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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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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没想到闵寄柔会说这样一番话,不禁大愕,闵寄柔着实是放宽心了吧?当心中没了恨意与怨愤,说起那个人那些事的时候,语气便会变得很平静,也很置身事外。
眼中的清明是被迫的涅槃而生,可内心呢?脑子里很明白自己应当怎么做,理智与情感却常常是背道而驰的。
行昭身形轻轻往前一探,轻笑起来,“所以老六确实是长了一张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脸吗?”
笑得很温和也很无奈,笑着笑着,行昭慢慢变得欲言又止,嗫嚅了嘴唇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闵寄柔看在眼里,手拿到案上来握了握行昭的手。
行昭回握住她的,弱下声调来,“好好地过日子吧,从此无愧于心地过下去,人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你若觉得还放不下,便努力试一试,两口子敞开了说,将你的苦你的心酸全部说与二哥听,你若想打攻坚战,再来一个亭姐儿也无济于事。若放下了,便更好,女人一辈子围着男人转,没了希望就不会有绝望,就像…”
就像方皇后一样。
闵寄柔抬了抬下颌,神色很平静:“没用的了,回不去了,敞开了说…”话到此处,闵寄柔“嗤”地一笑,“若阿恪知道是我将他的长子…没用的,手上沾的血洗不净了——我并不是无辜的那个人。”
行昭手一紧,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叹。
女人清明起来,这其实是下下策,更是无奈之举。
二皇子其实是一个很平凡很普遍的男人,他喜欢正室,喜欢闵寄柔,可他也喜欢亭姐儿,哦,也有可能不是喜欢,只是一种男人对女人最初的怜悯和怜惜。当闵寄柔让人很安心的时候,二皇子多出的心力便会向亭姐儿那方倾斜。
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定京城里多少大家士族的主母便折在了这个上面。
可二皇子这样的喜欢却让人憎恨,如纸薄如风雨中枯枝般飘摇的喜欢,又能称得上什么喜欢?
有时候婚姻就是婚姻,请您别披着喜欢的外皮伤人伤己。
这是两世加在一起,她们说得最深的一番话。

第两百五四章 兄弟(中)

多余是什么?
是夏天的被单、冬天的蒲扇,和我心凉之后,你的殷勤。
这大概就是闵寄柔的心境吧。
闵寄柔求真爱,亭姐儿求宠爱,哪个更好给,哪个更容易,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真爱太难,而宠爱易予,一串蜜蜡手钏,一盏价值连城的象牙屏风,一套做工精细的翡翠头面,一句不用过脑子的情话,一个吻,举手之劳,再无须另废他心。
“…原先我以为二哥是真心待闵寄柔的…”
行昭有些蔫蔫的,一口气堵在心里头,靠在湘妃竹垫儿上,手上捧着一碗乳酪小勺小勺地戳,再抬头看正在呼呼吸吸吃面的六皇子,把温水往他那处一推,“明明和二哥去大兴记用的晚膳,怎么一点儿没吃饱,这么一大碗面吃下去,小心晚上不克化。”
“二哥拉着我喝酒,喝完酒,他撒酒疯,我就光听他哭了。总不能他一个大男子汉在那处哭哭啼啼,我眼里头只有桌子上的酱肘子吧?”
二皇子一张嘴压根停不住,害得他午膳就没吃好,晚膳又被这么一打岔,老早就饿了。
六皇子捧起水杯一饮而尽,又埋下头去吃面,呼呼索索一碗面吃了个地儿朝天,又捧起碗来“咕噜咕噜”把汤也喝了个干净,拿帕子抹了把嘴,又去挑桌上的葡萄吃。
行昭“啧”了一声,“别吃了烫的又吃凉的,说多少次了!”
