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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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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目瞪口呆地望着行明,随后就听见行明的解释。
“要不是我一把火把那些小妖精一块儿烧成灰,要不就是我拿着镰刀把那些女人的脑袋一个一个全剁下来!”
行昭赶紧捂住行明的肚子。
小孩子家家的,这些话就不要听了…
行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言传身教:“有些话你那些公主嫂嫂、姑姑们是不好说的,以她们的身份也用不着担心。你自个儿可得留心着点儿,丈夫就一个,别人一争一抢就没了,长子一定要从正院夫人的肚子里爬出来,我宁可担些恶名那些通房丫头们一侍寝,无论与我多亲厚,我都会一碗汤药就赐下去,我不生,她们休想生!别人只要不当着我面儿骂,我就什么也不知道!”
王三郎是没有妾室,可他有通房丫头,时人眼里只要男人身边儿没妾室就算在女色上十分自持了。
通房丫头不算人,就算个玩意儿。
华灯初上中,行明珠圆玉润地上了马车然后渐行渐远,行昭静静地站在原处待了片刻。
无论是人,还是玩意儿,这辈子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儿喘着,这些东西就甭想进她的家门。
折身回去,和六皇子说起皇帝要晋王懋妃位分的事儿,六皇子反应一点也不惊讶,“…懋妃晋位一事绝对和陈家脱不了干系,陈显要捧二哥,父皇乐见其成。看起来陈家的打算尚且未变,可事无绝对,陈婼一步棋废了,陈家行事不可能再像往日那般平稳了。他自断臂膀舍弃原来的皖州知府,近日却下大力气打压罗阁老,罗阁老本就资历尚浅,如今的内阁行事大多都避在罗阁老未在的时候商议。”
陈婼一事尘埃落定,陈显行事之中反而较以往多了张狂和外露。
是手上握着的力气已经慢慢成形为拳了?
还是急不可耐?
还是被逼上梁山?
“我改日备上好礼去罗府拜访罗夫人。”
终究是因为罗阁老是行景岳丈缘故,陈显连争取他都嫌麻烦,直接打压。
行昭从善如流答道。
近日户部事忙,皇帝已经要到知天命的年纪了,修缮皇陵加固边北都要赶紧动起来,行昭看六皇子眉间有倦意,有些心疼,叹口气儿靠到六皇子身边儿去,“阿慎,你说,我们到底在争些什么?利?权?财?地位?”
“命。”
六皇子阖了阖眼,打了个呵欠,“我们争的是命而已,在农间乡头你我辛勤耕织一生,争的是命,身处闹市街坊你我算账卖货,争的也是命。老天爷把我们放在这个位置,要想自己活命,身边人活命,就要争…”
“那争到之后呢?”
行昭压低了声音问。
“阿妩,这个世上有比活命更要紧的东西。等争到了…你我皆要勿忘初心…”六皇子亦轻声回之,疲惫到了极点,反将头靠在行昭身上合眼入睡。
比活命更要紧的东西是什么?
问罗阁老,他八成会答是风骨与情操。
问陈显,毋庸置疑是地位和自尊。
再问贺琰,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活命更要紧的东西。
行昭和六皇子认为比活命更要紧的是什么呢?
大约是一颗本心罢了。
ps:
还有一更~

第两百三九章 昌贵妃(下)

礼部择的都是好字儿,呈上去,皇帝朱笔一圈,选了最后一个昌字儿。
冰玉其质,贤德其昌,可说成是赞女子教养涵养的。也可说是昌盛兴邦,德全瑞乡了,可以谓之国体了。
昌贵妃王氏?
行昭看着眼前这个扶柳偏风的弱质女流简直想笑,皇帝紧着贵重的字儿安到王氏的身上,也不晓得看看王氏这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弱柳一般的画眉,小巧纤弱的姿态担不担得起一个昌字儿。
“顾和妃、昌贵妃还有孙贵嫔今儿个是头一回晋位之后跟大家伙见上一面吧?”方皇后端坐其首,姿态很端方,“再让几个孩子都在同你们认认真真行了礼,特别是老二家媳妇儿,得赶紧去恭祝母妃有这样大的福气。”
王氏晋位,皇后在皇帝面前提了提皇帝心尖尖上的人物小顾氏,再提了提诞下七皇子的孙氏,最后一喜变三喜,赶在年前两妃一贵嫔拿了金册金宝,得了礼成。
今儿是初一十五进宫请安。
行昭挨着陈媛坐在尾端,一抬眼,眼神落在闵寄柔身上,再往上一瞥,便看见了规规矩矩地垂眉敛目站在闵寄柔身后的亭姐儿。
闵寄柔神色很平静,照旧将手摆置膝上,眉目浅淡入画。
听皇后这样说,闵寄柔赶忙起了身,闵寄柔一起身,陈媛和行昭也跟着起了身,只听闵寄柔话儿说得很是柔婉,先向方皇后福了一福。“无论是儿臣还是母妃的福气都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给的,于情于理都得同您先道个万福!”
