飞快地敛目垂首,轻轻扯了扯陈夫人的袖口,轻声说:“等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母亲都不要慌,更不要紧张。”
陈夫人笑颜一敛,心头一咯噔,暗道不好。
行昭扬了扬下颌,手往廊口一指,身后跟着的三两婆子飞快地小跑过去。
夫人奶奶们站在一处面面相觑,陈夫人一扬眉,便有夫人笑道:“站这儿正好吹穿堂风,一个犯了错儿的小厮有什么好见的?长公主自个儿就发落了,见了女客反倒不规矩。”
“陈二姑娘话里话外提的都是长公主府的家教不好,仆从不懂事儿,我虽将嫁没多久,可九姑姑与我却是相熟的,拘下严厉绝不护短。今儿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要揪到人还陈二姑娘一个清白,也给九姑姑一个纠错改正的机会。”行昭话里有话,余光往外一瞥看了眼那夫人,“过会儿逮着那小厮之后,蒙上他眼睛,让他跪在地上趴着,头磕在地上,不能叫这下人没得污了张夫人的眼睛。”
事已至此,陈婼再不明白就是个棒槌了。
贺行昭下了个套儿让她钻!
方皇后召平阳王妃入宫之后,平阳王妃就开始为周平宁相看亲事,周平宁慌不择路,选在这天贸然威逼利诱都要见她,原是在这儿等着她!
先不管贺行昭是怎么发觉的,陈婼迅速镇定下来,很清楚她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套合情合理的说辞!
冠冕堂皇地出动人手去找,掘地三尺地找,行昭态度强硬,要为同在方皇后膝下长大的欣荣长公主出头,女宾们不可能公然拂端王妃的脸面,候了不到半刻,就有五六个婆子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押着一个着青衫长衣的小厮打扮的男子拿黑布蒙着眼睛,口里塞着布条过来了。
有夫人一声惊呼,“小厮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进内院来!”
平阳王妃眯着眼睛瞅,越瞅越觉得身形熟悉,边想边摇头,不能是他,那庶子再作践自个儿也不能扮作小厮四处吓人玩儿!
后头的一个婆子面有迟疑,她旁边那个妈妈就干脆多了,脚一蹬,周平宁膝盖一弯便“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行昭朝后一瞥,轻声道:“陈二姑娘不上前去认一认,是不是这人惊扰了贵体?”
陈婼脚下往前一挪,身形在抖。面上却很镇静,朝行昭抿嘴一笑,点点头:“是他,把他拖下去了吧。在场的夫人们怎么好见外男呢?”
陈婼此话一出,周平宁身形瞬时一僵,随即缓缓颓了下来,几乎坐在了自己腿上。
“不对!这不是我们府上的小厮!”欣荣弯腰凑上前去,眉毛一抬,那婆子飞快地将蒙眼的眼罩揭开,将布条一把扯了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欣荣尖细的一声惊呼,“这是平阳王次子,周平宁!”
平阳王妃手一把扣在身畔的夫人手腕儿上。定睛一看。半天嘴都没合上。
情形突然变得神秘莫测!
老戏迷李夫人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中年妇女表示这出戏比听柳文怜唱戏都好看一万倍!
惊呼声此起彼伏,陈婼瞪大一双杏眼顺势靠在旁边儿的行昭身上,手指颤颤巍巍拿出来指着周平宁。道:“你是平阳王次子?那你怎么还穿着小厮的衣裳在长公主府的内院里!?我…我…我问你怎么回正院,怪道你不晓得还嚷嚷起来了呢呢,反倒将我吓了一大跳!”
陈婼把问题全都抛给周平宁,两句话,她趁着情势用了两句话,就让自己置身事外了。
这是她情之所钟的男儿郎,说不顾就不顾了。
行昭心头苦笑,上辈子的她怎么可能玩得过陈婼啊。
陈婼只用了两句话就说清楚了事情,她是迷路到了后院来,偶遇了小厮装扮的周平宁。不仅从来没见过他,这回反倒把她吓了个一大跳,夫人奶奶们都表示同情与理解,只有平阳王妃恨不得上前刮周平宁两个大耳刮子。
行昭眉梢一抬,莲玉佝身往外退。
陈夫人搂着次女安抚,周平宁明了身份被婆子扶了起来,这个时候没人不长眼地挑出来追究周平宁穿小厮服,混进内院的原因,将才的四五个婆子跪在他跟前儿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流,夫人奶奶们三三两两挽着往里走,场面渐渐散去,行昭和欣荣并肩站着,行昭心头默数三下,三一数完,便听见了身后隐隐约约有带着哭腔,颤颤巍巍的一个女声。
“姑娘…姑娘!您快出来吧!夫人们往后院去了!过会子人多了,宁二爷就出不了二门…”
声音愈渐清晰,到了最后戛然而止。
陈婼用两句话开脱了个干净,行昭用了一句话将陈婼再次卷入泥潭。
陈婼猛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眼中含着泪光,簌簌发抖的小雀,不由自主地直起身来,不可置信地轻呼一声:“小雀?…小雀!”
不是只有陈家懂得制下段小衣的家人,陈夫人将后宅交给次女练手,陈婼为了博取人心,将身边的贴身丫鬟的亲眷都要不脱了奴籍,要不摆在了陈家显要的位子,这个小雀的父亲好赌滥情,在外欠下人八千两赌债,逾期不还先剁手指再剁头,一个人不够还,就拿一家人的命来还。
您问欠的是谁的?
