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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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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去他妈的谁也碍不到谁!
端王是主,他是臣,两个人行居都在一处,要是出了什么差池,端王身边带的那些人手岂不会没了后顾之忧地将他…将他做掉吗!
陈放之牙一咬,一屁股蹲在西北,久久不挪窝。
自个儿的命可没人帮忙顾惜着,只能自己惜命!
陈放之磨磨蹭蹭了半个月,端王就在天津滞留了半个月,贺行景手下的兵一路从东南逆行至江浙外海,与江浙总督遥遥相望。
现如今,贺行景绝对不敢反,更不敢在江浙官场的眼皮子底下妄动,平海寇是平海寇,转身内讧,矛头调转到江浙沿岸,也只是为了震慑罢了!
内事不平,外事必乱。
六皇子这是在胁迫陈显!
陈显八百里加急,信笺未送到陈放之手上,反而送到了首席幕僚的手上,信上很短,几个字而已。
“把陈放之送上船。”
只是在表述一个结果,是不是表明过程如何。都随他们?
是捆是绑,还是下药。
京城都不插手过问。
陈显放手了,幕僚放心了,陈放之…被放倒了。
几番折腾之后,天气已入盛夏。
陈放之以绕路耽搁为由,先行至江南,贺行景带的兵和江南总督深情地隔岸相望了三十来天后。总算是恋恋不舍地带着人手往回行船,顺流而下。
江南总督蔡沛负手于背,神情很冷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几十艘形容高大的战船抛锚顺流向南,大船一掉头,便变了神色。往地上狠啐了口,“呸!方祈带出来的人,行事没个章法!还当真是一招鲜吃遍天,上回就把海寇引到江浙外,这回又想故技重施…”
说道此,神情不由得意起来。“还不是老老实实地走了,连岸都不敢上,纸板老虎只会叫…”
可偏偏有人吃这一套。
吴统领心里打鼓暗忖。多年海上行军的经验让他闷在心里头默算,一只这样的战船大概能容纳四五百人,扬名伯贺行景报上的停泊船只大概在四十只船左右,除却十只载物载食的必要船只。带来的兵马恰好一万来人…
他却没有忘记,从西北军调至江南,也刚好是一万人…
会不会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嫌?
“吴统领…”
江南总督蔡沛扬声唤,斜眯了眼睛,看那莽夫一脸呆样儿,手捋了捋胡须。提高声量有些不耐烦,“吴统领!”
“是!末将在!”
吴统领一个灵醒,赶忙敛头挺背。
“三日之后,端王行至泊口,你等带人亲去接风,迎至下榻之处,自有本官待候。”
王孙公子,南下巡游,让他一个六品的随侍武将去接风?
吴统领赶紧抬头,哪知被蔡沛的眼风一扫,又将头连忙埋下,迟疑道,“微臣位卑言轻,怕…怕是会怠慢了端王殿下…”
“这可是你该管的事儿?”
蔡沛声腔拿得很足,眼再往旁一横,“哼”了一声,有些得意地抽身往回走,“在其位,则谋其政,此为官之道也。吴统领出身贫贱,自然没人教过,今日得蒙本官教诲,吴统领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呐。”
吴统领头越佝越低,江南官场一则讲究姓氏,二则讲究真金白银,这蔡沛若非姓蔡,出身江南望族,家里人惯会敛财,向上头奉了几大马车的白银,就凭他?文不成,武不就,徒有一身膘,他上哪儿去谋这么个官职啊!
蔡沛大腹便便往外走,吴统领亦步亦趋跟随其后,脑子里却反复想着将才船队往回行的场景…
海舶巍如山岳,浮动波上,一派大气。
又有碧波莹光,轻褶微印…
等等,轻褶!
能载四五百人的神舶大船在海面行进,怎么可能只打起来那么点儿的浪花,只印下那么浅的褶子!?
不可能,绝无可能!
船载重物吃水,船板上的水位线升高,船就会下压到水里,大船向前航行,船身之后只会留下两道很重很深的水印子!
扬名伯贺行景带着人马来的时候,船身吃重,一路航行得也不快!
船上的人…船上原本的兵马…到哪里去了!?
吴统领赶紧停住身子,偏头向外看,他猛地一停,身后的人当即重重地撞向了他的后背,后头人吃痛,低呼一声,倒叫蔡沛听见了。
“吴统领,你又笨手笨脚在做甚!”
吴统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蔡沛没回过头来,反而同身侧之人埋怨调笑,“我是早不要这种出身低贱人家的人的,可难得老爷子喜欢他,说他什么能吃苦的,行军打仗得行得很咧。厉害嘛,我倒是没看着,鼻尖尖只闻着了满身汗臭味…”
男人着意地语声轻佻地说着苏杭话,听在吴统领耳朵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胸腔上涌怒气,忍了忍,又往回望一眼,暗自下定决心,他定绝口不提此事!
