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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记得我伸手一掌推开汀宁,自己拉过缰绳,往那奔腾而来的军队中冲去。汀宁惊恐地吼着让我回去,然后跌倒在地上,可是,我没停下来。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马踏流星,风似龙吟。耳边是风嘶声,有畜生坐骑的受惊声,有暮焰士兵刀刃划过的声。可似乎是隔着一层气障,刀光剑影在那虚无上砸出金属的声音来。我却确确实实如同着了魔,眼看着自己伸手一握,那力量就解开了最后一根弦。
一道白光从周身散开,那些近我身人,尽数人仰马翻,哀嚎惨叫一时四下而起。潮水一般的军队想来训练有素,见前排士兵倒下,便蜂拥上来。这一围,自然是和前面那些是一个后果。这一拨人倒下了,却还有更多的人踏着他们的尸体而来。
暮焰人和瞬水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一旦决定效忠,就一定会抛弃自己的所有。一如他们的血性,烈焰如火,不死不休。
我在那白光环绕中微微低头看着他们,彻骨的寒冷由心而生,仿佛这天地渺茫都在一念之间似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躯体都被那道白光一击而飞,等他们落地,我才看清,他们竟然全都捂着自己的眼睛。可因着心里的这股力量,我看在眼里,半点怜悯也没有了,冷眼看着,竟然还觉得很快乐。
我伸手放在眼前,看见手掌上竟然散发出弱弱的白色荧光来。这白色荧光,我只是在那次慕沙死时,护我一命的镯子上见到过,知道那是水君的力量。没想到,现在我自己也有了这样的光泽。
我坐在马上,四下望去,前一刻还是一支劲旅的他们,早就四下崩溃,人畜皆瘫倒在地上,扭曲拱动着异常痛苦。再过了片刻,他们竟然一个个都化作冥烟消散而去。
我嘴角微微勾了勾,看着满地的狼藉。很快,连尸体都化作冥烟散去,在地上留下些浓重的血迹。暮焰的血,在人死后,会渗入脚下的土地,人死虽无形,血却会长久的留着。一如他们坚强不屈的遵从性的信仰。
胯下那马似乎是受了那圣光的笼罩,半点也不受惊,一步一步笃定地带我越过瞬水与暮焰交战的界限。尸体还在堆叠着,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性,看着鲜血在眼前炸开一朵朵花朵,听着白色马蹄早就是蹚着坑坑洼洼的红血,走出吧嗒吧嗒的声响来。
我伸手抚了抚马儿的鬃毛,把脸埋进那柔软的白色中。却在这时,背后一阵急促而又剧烈的刺痛传来——这痛,再熟悉不过。是暮焰那种因为干燥而炎热对身体的侵袭,第一次感受着疼痛,还是那次与水君在朝夕集市上。
抬头一看,原来马蹄飞驰,我已然踏进了暮焰的领土。
在低头时,一切都明了起来。他在我快溺死时救我一命,是为了在今天利用我。他从小让我与他同住,是为了不让我出半点偏差,与其说同住,不如说是亲自看守。他教我《瞬水国鉴》送我去训练营,是为了今天能在这马上好好坐着,是为了能让我在前线存活下来。——那么他有没有爱过呢,也许没有吧,也许半点也没有吧。
那张脸似乎是在那一瞬间的恍惚中一闪而过,然后消失不见,再也不见。
心中那股力量竟然随着身后疼痛的加剧,逐渐散去,心思也逐渐澄明了起来。回头看去,满目疮痍,尸横遍野,血迹斑斑。
我摊平了手,看我掌心的纹路,方才那些似乎是小梦一场。可回头看去时,那真真切切的鲜血却刺得我眼睛痛。一切都不是梦。
白马还在踏踏地往前走着,我这才发觉,士兵杀尽,站在我面前的是将军一人。他将手中长枪指着我,眼中是决绝,是一死方休的决绝。
看着他的面孔,我却觉得熟悉。力气用尽,手里一软,眼前一黑,滑到马下去。
眼前黑下去的那个瞬间,我突然浑身一抖——眼前这个人,有一张和水君一样的脸。
那一次似乎又是昏睡了很久,醒来时,明媚的阳光照在眼皮上。那炙热的温度,骨髓都敲击着疼痛。不要说逃走,整个眼睛都挣扎出一身汗来。嗓子干涩,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挣扎了片刻终于平静下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其实是没有天花板的,因为这里也是暮焰的前线,只有膨大的军用营帐。
“醒了?”
