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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热嘲冷讽及谩骂,听了十几年,他的耳朵早起了茧,还有这种虚张声势的戏码,他也早看烦了,瞪起眼,像教训手下的兄弟一般质问:“既然不相信,你为什么不做DNA?不做就给我认了,一天到晚唧唧歪歪,你是不是大老爷们?”
这话若出自另外两个女人之口,苏正东肯定会气得暴跳如雷,但,若刚是他的心头宝贝,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滴滴亲亲的儿子,于是嘴巴微张着,气焰渐渐消散了。
不知是触动了伤心事,还是二十几年的憋屈,被没少操心的儿子帮忙嚷了出来,王丽梅突然间哭了。
和苏正东结婚之前,她曾失身给了前男友,后因双方父母反对,才嫁给了苏正东。那时,男人的思想没有现在开通,而性格迂腐的苏正东,又把女人的贞节看得特别深重。
结婚当晚发现她不是处子,苏正东当场就变了脸,新婚期间,俩人基本是在吵闹中度过的。
不巧的是,结婚的头一个月王丽梅就怀上了若彤,见她没来月经,苏正东便怀疑她是带着身孕嫁给他的。
后来一次争吵,王丽梅不小心动了胎气,令若彤提前两个月来到了这个世界。此时,苏正东何止是怀疑,完全就是肯定,这也是他宁可丢掉工作,也要生二胎的原因。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正东的怀疑虽然逐渐打消,但他对王丽梅婚前失身却耿耿于怀,所以,就算若彤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拒不承认,还总爱拿若彤不是他的种来说事,来羞辱王丽梅。
王丽梅性子温柔,为了两个孩子,她一忍再忍,加上她也觉得自己有所愧欠,于是,母女二人便成了苏正东发泄怨气的对象。
苏若彤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懂事开始,她就暗暗立誓,今后她绝不学妈妈,绝不让妈妈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她拼命守护的处子之身,最终却交给了一个牛郎。
忍住心酸,苏若彤默默无语,继续收拾需带走的物品。
父亲既固执,脾气也暴躁,以前她常常顶嘴,总惹得他暴跳如雷,后来渐渐大了,父亲又患上了心脏病,她便不再与他争执。
既然爸爸无法改变,唯有她这个做女儿的,尽量少惹他生气了。
爱到骨子里
等办好出院手续,肖家的车也来了,胡曼云奉老爷子的命令,来接亲家出院,肖家已备好午饭,正等着他们。
肖家如此看重他们这个穷亲家,苏正东夫妇既受用,也感动,客套一番,便坐上车一起前往肖家。
胡曼云来不来,他们都打算要去肖家,一是辞行,二是为了表感谢。苏正东住院的半个多月,全是肖家在照应,于情于理,他们都应去一趟。
苏若彤不便说什么,默默无语跟随弟弟坐进肖子易的宝马车里。按她的性子,她不会让爸妈再去肖家,但有些事情,又不能由着性子来。
肖家对她越好,她心里越是难受。
四十分钟左右,两辆小车驶进了豪华的肖宅。听到车响,肖青焕和夫人杨小柳,满心欢喜迎了出来。
肖青焕虽说是位八十岁的老人,但他挺胸昂首的步姿及洪亮的嗓门,却如同年轻人一般。
大家寒暄几句,杨小柳拉起苏若彤的手,不无心疼地说:“你看你这孩子,半个月光景脸儿瘦小了一圈。”
“爸爸生病住院,做女儿的哪能不瘦?”肖青焕嗔了夫人一句。紧接着,一脸喜爱对苏若彤说道,“若彤啊,我让他们把房间收拾好了,这段时间你和子易就住家里。”
“是哦,回来后让刘妈好好补一补,你爷爷他呀,迫不及待要抱曾孙呢。”
自然,杨小柳的话又惹来一片笑声,而笑得最为开心的,就数肖青焕。他对他的小夫人,爱到骨子里去了,觉得他的心,唯有她能懂。
瞧着老俩口一唱一和的恩爱劲,胡曼云暗自撇撇嘴,才随着众人笑起来。
身处这种场合,苏若彤除了面带尴尬羞赧地笑一笑,她还能怎么样?好在进屋不久,胡曼云以看房间为由,将她喊到了楼上。
对杨小柳,胡曼云和老公一样,表面恭敬,内心却恨之入骨。
她嫁进肖家没几年,老爷子就娶了杨小柳。新娶的婆婆,说是大她三岁,但看上去比她这个做媳妇的,却年轻许多,水灵灵的模样儿,根本不像生养过孩子的女人。
自从杨小柳进了门,胡曼云在肖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肖家发号施令的女主人不再是她,而是杨小柳,就连老爷子对孙子的宠爱,也被杨小柳剥削了去。
以往回家,老爷子首先会抱着孙子亲几口,才会干别的。杨小柳进门之后,老爷子就没了这习惯,他的眼里只有怀有身孕的杨小柳了。
那时,老爷子五十多岁,身强力壮,对杨小柳的那股子狂热劲,可以跟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拼比。
