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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到水穷处-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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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翔勉强一笑:“辞旧迎新,普天欢庆,陛下竟还能记得我,专程前来,楚翔感激不尽。”



十七 长歌怀采薇(下)

         符陵无声地苦笑一下,叹道:“你什么时候才肯和朕说一句真话?你难道就不明白,朕要的是你的真性情,不是你的假面具!”停了停,又道:“今夜宫里自然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夜,但那些繁文缛节,阿谀奉承,总是千篇一律,朕实在厌烦了,想到你这边必是冷冷清清,一年一度的除夕,非同平时,朕总该来陪你一会。”
  楚翔听他称自己楚将军,已不复往日亲密,又见他绝口不提上回不告而别之事,听他说特意来陪自己,暗想:好一番温柔体贴的情意!你说我不讲真话,难道你对我就是真话了?你周旋于后宫粉黛之间,对谁不是朝三暮四,虚情假意?偷眼观察符陵,多时不见,他的目光虽仍清明,却不及往日犀利,容颜更似有些憔悴疲惫,身形也消瘦了几分。楚翔不由好笑,看来这符陵多半也是个纵情酒色的昏庸帝王,想是这段时间和那莲妃日日淫乐,连身子也亏了。若是如此,倒是我大周百姓的大好消息了!
  楚翔心里转着念头,口中却道:“不是我不说真话,是我说了真话陛下竟不肯信。”
  符陵正色道:“这句话倒该朕来说。”笑一笑:“宫里丝竹弦乐,纷纷扰扰,听得人腻了,没想到来了这里,倒会听到一曲清歌,声动云霄,”楚翔不知道他在屋顶上待了多久,《采薇》曲中之意,他岂会不明白?自己总是无法抵赖了,干脆默不作声。
  符陵又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一曲采薇,荡气回肠楚将军虽生于南国的烟花之地温柔之乡,却有燕赵男儿的豪迈慷慨之气,的确令人钦佩!”符陵不但不追究,言语中还颇有嘉许之意,倒让楚翔诧异,想要说什么,符陵却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用开口。
  这时厨房里已温了酒添了热菜上来。符陵夹了一只蟹粉狮子头放入楚翔盘中,笑赞道:“淮扬菜中朕只爱这狮子头,肥而不腻,尝尝这味道可还正宗?”又问:“楚将军,这绍兴的花雕酒如何,你可喜欢?据说这坛是上百年的陈酿老酒,难得之极。”
  楚翔笑道:“原来如此,难怪酒香甘醇,非同一般,翔多谢陛下赐此美酒!”接过酒壶,满满地斟了两杯,捧了一杯递给符陵,道:“我便借花献佛,来敬陛下一杯!一则感激陛下除夕探望,二则祝愿陛下来年吉祥如意!”说完一举酒杯,自己先干了。
  符陵接过酒来,眉梢眼角都是戏谑的笑意,道:“只要是你敬的,莫说是美酒,就算是毒药,朕也甘之若饴!”说完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酒回祝楚翔。
  又喝了几杯酒,外面正打三更,已是夜深了,离苑地处偏僻,听不见喧哗之声。符陵敛了脸色,却道:“朕今日不能陪你守岁了,宫中还有事情,不能久留。朕这次来,也是要和你作别,再过两三日,朕要去江北前线一趟。”
  楚翔奇道:“大过年的,陛下去前线难道有什么紧急要事么?”
  符陵道:“正因为是过年,朕才要到前线去,前线将士舍生忘死,转战万里,除夕之夜也不能与家人团聚,朕得去慰问他们。另外,朕也要检查前线情形,以备来日大战。”
  楚翔心头咯噔一跳,他既然要莅临前线视察,渡江之战怕不远了,长江六月汛期,江水猛涨,不可横渡,那他要动手必在春天!灭国之难已迫在眉睫,自己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楚翔心急如焚,又不能在符陵面前表露分毫,忙又倒了一杯酒一口灌了下去,喝得过急,猛地咳嗽起来。符陵伸手在楚翔后背轻拍了几下,柔声道:“干吗喝那么急,呛了不是?”
  楚翔借着三分醉意往符陵身上一靠,倚在他怀中,双手顺势攀住了符陵的脖子,薄醉的星眸带了几分朦胧,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陛下好久好久不来了,我还以为陛下已忘了我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冷冷清清的陛下好容易来一趟怎么就要走呢?多呆一会好么我第一次在上京过年,又没有亲朋好友,还想陛下带我四处瞧瞧热闹呢!”
  符陵剑眉轻轻一挑,不动声色地把楚翔的手拿下来,仍让他半靠着自己,淡淡地道:“每逢佳节倍思亲,朕知道你想家,这也是人之常情。朕本该多陪你几日,但这次恐怕不行了,来日方长,年年都有除夕新年,有的是机会与你共度。你若要瞧热闹,就自己上街逛逛,让离苑的侍卫陪着你,看上什么喜欢的就买什么,要用银子也只管用,不必顾忌。”见楚翔露出些失望之色,又道:“朕好些日子没来,你平日里忙些什么?没有再去学棋吗?”
  楚翔听他问起,忙道:“这些日子下雪一直没出去,就在屋里看看书。”反问道:“陛下这些日子一切可好?忙得很么?”
  符陵道:“说忙也不忙,只是朕遇到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有些烦恼。”笑了笑,不谈是何事,也不提莲妃,“你倒很用功,看了些什么书?等朕回来再和你切磋棋艺,看你长进了没有?”说着推开楚翔,站起身来:“朕是偷跑出来的,不能久留,该回去了。朕这一去,一个月左右就可回来,回京之后即会来看你。”又召主管太监吩咐了几句,便往外走去。
  楚翔知道无法强留,只得把符陵送到门口,有侍卫牵了匹马来,符陵上马,绝尘而去,转眼已没了踪影。
  楚翔回屋,对着残席冷酒,呆呆发愣,原知道符陵挥师南下是早晚的事,一旦成功渡江,不出半年,铁蹄即可踏遍江南。天下大势已定,自己费尽心机,终于没有半点机会!可又怎能甘心?现今唯一的希望,是劝说符明提前举事,若能取了符陵性命最好,纵然不能成功,也可闹他一阵,国内不宁,符陵短期内就不敢大举用兵,周国得了喘息之机,再徐徐图之只不知到了那时,自己是否还有命在?