我歪了头一看,正是那张与水君一模一样的脸。我微微分辨了下,就知道不是一个人了。眼前这人,眉宇之间热烈至极,还带着一抹若隐若现的红色,一看就知道了暮焰的人。
而,水君,而那时,我的水君。恐怕正拥着君潋等前线的捷报,我很重要?我真是相当重要。
我没有理我身边的这个人,只是又闭上的眼睛。他却蹲下身来,仔细看着我,自己喃喃道:“听闻瞬水有神横空出世,原来是真的。”
我心中一惊,这原本是瞬水的机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这个暮焰的人倒是知道了?莫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除了我?
那人似乎是笑了笑,叹息道:“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小女孩……他也真下得去手。”
我听在耳朵了,心里一动,这人应该是水君的老朋友才对。
“……你是谁……”我睁开眼睛,声音极低,他却知道我在说什么,微微一笑,朗声说道:
“玉炎,暮焰王子,玉炎。”
“……”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们有一模一样的脸对吧?第淼没有告诉你么?”
“……”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
我一怔又一怔,原来,我除了那些我以为的事情,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被豆瓣发了卡,不开心。如果能有机会,我想把封裁尘的故事写完。
各种求。
、阳谋:嫁入敌国
“你对第淼了解多少呢?嗯?小女孩?”他在我身边坐下来,并不想弄死我。其实那时就算他反手就把我弄死在那张床榻上,瞬水的心血也许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我……”我挣扎着想要狡辩,可是嗓子沙哑着难受,还是闭嘴了。
我了解他多少呢?我的耳边全是这句话,我突然开始恐慌起来。
我们一起去过集市,一起在云朵上飞翔,一起杀戮过烈焰兽,一起去海底见过凌颜,一起在萤槐树下看着萤槐花落下。他教我的瞬水国鉴,教我的清心咒,带我去吃馄饨是我十年来第一口正常的食物,捡起的萤槐花瓣映照过我们的脸。
可是——我了解他多少呢。
君潋是云池宫宫主,也是瞬水国师,他没说过。
他有一个注定要牺牲我的计划,他没说过。
这世界上有个人和他张的一模一样,他也没有说过。
他把我从那一方潭水中救出,然后带回瞬水,然后给我吃药,然后一切都按照他的安排按步就序的进行着。那时我身在此处,身在敌国,面对怎样的危险,会有怎样的受伤,其实都是他一手促成的。我总不能还希望,他那样一个淡漠的人,对自己的棋子还有什么心疼。
玉炎却在我身边,看着我笑起来:“第淼他什么都不说,你却什么都相信。你倒是第淼身边的第一个这样的人。”
我一愣,还没说出话来,他却身子往后一仰:“别想了,我认得第淼,却不认得你。你们那些,我见你之前,我也不知道的。”
他继续说道:“瞬水的法术对记忆有着莫名的掌控能力,其实暮焰也是。暮焰对记忆的掌控在于读心。我从前见到第淼时,他就像一尺湖水,什么也没有。可今天见到你的时候,却发现你的记忆里竟然……全是他。”
他兀自笑了起来,声音竟然明媚如阳光,很是好听。若不是他是暮焰的人,若不是我小命落在他手里,若不是我先遇见了第淼,我一定会喜欢眼前这个明朗的人。
他又掉过头来看我,眉目间有些说不出的惋惜:“你个小女孩,你什么都不懂。”
我挣扎着坐起身来,防备着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哑着嗓子说道:“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又是明媚一笑,我看得一愣神儿,他说:“你本是极其难见的寒性体制,再加上被第淼改造,如今早就是能力非凡,我又如何能杀了你?”
他看着我低下去的脸,勾起手指,把我的脸抬起来:“你若死了,第淼也得踏平我暮焰啊。”
我拂开他的手,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斜倚着看了我一会儿,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不如你嫁给我吧,反正我和第淼长得一样。”
“嗯?”玉炎那语气有些玩味,我被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句话弄得有些茫然。
他坐直了,双手撑在那床榻的两边,快要凑上来:“我说,嫁给我。”
我被他那模样弄得一笑,眼泪却也跟着落下来,打在锦缎被面上:“可我是瞬水的人,还杀了你那么多的部下。”
他嘴角勾了勾:“正是因为你是我的敌人,正是因为有太多……,所以我才要你嫁给我。”
我微微抽了口气,有些不好的感觉。
“子欺,你说我是不是像一个笑话。”我看着对面的洛子欺。他那处宅子置办得不错,他也累得够呛,面上带了些倦色,胡茬也明显了一圈。
他却把我这里当做在暮焰的大本营一样,每日必来,他扬了眉头问道:“哦?如何是个笑话?”