好在老天有眼,杨小柳怀孕六个月时,因打了蜡的地板太滑,她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那次流产,令她的子宫受损,之后,杨小柳再没有怀过孕。
什么都别想
苏若彤心里清楚,胡曼云喊她到楼上,当然不是为了看房间,这个房间之前就是肖子易的,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果不其然,胡曼云领她看了看新换的床上用品,就将话切入到了正题。
“若彤,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苏若彤勉强笑了笑,之后垂下眸光。
“傻孩子,还想着要离婚呀?”胡曼云笑起来,还一副疼爱的样子,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见她垂头不语,胡曼云叹了口气,伤心且又自责地说道:“唉,都是妈的错,妈没把子易教育好,若彤,妈对不住你。”
胡曼云何等精明,有关牛郎的事,她今儿绝口不会提,她要若彤感动、愧疚。
说到最后,声音竟然带着哽咽。苏若彤见状,连忙抬起头:“妈,快别这样说,这事怎么能怪您,这不是您的错!”
“若彤,好孩子。”胡曼云欣喜地抓住了苏若彤的双手,“你还肯叫我妈,妈真的好高兴。”
苏若彤张张嘴,欲言又止。现在没离婚,她不叫妈还能叫什么。
胡曼云的眼,一直在若彤脸上探究,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言语,心知她还抱着离婚的念头。
再次叹了口气,胡曼云正色地说:“若彤,妈今儿喊你上来,不是想替子易求情,子易犯下这么大的错,妈没脸求你,妈只想说,有些事不能凭一时冲动,特别是婚姻。现在,你和子易不像谈朋友的时候,说分手就可以分手,你俩现在结了婚,是夫妻,有很多责任及许多羁绊,这些你都想过吗?”
这些,她当然想过,如不是这些责任与羁绊,她不会拖到现在还没离掉。
喉管似被堵塞,苏若彤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诉苦?还是告诉她自己坚决要离婚?似乎这些,都不应是跟婆婆说的。
半晌,才艰涩地道了声对不起。
胡曼云一听就明白,她笑着责问一句:“傻孩子,你就狠得下心,不管你爸爸的死活了?”
一言击中要害,苏若彤哭了:“我是狠不下心,可要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也做不到呀。”
她不能释怀的,何止是肖子易和任菲儿这事,还有她和牛郎的交缠。
“妈也是女人,妈懂,妈能理解。”胡曼云把她搂在怀里,又是拍肩又是抚头,直到她平静下来。
“若彤,这事就让它过去了,好不好?”
她多么希望这事能像风一样,吹吹就过去了。
那天,苏若彤被胡曼云软化,决定将离婚的事缓一缓,这样,既给肖子易一次机会,也给她自己一次机会。
她不是冷血动物,肖家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再说她爸爸的病,也不能再受刺激。
至于住回肖宅,她找了个借口没答应。肖宅在丽山脚下,离她上班的报社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肖家长辈考虑到这些,也就没有强求。
于是,她和肖子易的关系又回到了结婚之前,俩人同住在白云小区的婚房里,但,各睡一房间。
苏若彤正在气头上,肯定不会给肖子易好脸色了,亲吻、搂抱、甚至连牵手,都让他别想。
肖子易拿她没辙,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老老实实遵守她的规定。
谷厅长的专访
第二天,苏若彤就回报社上班了。
华淮市有两大报纸最具影响,一是华淮日报,另一个就是华淮都市报。苏若彤刚到都市报时,李主任见她长相甜美,亲和力强,就将她分到了情感讲述栏目组。
苏若彤每天的任务,就是聆听别人的情感遭遇,然后用文字编辑刊登。
之前,她非常喜欢这个工作,觉得既听了故事,又可以帮帮别人,或开导一下,工作一年多,她是栏目组出稿最多的一位记者,由此落下了个“情感小专家”的雅号。
只是没想到,她这个“情感专家”的情感,也出了问题。
发生捉奸在床之后,她就开始讨厌她的工作了,因为每次聆听讲述,她就会不自控地想到她自己,这令她很沮丧,也狂躁,两次申请想调换到别的部门,结果都被打回,直到今天,在讲述人面前彻底崩溃。
今天的讲述人曹先生,简直就是肖子易的翻版,甚至更恶劣,捉奸在床了,还三番五次跟女同事出轨寻欢,现在老婆怀了孕,坚决要打掉孩子离婚,他才知道急了。
听着他口口声声爱他老婆,苏若彤实在忍受不住,爆发了。肖子易也是这样,口口声声称爱她,可结果呢?