陈放之一路赶得快,先于六皇子一日至江南,六皇子随后即至。
行昭接到一封从江南寄回来的厚实家书时,日子已经在八月里刚过了一小半儿,老六的字儿丰润饱满。一个一个列得整整齐齐,三页纸写满了,全是横平竖直能让人一眼就瞅清楚的楷书,一个连笔都没有。
难得他还能静下心来写家信…
行昭拿着信站在窗棂前,单手抱着阿舒,轻轻地念,“江南行胜。江吴都会,钱塘自苦繁华,西子断桥风烟柳画,楼观沧海会大江…劳生未缚,繁琐细杂。只好偶宽心境,易进高庞。”
满满三页,全是写的江南小游杂记。
他过得好不好,路上艰辛不艰辛,顺利不顺利,只字未提。
文辞清丽。秉持了六皇子一贯作风。
思念,是看着他的字,都能落下泪来的无辜矫情。
行昭声音越念越轻。信纸被轻轻地捏在手里,阿舒咿咿呀呀地伸出手来,牙齿没长完,嘴巴便合不拢。哈喇子连串向下掉,眼睛瞪得大大的,四下乱盯。
行昭看着阿舒不由轻声笑起来。
夜里等阿舒睡下,行昭点了盏小青灯在内厢,手上拿着毛笔,一笔一划地也缓缓向下写。
莲玉轻手轻脚地端了温水,凑身进来。压低声音:“…用过晚膳,雨花巷走了张帖子来,说是后日请您去赴诚哥儿的百日宴…”
诚哥儿便是欢宜长子,方家长房长孙。
钦天监算的五月初五是个出行的好日头,五月初十照旧是个好日子,是个万事咸宜的日头,诚哥儿会挑日子,晌午的时候蹦出来的,太阳正好照在头顶儿,方桓亲自取了个乳名,叫做阿照。
乳名自家亲眷叫一叫,等小郎君长成了,便再也不敢叫乳名了——显得不庄重。
行昭觉得阿照二字甚像女儿家的名字,邢氏倒是乐呵呵地直说,“小郎君取个女儿家的名字才好养活!我倒是想叫小孙孙二狗子,就怕欢宜生闷气儿!”
这目标明确——能养活就成!
方祈都快过五张了,盼星星盼月亮,这才盼来了个带把儿的。欢宜只觉得能松口气儿,能交上差了,心态倒是很平复,方祈是高兴得东西南北都找不着了。
“去呀。”
暖光宁静,行昭笔没有搁下,想了想,又笑着在纸上加上一列字儿。
莲玉一道将温水轻搁在几上,一道迟疑,“京里到江南这么近千里路,王爷的信是三五关卡挨着过,才送进京里的,您的信…”
如今算是乱世,行昭也没想过这封信能顺顺利利送到老六手上。
她只想和他说说话而已。
既然不能面对面地说,那就写在纸上,等他回来再交给他。
“…阿谨想去抱着阿照,她爹不许,阿谨就哭,阿谨一哭,小郎君也跟着哭,整个宅子里此起彼伏的全是小孩子的哭声,反倒把她爹吓得够呛。”
欢宜出了月子,没见瘦,整个人都白润丰腴起来,容光满面,神色很柔和也很贤淑,目光有神极了。
阿谨“蹬蹬”跑过来,一把抱住行昭,“姑母!舅母!”
行昭是方家的姑母,周家的舅母,称谓全都浑在一块儿叫!
行昭笑眯眯地俯身亲了小姑娘一下,正好欣荣领着阿元走进来,阿谨立马转移了注意力,满场飞过去又一把抱住阿元,叫道,“阿元!”
一坨大红色扑到阿元小姑娘怀里,倒把欣荣吓了一大跳,哭笑不得地同欢宜打招呼,“表姨也不晓得叫,一口一个阿元,也不晓得叫老了谁去!”
阿元年岁不大,辈分老,认真算起来,和行昭都是同辈人。
欣荣话一完,内厢当即笑了起来。
方家请的都是自家人,通家之好,来往都不拘束,热热闹闹用过午膳,李公公便从端王府叩上门来,脸色卡白,话声却强自平稳,虚凑在行昭耳朵边儿,轻声说:“…皇上…驾崩了…”
行昭手头一抖,茶盏直直坠下。
当即,四分五裂!