十八 人约黄昏后(上)

         这大年三十,本有守岁的习俗,楚翔就形单影只地偎着火盆边坐了一夜,翻来覆去盘算,符陵符明脑中如乱麻搅成一团,看着红红的炭火最终化作了一团灰烬。第二日大年初一是走亲拜友的日子,楚翔在秦国举目无亲,无处可去,关在房里昏昏睡了一日。初二这天传来消息,符陵果然出发南下视察,御林军伴驾随行。
  初三夜里,京城里开始放灯,离苑里的侍卫们撺掇楚翔去看灯:“每年从正月初三到正月十五,我们这上京城放灯火过灯节,方圆百余里的人都要进城赏灯,一年到头就数这几日最热闹,楚将军不去看看太可惜了!”楚翔本无情绪,但想想在离苑里终日坐困愁城,无法可想,不如先出去走走,再伺机行动。这日入夜,便带上两名侍卫,其中包括王原,都换了便装,出门赏灯。
  一行人未到闹市,已听到人声鼎沸,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街边屋檐下树梢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舞狮子的,耍龙灯的,耍杂技的,卖小吃的、敲锣打鼓说的唱的男女老幼穿梭来往,个个笑逐言开,好一派热闹非凡的盛世景象!楚翔亦多年未见这般盛况,但他意不在此,在人丛中钻了几钻,已摆脱了那两名尾随的侍卫,暗想,今日城中人多杂乱,而符陵又不在宫中,禁卫多半防备松懈,自己要不要潜入御书房*密件?
  楚翔一边想着,一边往皇宫的方向走了几条街,前面人越来越多,挤成一团,只见人头攒动,再也走不过去。楚翔向旁边的一位路人打听:“大哥,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做什么呢?”
  那人看了楚翔一眼,面带不屑地道:“每到大年初三,灯节的头一天,京城要放焰火,你连这都不知道吗?这里的人都是等着看焰火的。”
  话音刚落,只听得前方轰轰几声巨响,几枚五彩缤纷的焰火腾空盛放,刹那间映亮了半边天空,璀璨夺目。接着一支又一支的烟花升入空中,如春回大地,百花盛开,争奇斗艳。行道树的枝条上都缠满了锦绣丝绦,在漫天烟花的映照下泛出奕奕光彩。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欢呼,远处的人们听到声响,也纷纷往这边拥了过来,楚翔只感到身后一股大力,身不由己地被推动,顺着人流往前走去,正要躲开,忽听得有人在耳边叫了声:“师弟!”声音含糊不清。
  楚翔一惊,回头一看,后面是位满面皱纹的老者,六七十岁的年纪,头发胡须都已全白,楚翔暗想刚才莫不是自己的幻觉,刚转过头去,后面又叫了声“师弟!”这回楚翔却听得明白,正是大师兄狄丰的声音!楚翔再回过头看那老者,那人脸上皱纹密布,却没有半点表情,楚翔心知他必是戴了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头发也是染过了。楚翔刚叫了声:“师兄!”老者忙挤了挤眼睛,干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我们到一边去说。”
  两人奋力挤出人丛,站到街边屋檐的阴影下,此时人人都仰头看那夜空中的焰火,见左右无人注意他们,楚翔忙问:“师兄怎么还在这里没走?”
  狄丰道:“我回到那边后,担心你的安危,一个多月前又想办法偷偷潜回了秦国京城,扮成一个卖杂货的老头,沿街叫卖,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后来听说你住在离苑,我每天都要到那附近去走一遭,探看动静,今天才总算等到了你出门,我就一直在后面跟着你。师弟,现今符陵不在,你何不趁此机会逃走?”