“我平生爱的第一个人,拿我当棋子。平生第一个说要娶我的人,却是我的敌人。一个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在我这里都变成了笑话。”
洛子欺还未做出什么表情来,看着我身后,表情微微一变。我便也跟着转头看,原来是昌炎来了。
我们站起身来,同他做了个礼,他却很是随和地挥手作罢了。他看我们说了一会儿话了,便也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说来我也听听?”
昌炎手里拿了个白狐狸毛的揣手,把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捂在里面,衣服也是比平日里多添了几件,银色与红色细线交织,针脚细密,上好的锦缎。
他慵懒往椅子里一靠,很是安闲。
这圣水石做的屋子,本就是给我和洛子欺两个瞬水的人的一道屏障,昌炎本是暮焰的人,入此处来,必然要受些损伤,不得不裹得跟个要过冬似的再来。
我随意笑了笑,眼眸垂下:“不过就是些陈年往事罢了。”
我想起玉炎的话,有些玩味的歪了脑袋,问昌炎:“听说暮焰对记忆也有特别的掌控,你可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昌炎来了兴致,看着我的眼睛,眯了眯自己的眸子,脸上一红,说道:“锡姐姐,你在想初见我的样子。”
昌炎说得没错,我总觉得如今的昌炎,和我初见他时,是两个模样的。但是这种感觉又着实说不出来。大约也只能归咎于“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自从取代玉炎成为这暮焰帝国的帝君,他也改变了不少。
那时我依旧在那床榻上坐着,玉炎和我才和我说完那句本该是倾世绝美的那句话。昌炎便推门而入:“哥哥。”
他叫的人,自然是玉炎。玉炎侧过身子,瞥了眼,说道:“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么,怎么进来了?”
那时的昌炎有些瘦小,似乎是他哥哥玉炎的小跟班,手里也握了柄银枪,却不怎么会耍,只好当个防身的作用。但是,玉炎御驾亲征,却还是把他带在身边。
他唯唯诺诺道:“哥哥不能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为信号考试求人品 半夜一发QAQ
广播剧依旧在养成中……
、阳谋:记忆断层
玉炎听罢,似乎觉得是在情理之中,只是淡然地问道:“为何?”
昌炎也低头,看了我一眼,低声道:“这位姑娘,虽然容貌姣好,但是杀人无数,不能做我们暮焰的王后。”
我微微侧着脸,昌炎定然是看不见我的全貌,他说容貌姣好时,我微微颤抖了下。玉炎却很是淡然,他伸手拉过昌炎,凑近了他低声道:“我有我的打算,我虽然疼你,但这件事情,你不能干涉。”
“哥哥。”昌炎有些难过,声音一颤,竟然让人也有些心生怜惜。
“出去。”玉炎再不带别的感情,直把昌炎推出帐外去。
我全数听在耳朵里。
兀自苦着脸笑了笑,我似乎有种特别的能力,这世上的人似乎见了我,都想要用些计谋来算计。我虽不乐意嫁作人妻,可毕竟是身在敌营,又实在理亏,绝没有一定会得救的底气,他要如何便如何吧,保住一条命真是不容易。
玉炎把昌炎推走后,又坐下来看着我,问道:“你想不想死?”
我歪着头看看他,不知道是我伤得脑子出问题了,还是他脑子也有问题,翻了白眼,说:“你猜。”
他根本没接我这个白眼,倒是很认真地说道:“我猜你不想死。”
我有点上不来气,又翻白眼说道:“你答对了。”
他腆着脸笑了笑:“不想死就嫁给我。”
我苦笑了声,说道:“我何德何能,到如今这个田地,还能遇到个说要娶我的。不过你弟弟说的没错,这一战,我早就是你们暮焰的敌人,你的子民视我为妖物,你又娶我,不就是和你自己的天下过不去?”
玉炎大笑:“你个小女孩怎么能想这么多?那些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拿你去抵命,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