方皇后叫了起,闵寄柔这才乖乖顺顺地挨个儿行礼过去。
听闵寄柔将才那番话,昌贵妃王氏心里无端像堵了块儿糍粑一样。方皇后什么时候给过她福气?什么时候庇佑过她?她入宫这么二十来年,从永乐殿的宫人爬到良家子,再从良家子爬到才人然后王嫔然后懋妃…这么几十年,纵使她再乖顺再卑躬屈膝,方皇后一直待她不咸不淡,从来没有热络过,甚至时不时还喜欢敲打她几句,撺掇别人来下她脸面。
东边儿那个陆淑妃什么也没做,一入宫就是淑妃,到死还是淑妃。还有那个陈德妃。养个别人的跛脚瘸子。养得自得其乐得很。平日里什么建树也没有…只因为她们都是出身世家的女子,所以她们能名正言顺地凑成作堆儿…
幸好她还有个好儿子。
昌贵妃望着闵寄柔姿容秀美的那张脸,心头一滞。嘴上没叫起,话里却转了话头,笑呵呵地招手让站在椅背后的亭姐儿过来,“…有了孕就站不了了对吧?如今有四个月份了?胎站住了吗?母妃送过去的汤药吃着都得用吧?”
亭姐儿敛住裙摆,小碎步蹭过去,红着脸低下头也不说话,先摇头再点头,最后索性将头缩在脖子里,只露了一双红耳朵在外头。
一个妾室被昌贵妃拉着手亲亲热热站得笔直,堂堂正室却弓着腰曲着膝作恭敬状。
王氏越发猖狂了。
方皇后没开口。却把眼神瞥向行昭。
行昭哪里还不晓得方皇后的心思——方皇后这是要闵寄柔受她个人情。
行昭心下叹了口气儿,上前一步将闵寄柔轻扶了扶,闵寄柔借势起了身,行昭便笑着朝昌贵妃王氏屈膝行礼,“俗话说得好,少不抱子老抱孙,贵妃娘娘如今正风华,竟习起了古语里的行状了!您可得怜惜怜惜石侧妃,您瞧瞧人耳根子都羞成石榴红了!”
媳妇儿熬成婆。
用了个熬字儿,便足见其艰难。
方皇后这般刚烈的人物将嫁的时候,还要俯在顾太后跟前立规矩做脸面,婆婆想给媳妇儿罪受真是太简单了,嫁给皇子就等于有了两个婆母,一个嫡母一个生母,嫡母得敬着只要大事儿上不出错,皇后也得顾忌颜面不会太过刁难,可对待生母的态度就悬了,太尊敬了是打了当朝皇后的脸,不尊敬又是打了自个儿夫婿的脸,两厢难做。
不过昌贵妃王氏要在方皇后跟前摆婆婆款儿,太离谱了。
行昭笑着转头,轻轻推了推闵寄柔,“昌母妃正问话儿呢,二嫂还不挨个儿答下来?”
主母当然有权利代替妾室答话,不仅有权利,甚至这是责任与义务。
亭姐儿脸刷地一下更红了,耳朵红得像透着血丝儿的琥珀,飞快地抬头看了眼行昭,然后飞快地低了头。
闵寄柔轻轻柔柔接过话,回答却是正对着方皇后的,姿态不卑不亢,答得很清楚:“请了太医来瞧,说是胎儿很健康,怀胎三个月的时候才发觉,如今四个月多一点儿,平日里石妃也不大站,多是躺着或卧着,太医却说这样要不得,母亲得日日活动起来,孩子才能康健成长…”
行昭也不晓得让闵寄柔来回答这些话儿是解围还是残忍。
二皇子这个人真的很简单,也从来没藏过什么坏心,常常行动由情绪支配,他觉得亭姐儿看起来可怜,便带她出去游灯会,给她孩子,再帮她瞒住正妻…同样他喜欢闵寄柔,可闵寄柔从始至终表达出来的都是坚强与端和,这个女人不需要人庇佑——在男人放心之余,便会将多出来的心软与耐心分给其他人。
这就是为什么方皇后原先要教导她,多示弱会示弱。
闵寄柔是正室范儿,也被摆在了正房夫人的位置,她要贤淑她要尊敬夫君的体面,所以只有放下自己的爱与恨。
前世是这样,今生还是这样。
闵寄柔聪明,但她心不够狠,前世恨毒了陈婼,却也下不了决心动陈婼的两个女儿,与现今的情形何其相似。
方皇后是留了饭的,等准备出宫打道回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一半儿了,雾霭又起,从行昭熟悉的凤仪殿外慢慢地落下。
三个妯娌走在前头,陈媛愈加别扭走得飞快,闵寄柔便扭头吩咐人,“陪侧妃慢慢地走,不着急。”然后只剩下她与行昭二人并肩而行,走得虽近,可二人一路无话。
不是惯常示弱之人,何必垂泪扮花怜。
走过顺真门,眼瞅着三家王府的青帏马车候在门口,闵寄柔转身冲行昭抿嘴敛眸一笑,“这是我这些天走得最轻快的一段路了…”话儿轻得像天际的浮云,行昭心中有闷苦,勾起嘴角回之一笑。
正要攀辕上车之时,陡然听见身后闵寄柔比前一句更轻的话。
“阿恪根本就不适合成为帝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必定谋朝篡位。”

第两百四十章 新年(上)

闵寄柔的话儿叫行昭说不清楚什么滋味儿。
她也晓得她们俩的立场,皇帝要把二皇子捧起来,为了维稳,就势必要把另一个儿子压下去,六皇子就做了这么个倒霉蛋。老二是个自得其乐的,她却一直都知道闵寄柔的本事——不是什么人在至高的权杖跟前都能把手拿开的,拿不拿得到是一回事儿,伸不伸手去拿又是一回事儿。
上一世她做晋王妃的时候,与闵寄柔无话不谈,可如今呢?