六皇子手一缩。离那葡萄远了,笑眯眯地转身盘腿靠在行昭身边儿去,“闵氏与你说什么了?她一走,你就有些闷蔫蔫的。”
闵寄柔和亭姐儿流产那桩官司,行昭一开始没同老六说,可闷在心里久了,倒也瞅了个时候告诉了老六。老六不比二皇子,嘴没这么快也没对各家的家长里短热衷得很,老六看问题又与行昭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行昭多是站在女人的角度,老六一评就是站在了大局观上做文章了。
“若平平顺顺生下来。就是天家的长孙,论他是嫡出庶出,豫王府有个儿子傍身,别人争起来会更名正言顺。可闵氏却出手打落这个孩子…”
六皇子沉吟半晌,才道:“至少表示闵氏不愿意让二哥登基,闵氏的态度能不能代表闵家的态度?若是能代表。那信中侯闵大人如今能说上话,却在这紧要关头急流勇退,他是当真无心掺和这趟浑水。还是在等我与陈显斗得个你死我活之后,再跃众上位…”
行了,就此打住吧,一下子就从家庭伦理剧变成了政斗宫廷剧了。
湘妃竹垫子靠久了沁人得很。眼见着太阳落山了,可黄昏时分天儿更热,人像被送进了蒸笼抽屉里头闷着,行昭一直不太舒服,身上懒懒的,心里头更是有股叫不出名堂的火气和浮躁在,可六皇子一靠过来。行昭心就静下来了,心静自然凉。
“她在求我,若是你上位了,希望能饶过二哥和豫王府。我当时没给她准话儿,拿话岔过去了——昌贵妃王氏已经下手暗害端王府了,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她会不会将二哥一起拖进深渊,二哥会不会做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也没有办法给她准话。”
行昭看了眼六皇子,轻声问:“二哥都同你哭什么了?我看他一早上过来就和你有话儿说的模样。”
六皇子揽了揽行昭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笑了笑,语气有点啼笑皆非,“…闵氏看透了局面,谁能料到,二哥的眼光却还僵在豫王府内院巴掌大的那块儿地方里。”
这点行昭不意外,等着六皇子继续说下去。
“他终于发觉自己后院乱得不像样儿了。石妃回过味之后,一味怪责闵氏,将祸端推到了闵氏身上,可在二哥眼里闵氏是为了护住石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将头都撞破了的好女人。石妃这样说一次两次,二哥且都听着,可说多了闹到闵氏跟前去了,闵氏连辩解都没有,直接跪到二哥跟前自请下堂。一个无乱攀诬,一个隐忍无辜,就算石妃才是失了孩子那个人,二哥慢慢地也觉得石妃做得太过了也太咄咄逼人了,二哥同闵氏说了这些话儿,你猜猜闵氏怎么说?”
行昭摇摇头。
六皇子长叹了一口气儿才接着说道,“闵氏说‘若石氏已不得王爷眼缘,妾身知道城东张秀才家中尚有一女待嫁,个性温顺,容貌无瑕,不知王爷何意?’,这个人不行,那就换个人来伺候二哥,二哥当场僵在原处,拿今儿个二哥的原话来说,‘阿柔怕是恨煞我也,我与阿柔夫妻这么些年,头一次听见她主动提要为我纳妾。我这么些年听多少家长里短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女人心凉了,便再也不在乎男人身边有多少人了’。”
六皇子一向记性好,原话复述得丝毫不差。
行昭听得又想笑又想哭,说二皇子活生生一个二愣子,人家偏偏也懂得在家长里短中收集经验教训,归纳真理,趋利避害了…
可惜啊,时辰错了,来不及了。
怀有身孕的行昭有些惆怅,六皇子却很理智:“其实认真想想,闵氏也不能算最伤心的人,她害石妃的儿子没了,二哥不仅儿子没了,自己媳妇儿还不与自己贴心了,怎么算也是石妃与二哥更可怜一点。”
行昭腰板一挺,紧接后言:“账不能这么算的。定京城里的世家大族,哪家不是主母未生嫡子,妾室都不许生?就算是做戏,皇上也等母后等了有两三年!正室有正室的尊严和坚持,二哥却放任亭姐儿有孕,亭姐儿一哭,二哥便东西南北都找不到了,一个巴掌拍到正房的脸上,谁能好看得了?你要比可怜,你自己想到底是谁先可怜的?”
行昭闷气儿上来,话儿说得又急又快。
豫王府本来就是一摊烂帐,论错,谁都有错,二皇子错在没有及时维稳,亭姐儿错在时刻都在作,闵寄柔错在没有及时维护婚姻。
可退一万步说,若事情往回退,照闵寄柔的个性可能哭哭啼啼地求怜爱吗?一个家里本就是互补,你强我则弱一些,你弱我就强一点儿好镇住局面,二皇子个性耿直又爽快,若闵寄柔不严谨端肃起来,日子怎么过下去?
过日子,又不是唱戏文,不是每一天只有看星星数月亮这么一件事要做,日子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不是书画琴棋诗酒花!
六皇子被行昭的反应一惊,嘴一瘪,感觉有些无辜,自个儿实话实说…理智客观…怎么也戳到媳妇儿痛处了呢…
六皇子想起一早前,黄妈妈旁敲侧击、十足隐晦的提醒,“…再温顺再好的女人家怀孕的时候都会有些不讲理,我们家夫人您曾经见过吧?最是温和脾性好的人儿了,怀景哥儿的时候也常常好发一通脾气呢!”