望着怒气冲冲离去的讲述人,苏若彤懊丧极了。作为这个栏目的记者,她只有聆听的份,绝不能带丝毫的个人情绪去抨击,曹先生找她倾诉,是想寻求帮助,而她,不但不给予帮助,还加以指责训斥。
呆坐了很久,像是突然醒来,苏若彤拎起笔记本,急匆匆走出紫茗轩茶楼。
回到报社,她直奔李主任的办公室。
“李主任,我要辞职!”
别人调换部门很容易,为什么到了她的头上,就这么难?不用说,苏若彤赌气的话里,肯定含满怒气和怨气。
李主任吓了一跳,连忙从座位上站立起来。李主任四十多岁,兴许是用脑过度,头顶上的头发稀稀拉拉,所剩无几了。
“呦,这是谁惹了咱们小苏?”他笑着走过去,逗她说,“快告诉我,回头我狠狠训一顿,真是不想活了。”
“是您!”
“我?”李主任一怔,随即大笑起来。
本是带气的顶撞,说过之后,苏若彤觉得自己很过份,这不是平时开玩笑,不管怎么说,他是她的顶头上司。
缓了缓激动的情绪,苏若彤提出:“我想换个部门,麻烦李主任帮我调一调。”
“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着要换部门?”李主任脸上的笑,渐渐隐没。
“我在情感栏目做了一年多,感觉有些腻了,想换个部门跑跑别的新闻,申请了两次,都被您打回了。”
情感栏目组三个记者,就数她最出色,他当然不会同意她的申请。
他沉着脸,开始打官腔推卸:“小苏,这个不是我不愿意帮,而是我也无能为力。现在调换部门很困难,要研究,还要副总批示。你现在先安心做着,等日后有机会,我再帮你提出来。”
等日后,这不是骗人的鬼话?苏若彤一听,拧劲上来了:“我一天都不想做了,如果不调,我就辞职。”
“小苏,你咋像个孩子?”李主任很是不悦,带着气恼问她,“若是大家都像你,这个腻了那个腻了,他们都要调部门,你说我们的工作怎么做?”
“可我的情感也出了问题,您让我怎么去聆听别人的讲述?”说罢,苏若彤很没骨气,竟然呜呜哭了。
李主任懵了,愣愣地望着她,不知道言语。
记得她结婚的那天晚上,新郎官将报社同仁的电话打了个遍,后来她上班了,大家还拿这事跟她开玩笑,以为她和老公早没事了。
他想以领导的身份关心一下,问问情况,却又怕涉及到隐私,半晌,点点头,爽快应允:“行,你去新闻部找苏华,她小孩生病了,明天去不了黄溱水库,水利厅谷厅长的专访,就由你负责完成。”
被迷晕了
走出李主任的办公室,苏若彤长长地吐了口气。她发觉自己变脆弱了,动不动就爱掉眼泪,暗自咬咬牙,快步离开。
新闻部在情感栏目组的下一层,苏若彤到的时候,苏华刚放下李主任的电话。
“若彤,你咋的了?别人千方百计想去你那个组,你怎么不干了?”苏华二十八 九岁,一头亚麻色的短发,宣示着她的干练。
苏若彤一笑:“成天听故事,腻了,想换一换。”
“我说你,犯傻啊?”苏华急得用手去戳她的脑门,“你那个栏目组,极少出差,不像我们东奔西跑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