从凤仪殿到顺真门那么长的一路,她与闵寄柔交谈过几句话?
是不可能深说的了,普通的妯娌尚且还有嫌隙龃龉,何况两个嫁到皇家的小辈媳妇儿。
最后那句话让她心里头悬吊吊的。
一进正院就看见六皇子盘膝坐在炕上,木案上的账卷摞得老高,上头几本是敞开着的,行昭探过头去瞧,账册是靛青蓝布缝的封面,有几本书脊处还蒙着尘,里页泛着黄,是很久之前的户部账目明细了吧?再瞧了瞧,模模糊糊看见“水涝”、“旱灾”这几个词儿,下头载的全是名目各样的银两数,蹙着眉头问:“怎么将这些公事拿回来做了?杜大人呢?”
成亲这么几个月了,六皇子论外头事再忙再繁,也没把公事带回家过。
小小习惯却让行昭没来由的很高兴。
六皇子一抬头见是行昭停了手下的动作,轻搁了笔。麻利地把账都重新摞好推到一侧去,在小案上腾出块空地来上茶上糕点。
“事情多没做完不安心,只好搬回来做。你可算是回来了。从户部出来便差人内宫问,结果说是母后留了饭。我总不好去凤仪殿寻你。”六皇子拍了拍身侧的软垫,示意行昭过来坐,“见到二嫂了?气色瞧着都还好吧?那个石氏瞧起来怎么样?二哥虽没和我细说,可话里话外对她没说过不好的。”
是怕他来内宫接她,会让闵寄柔心里不舒服吧!
行昭没过去,先绕到屏风后面去换家常衣裳,一边解扣子脱大裳,一边说:“…见到了。昌贵妃分明喜欢亭姐儿更多些,二嫂都还好,不管是明里暗里都能稳得住。倒是后来我与二嫂两个人说话儿的时候。二嫂可是把我给惊着了…”
屏风是磨砂琉璃做的。上头嵌着几十颗碎米粒儿大小的红宝石。光照过来磨砂的乳白和熠熠的鲜红后头,有具婀娜的身段剪影。
六皇子眼神一动,心不在焉地接话:“都说了些什么?”
“二嫂说二哥不适合被推到那个位置。也说了曹孟德,我不知道她是想将陈家比作曹操,还是想将二哥比作刘阿斗。”
行昭边说边从头上套了件儿白银条纱衫出去,接过莲玉手上的帕子认认真真擦了脸又擦了手,这才坐到了六皇子身边,叹了口气,“我本是不愿意多想的,可在这节骨眼上二嫂跟我说这话儿,我脑子里乱得像浆糊似的,一会儿想二嫂是不是想借端王府的手把亭姐儿给除掉。一会儿想她是不是想将我们与陈家的风浪扇得更大点儿…谋朝篡位都说出来了,我没答话,可心是真慌。”
行昭不是一个惯以最坏猜想去揣度别人的人。
可江山从来都是最重的筹码。
人性都是有底线的,别将任何东西放在江山的对立面,没有几个人能禁得住考验,不要让自己和别人都失望,这就是底线。
温水沁在脸上,秋后天渐凉,夜里从北风萧飒的室外进到屋内里来,行昭一张脸蛋慢慢变得红扑扑的,身上沾染了凤仪殿熟悉的薄荷花香,被热气儿一熏也清清淡淡地散了出来。
“想得这样多,平白吓自己。”六皇子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安抚道,“闵家尽出通透人,信中侯凡事留一线,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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