先临安侯夫人方福发脾气的样子…
六皇子表示没有办法想象。
赶紧出言安抚:“是是是,是闵氏可怜是闵氏可怜…”眼看行昭气势下去了,好死不死又嘟哝加上一句话,“可二哥也没有实实在在地让她失过孩子啊,二哥的手上也从来没有沾过血啊…”
男人看事情注重结果,碰上看问题注重过程的女人,啧啧,注定是一场灾难。
行昭耳朵尖,腰杆弯到半路,又猛地一下挺直起来,气势一下子就盛起来,在心里头憋了一天的那股无名火“唰”地一下往外窜,“你是不挑事儿不开心是不是?非得理论出个所以然来是不是?你要理论那咱们来慢慢理论好了!二哥是你的二哥,血亲相连,是他一心求娶寄柔,阴谋阳谋什么都堆到了台面上,王氏当初为了满足二哥这个心愿还拿踩应邑做交换!我与寄柔是多年朋友,当初还很为寄柔欢喜了一场,结果呢?结果呢?皇上指了侧妃下去,二哥接过手,是,这是无奈之举,可捧着她、惯着她也是无奈之举?由亭姐儿打寄柔的脸也是无奈之举?让庶出先蹦出来也是无奈之举?二哥宠亭姐儿的时候,好歹也想一想他当初是怎么挖空心思求娶寄柔的!若只求婚姻,那就别动情爱,若动了情爱,就请忠贞。哪里有你半路岔道儿,还不许别人打个幌子的道理!”
行昭喘了口气儿,老六赶忙把温水捧过去,行昭抿了一口,一句话定性:“姬妾才是乱家之源,二哥一碗水没端平才会造成后院起火,若只有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你自己想想日子能不能好好过下去?”
最后一锤定音:“你就偏帮着你二哥吧!”
六皇子身子往后一缩,他感觉他媳妇儿好像马上要喷火了。
行昭舒了口长气儿,憋闷的心绪舒畅了很多,闵寄柔两世都过得不舒心,让她觉得很愧疚也很无奈,可她却什么做不了,当初二皇子认真求娶的时候,她是有多欢喜啊,世间悲情的女子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多上闵寄柔一个。
二皇子一开始喜欢的是闵寄柔的端和大气,可最后让他感到厌倦沉闷的也是闵寄柔的端和大气。
行昭觉得有点可怕。
原来曾经的佳侣,也可能变成怨偶。
那…她与老六,有没有可能也会在岁月里硬生生地被磨成这个模样呢…
ps:
第一句话是李碧华的原话,这就是文科女和理科男,女人和男人,感性与理智的碰撞,还有二更,但是估计挺久之后了,大家明天看也是一样的~

第两百五五章 兄弟(下)

行昭陡然生出的隐患被浅浅地埋在了心上,六皇子根本无从觑得。
六皇子板着指头算,这怕是这么十几年,他们两头一回争吵吧?
嗯…说争吵有点过了,算是她单方向吼他…
合着就怪他咯?
吼吼也好,她一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自打闵氏走后,今儿个一直蔫巴巴的,把一股子憋在心里头的气儿吼出来,心绪舒畅了,精气神才出来。
更何况,她不吼他,让她吼谁去?
行昭素着一张脸就寝,六皇子往旁一瞅,还好还好,旁边儿还给他留了个位儿的。
大约是累极了,心累身累,行昭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连梦都没做,等到半夜,却突然惊醒过来,心头闷得像压了一块千钧重的石块儿,明明屋子里摆了冰块也摆了水,可脑袋晕晕乎乎的,像是被热的,又像是被吓的。
行昭一睁眼,夏夜里此起彼伏的蝉鸣声和清风刮动窗棂轻轻的“咯吱咯吱”响的悄声让夜变得更幽静和漫长,屋里只有云丝罩外的那盏宫灯微弱地泛着光亮,和着男人规律的呼吸声,让行昭在晕晕乎乎中,陡感清醒。
比伸手不见五指更可怕的是,只能看见自己,而看不清别人。
六皇子还在熟睡,行昭长呼出一口气,翻了身,大约是翻身的动静大了,六皇子也跟着动了动,口里头迷迷糊糊呢喃着说话儿。“小腿又抽筋了?”
说完便伸手摸摸索索中找到行昭的小腿。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随后便将行昭拢进了自己怀里,手下意识地覆住行昭的小腹。
男人的气息很浓,手也很暖,呼出的气打在行昭的鬓边。
行昭瞪大了眼睛,眼眶一热,心里酸软得像喝下了一盏酸乳酪。
自打她怀了身孕,常常晚上睡着睡着就容易小腿抽筋,睡到一半帮她揉一揉小腿。已经变成了老六的一个习惯。
习惯啊习惯,人最怕的就是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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