第两百七四章 崩(中)

第两百七四章 崩(上)
“啪”地一声碎瓷,响在喧嚷热闹中。
女眷们扭过头来瞧行昭,欣荣探身过来折扇掩面,挑眉轻声问行昭,“…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事了?”
可不就是家里出事儿了么,还是出大事儿了。
那个早已垂垂老矣,满目颓靡的老皇帝是到底身子垮了,撑不住了?还是有人率先出手…后宫姓方,宫里有多稳,这是行昭知道的,不可能有人在方皇后眼皮子底下对皇帝出手的,难道是方皇后?不对,方皇后不可能在老六远下江南之际,对皇帝贸然下手,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驾崩,虽是仲夏时节,江浙上京顺风顺水,可老六要赶回来也得需要近十五日的时间!
这十五日里,皇城会发生什么,定京会发生什么,谁也不会知道。
行昭迅速反应过来,抿嘴笑了笑,温声解释道,“…舒哥儿今早上叫了声爹!这还是阿舒头一回叫清楚,只可惜府里头谁都没听见,我是头一回做母亲的,性子躁得不得了…一时竟然失了态!”边说边向李公公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来都来了,去给平西侯请个安吧,再蹭顿长寿面,咱们家也蹭蹭小阿照的喜气!”
“这可是喜事儿!碎碎平安,碎碎平安!给咱们舒哥儿包一本三字经去,我这个九姑奶奶辈分重,得由我来送这头一册的开蒙书!”
欣荣朗声笑过,便将此间变数揭了过去。
席上笑哄哄地又闹开了,有机灵的小丫头麻溜将碎掉的酒杯和淌了一地的酒水给清扫妥当了,青砖地当即一如既往地干净明亮得光可鉴人。
百日宴通常不会持续太久,用完午膳,便有夫人奶奶们三三两两地辞行了,邢氏长袖善舞。挨个儿挽着胳膊送到二门,没一会儿大堂里就空落落一片了。
欢宜和行昭端身立坐于花间之中,花间无端燥热。行昭言简意赅,“应该是母后封锁了消息。偷偷让人给端王府递了信儿来,满定京怕是没人比咱们知道得更快了。”
欢宜别过头去,手撑在木案上,神色显得很迷惘。
皇帝再糊涂,也是她的父亲,欢宜下意识地对他的死亡油然而生出一股子悲伤,可很明白如今不是应当悲伤的时候。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老六在外,定京群龙无首,正是浑水摸鱼。起风掀浪之时…”
邢氏还没送完人,方祈也还没带着李公公过来。
欢宜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东厢紧掩的那扇木门上,语调拖得老长,话声里带了显而易见的惶然与恐惧,她的阿照才出生。才过了百日…乱世出枭雄,她衷心希望她的弟弟,她的夫家会在血路里杀出一条道来,只有这样,女人和孩子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死死瞒住十五天就够了。”
行昭眼神落在青玉花斛的把手上。动了动嘴唇,轻声出言。
她几乎在瞬间就知道了方皇后的图谋,皇帝身亡这在意料之外,可这个意外不能让旁人知道,至少不能在老六没有回京的时候,让别人知道了!
“姐姐与我,明日抱着阿照和阿舒进宫去。”
欢宜愣了愣,下意识地想拒绝,哪知话未出声,外厢便起了一阵沉稳却快速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挑帘而入,“阿妩说得有道理。”
是方祈的声音。
行昭与欢宜接连起身,方祈先进,邢氏紧随其后,李公公躬身跟在最后。
“虚虚实实,兵无常势。如今女眷们越无所畏惧地抱着幼子入宫请安,旁人心里头便越踟蹰,越拿不定宫里头究竟出了什么大事儿没有?心里头一打鼓,行事机变就慢了。”
方祈行兵布阵,想的都是兵法。
三国有诸葛孔明空城计,古城墙上独身抚琴,敌军一怵,便摸不到城内究竟埋伏有多少兵马,一怵之后,错失良机,便节节败退。
如今的皇城便是一座空城,一座没有天子的空城,可惜别人还不知道,行昭要做的,就是让别人最好永远也别知道。
欢宜想了想,终究是轻轻点了点头。
方祈负手而立,难得一见的神色沉凝,“宫里头的内侍是在禹中去的端王府,来的不是惯用的林公公,是个面生的小内侍,打的名号是凤仪殿给舒哥儿送缎子来。可内里缎子中却夹杂着一封短信,短信上盖着方皇后的私章,话没多说,很短的一句,‘皇帝辰时三刻驾崩,死因尚不明确’,短短一个时辰,再高明的大夫也没法子立即侧断出具体死因,却可以由此得知,皇帝身死不是凤仪殿下的手,死因尚不明确,则表明皇后认为此为人为,而非意外,封锁消息之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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