哦,欠的是一个赌坊的赌徒——大兴记大掌柜的,大兴记落的是杜原默的户头,还不是六皇子的私产。
人心难测,是要老子还是要主子,行昭尚且不敢拿这个选择题去试莲玉与莲蓉,小雀没有理由不反水的。
招儿是阴招,行昭如今觉着自个儿是通身的福气,损不了她多少阴德,也伤不了老六多少阴私。
下头的质疑,不该由行昭这个新嫁娘来说了。
欣荣眯了眯眼睛,赶紧接上:“陈二姑娘与平阳王次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约好了在后院等!?把西厢演到了本公主的府邸里,还倒打一耙说本公主府的仆从们不规矩了?究竟是谁不规矩!?”
   
第两百三一章 鹊桥(下)

众夫人哗然。
欣荣说话向来无所顾忌,仗着身份什么不敢说?
官家小儿女被人撞破私情,在大周几百年历史里也不是没有过,两家遮遮掩掩地要不将小儿女凑做一块儿,要不为了正自家门楣声誉,不惜让小娘子剃度出家,甚至有更狠的,一碗药汤灌下去就当宗族里再无此人,势力越大的家族越是忌讳这等丑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都是写在诗词歌阙中的,放在现实里能被人拿唾沫星子淹死。
陈夫人勃然大怒:“欣荣长公主慎言!”
行昭眉梢一挑,长挥云袖,极快朗声回之:“陈夫人才是应当稍安勿躁!说话之前先掂掂自个儿身份!”
首阁夫人呵斥长公主。
专注看戏三十年的李夫人已经搞不清楚这唱的是哪一出了,从西厢会鸳鸯演到包青天断案,现在唱的是当代刚正不阿大清官力撼天家跋扈女?
陈婼与陈夫人站于一处,陈婼已经比陈夫人高出了半个头了,听母亲被行昭训斥,眼神飞快从行昭脸上掠过,跨前一步,气势陡然大盛:“端王妃说起身份?为母则强,女儿被无辜指摘构陷,做母亲护犊心切口不择言,端王妃难不成没有体会过吗!”
陈婼在激怒她!
陈婼在用方福戳行昭的软肋!
常人在怒火攻心之时,往往会大失方寸。
最好的防备是进攻,陈家人一向笃信这一点。
花棚之中。鸦雀无声。
“是护犊心切,还是护短纵容?是无辜构陷,还是真相大白?我尚且不知陈家家风已经败落到了此等地步!”静默之中,行昭怒极反笑。下颌扬高,居高临下蔑看陈婼,“耳闻目见下已是黑白分明,陈二姑娘口口声声不认识平阳王次子,那二姑娘贴身丫鬟那几句提醒又该作何解释!?家母虽已安眠九泉之下,可也曾悉心教导过我,久走夜路必遭鬼,凡事皆当问心无愧!构陷诬赖?谁来构陷你?欣荣长公主?”
行昭话口一顿,声音突变凛冽,“还是我!?”
“臣女不敢妄自猜测!”陈婼紧接其话。语气激动却极快出言。“小雀是臣女贴身侍婢没错。可同样也是她将臣女引到此处,臣女这才迷了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最难测?人心最难测!小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众人皆在之时,扬开声音说出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不是引人误会是什么?从平阳王次子着小厮衣裳突兀出现在内院,再到小雀莫名其妙的那几句话,无端端地打了臣女一个措手不及!宴无好宴,臣女一介深闺弱质女流只因姓陈,竟然遭人这般狠毒算计,女儿家的清白比命还要重,端王妃是想逼臣女一头撞死在这落地柱上吗!”
话里话外,无非是想告诉人们,是因为陈方之争。她才会受此无妄之灾。
言之凿凿,句句锥心。
陈婼稳住心神,眼圈微红,脊背挺得笔直,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缝。
她不能慌,只要事情敲定,她就只剩下嫁给周平宁这一条路可走了!
不能尘埃落定,绝对不能!
现在只能打言语机锋,再无别法,小雀已反水,再纠缠一处反倒不利。她只能嘴上扳回,贺行昭照样也只能打嘴仗——没有人看见她与周平宁,更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要咬死不认,谁能奈她何?
“那二姑娘可知平阳王次子为何着小厮衣裳,擅闯内院?”
“臣女自是无从知晓!”陈婼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丝毫未动,“端王妃何不亲询平阳王次子?好让此事水落石出,还臣女一个清白!”
又一次。
陈婼又一次把周平宁推向了崖角。
行昭想笑,可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严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挚友,而是你的宿敌。
久爱成恨,上辈子的行昭费尽心思想讨周平宁欢心,想他所想,忧他所忧,到她死,周平宁也不知道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不是陈婼,而是她,是她贺行昭。
两辈子加在一起,行昭也未曾想到,她对周平宁的了解会成为将周平宁与陈婼推作一堆的最后一根稻草。
“二姑娘先言不识平阳王次子,可定京城就这么大一点儿,虽有男女之嫌,来来往往间总会见过几面。那婆子说是小厮,陈二姑娘从善如流也说平阳王次子是小厮,是否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在?”
行昭压低声音,步步引诱。
陈婼脑子过得飞快,边摇头边回之:“臣女见过平阳王世子几面,从未曾见过平阳王次子!次子庶出幼子,平阳王妃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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