  楚翔坚决地摇摇头,道:“师兄屡次为小弟涉险,小弟感激不尽,大恩无以为报,但我现有要事在身,暂时还不能离开。”心知师兄对自己深为信赖,决不会以为自己已投敌叛国,无须多作解释。忽想到自己正需要帮手,师兄来得正是时候!便直接切入正题:“师兄,你来得正巧,我已探知周军中有奸细,证据就在皇宫中御书房的铁柜子里,正苦于找不到人去*密文。明天晚上你还在这里等我,我把画好的皇宫地图路线给你。另外还有我写的一本实战兵法,也要托你带回国去交给安澜将军!长江决战的各种进攻防御策略,敌我态势分析等,那上面都写得十分详尽,楚翔虽不能亲临前线杀敌,亦希望这本兵法能助我军一臂之力!”
  狄丰忙道:“师弟请放心,这两件事情我一定会为你办妥,只是你”
  楚翔感激地点点头,也不及详细讲明离间计划,打断他道:“我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我活着一天就会和他们周旋一天,若奇功能成,必胜过百万雄师!”
  狄丰知他口中所说的奇功无外乎谋杀符陵,虽然艰险无比,却无法多劝,只道:“那师弟你自己多保重,我明日此时还在这里等你?”
  楚翔道:“好!师兄你先走吧!注意有没有盯梢的?”
  狄丰也不作别,转身就走。很快没入人群中消失不见。空中的烟花还在持续不断地绽放,楚翔远远地站着看了一会,忽听有人急切地喊道:“楚将军!楚将军!!”楚翔循声望去,正见王原跑了过来。王原跑到跟前,气喘吁吁地道:“楚将军,你上哪里去了?让小人好找!”
  楚翔道:“人多走散了,我顺路到这里看了会焰火,怎么你就一个人?张大人呢?”
  王原走上几步,附耳低声对楚翔道:“我把他带到赌场里去了,那人是个赌鬼,今夜没有宵禁,他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将军,有人想要见你。”
  楚翔忙问:“他在哪里?”
  王原道:“请将军随小人来。”便在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远远地隔开了有几丈的距离,往僻静处走去,拐了几个弯,钻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曲折小巷,四周漆黑,不见一个人影,穿过长长的巷子,到了巷口,外面是一条略宽些的马路。



十八 人约黄昏后(下)

         王原停在了巷口,道:“将军,一会有一辆马车从这里过时,将军跳上去就行,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安排。”他话音未落,楚翔已听到远处传来的的马蹄声和滚滚的车轮声,在黑夜里分外清晰,声音急促,显然速度很快,片刻间已看到一辆黑色的驷马大车出现在街的那头,转眼间马车奔到身旁,后面的车厢却是开着门,楚翔暗运一口气,轻轻一纵,已跃进了车厢。马车更不停留,疾驰而过。
  楚翔跃上马车,身形晃了几晃,还没站稳,已被一人扶住,正是符明,他顺势一拉,两人便跌在车上,抱着滚到一起。原来这车厢中的坐椅全被拆去,只垫了几床厚厚的褥子,甚是柔软。两人滚了几圈,符明压住楚翔,狠狠地吻了一阵,楚翔半是恼怒地把他推开,嗔道:“你这样布置,难道是想在车上做什么?”
  符明忙叫起屈来,一脸无辜:“翔,你不要冤枉我!我让人垫了褥子,是因为马车颠簸,怕你跳上来时会摔伤,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忽然叹了口气,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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