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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细一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好,那我今天就认你这个哥哥了!”说着,我向他一抱拳,“常大哥!”
他听我这么叫,难得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别这么叫,还是就叫我常青吧。我可不觉得我们会做一辈子普通兄弟。”
我皱眉,是他先说要当兄弟的,又说不当兄弟了,这算什么意思。
“起码也会是生死之交,你说呢?”他说着笑开了。
这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我有点晃不开眼,却觉得十分开心,自然地用拳头用力捶了一下他的手臂,“好!生死与共!”
我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有酒,和常青一起干一杯,再一饮而尽。真正的男人之间,我琢磨应该是这样的。
他请我吃了月饼,我也应该有些回礼,不如就喝杯酒,不喝多的话,料想回去以后也没人会发现。我四处看看想找酒馆,却不想看到一个茶馆二楼竟坐了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那个年轻的男人一身青衣,不像往日般的身着铠甲,一侧长袖微微落出窗外,随风轻动,更有一番神韵。他乌发简束,眉若细柳,面如白玉,姿容绝美,雌雄难辨。
可不正是那位年轻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在看将军的并不只有我一人,他的外貌着实太出挑了,没有一丝瑕疵,他在自己周围营造了一种奇怪的“势”,让人情不自禁去关注他,却不敢靠近或搭话。因为像我们这种粗糙鄙俗的人,与他说话都是对这位神仙一样人的亵渎。
常青顺着我的目光抬头,笑容一下僵在脸上。
他对我说:“你想去这里?要不要和将军打个招呼?”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常青将这些话从牙缝里挤出来好像很是勉强。
我摇摇头,说不必了,将军坐在那里一定是等人,说不定是很重要的大人物,我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士兵,过去没准儿会给将军添麻烦。
常青看上去一下就放松了,因紧张而皱起的眉间也舒展开来。
我没想到这么个大男人也会怕见长官,忍俊不禁,常青看似可靠,其实也有很小孩子的一面嘛。
不过,将军到底帮了我许多,还给我钱和粮食,找个机会一定要当面答谢他。我在心里想道。
我和常青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却突然感觉肩上一重,被人叫住。我一回头,来人精致的面容就落入眼中。
将军。
将军是我们所有士兵眼里的传奇和追求目标,许多汉子都对将军的身世经历如数家珍。我本来就是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孤陋寡闻的乡下姑娘,倒对外头这些事儿不大了解,但这群从各处征来的兵不一样,他们有些简直是招风耳,四面八方的传闻都晓得,但对将军却都不约而同地表示了崇拜。
将军名为任枫,家里世代从军,他父亲便是那位因连续六次击退突厥进攻,而赫赫有名的上将军任隆。任隆的夫人也出身世家大族,不仅是旷世美女,还是绝世才女,任夫人的美貌和才情统统都被儿子传承下来,再加上上将军从小到大严酷的军事训练,任枫可谓文武双全。
我也听了不少将军的光辉事迹,将军三岁便能识千字,十岁熟读百家兵法,十五岁击败右备身府将军项允,十八岁便被封了左骁卫将军,前来训教我们这些新兵,正是年轻有为之最。
我自入营那天后,就没再与将军说过话,此时乍一见,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将军向我们温和一笑,在这深秋时节我竟觉一阵春风拂面。将军的嗓音亦如他的相貌一般温润,只听他道:“赵刃,常青,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们,真巧。”
我没意料到高高在上的将军居然能记住我和常青的名字及脸,更没料到将军居然如此平易近人,还特地从楼上下来与我俩打招呼,说话语气仿佛是面对多年好友,我简直受宠若惊,手也微微发颤。
常青比我泰然许多,他像拍灰一般拂掉将军放在他肩上的手,说:“将军大人怎么在这儿?今日不是重要的军事会议吗?”
“内容我既已知道,过去不过是看他们相互恭维罢了,半天也说不出计策,何必去?”将军微微挪开视线,目光轻轻落在茶馆门口一株衰败的白毛刺上,似笑非笑。
我瞥见一位路过的妙龄少女,望着将军略带阴郁的容貌,呆呆地掉了帕子。
常青像是不大赞同将军的话,不快地道:“知道发展就更要变命!你这幅样子算什么?你道当时有多少人为你牺牲性命?甚至连……都……”
常青的话说着说着便低了下去,我没听清楚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我也不大懂常青的意思,将军虽然位高,却尚未上过战场,据说这也是将军为数不多为人诟病的地方之一。但除上战场之外,我可不晓得还有什么能让许多人为将军牺牲,只能揣测是京城那地方不大太平。我常听爹娘唠叨,有些人有钱有势仍不安分守己,想得到更多钱和更大的势力,因此斗争不断。
另外,常青与将军似乎十分熟悉,我颇为意外。
将军任凭常青说话,一句没有反驳,旁人看去像是常青在训将军似的。将军默默地听常青说完,便如常地微笑道:“我们三人许久不聚,不如我请你们喝茶,这间茶馆的绿茶虽比不上当初在苏州的碧螺春,却也宜口。”
“不必。”常青毫不客气,一口回绝。
常青说完,一把拽住我的手腕,转身要同我一起离开。我知晓对待长官不可如此失礼,正想匆忙地与将军道别,将军竟对我微一点头,说:“阿刃,你若遇上什么麻烦,不论大小,即来寻我便是。”
除了常青,军营里还没有谁是喊我阿刃的,这应当是个相当亲密的称呼了。将军如此唤我,令我猛一愣神,忘记同他告别,就被常青拉走了。
将军对我厚待地未免太过头了。我心中疑云密布,又说不出所以然。我向来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敏锐个性,稍一思索,便丢到一边。
常青自我们见过将军后,情绪便不大好了,脸上铁青,步子迈得又大又快,我险些跟不上,几乎是被他拖着走。
我想作为刚认的兄弟,总该慰问他一声,便问:“常青,莫非你与将军有过节?”
“不算过节。”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回答我,只怕并非什么美好回忆,“只是很失望,我原以为他不是这样的人,想不到如此软弱。”
我装模作样地假咳了一声,他这样说我越来越好奇了,“咳咳,你和将军原本关系很好?”
常青猛地停下脚步,松开我的手腕,居高临下地深深看着我。他的目光有点吓人,似乎能洞穿我的五脏六腑,我头一次发现他的眼睛居然这么黑,这么深,如同望不到底的深渊。我被盯得不自在,强作自然地移开视线。
常青闷闷地说:“是,很久以前……我们几个,都是生死兄弟,真正的生死兄弟。”
我立刻抓住了“几个”这个词,看来当初是很多人的友情,三个或三个以上。联想之前他们所说的“为你死”,我不得不悲观地推断,他们两之外的人,恐怕失去了性命。常青很可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将军又是世家出身,两个人要是认识,也不奇怪。其他已经死掉的人,只怕也非富即贵。
我拍拍他的背,放柔声音:“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对我吐苦水,我绝对不对外面说。”
常青勾起嘴角,温柔起来,他又回到平时的样子了。他对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以后会想起来的。”
用错词了吧?我对常青的语言水平感到悲伤。
常青忽然又说:“我和将军认识的事,你别对别人提起,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你最好也装作不认识将军,至少不能太亲密。”
我当然知道我已经足够特立独行,再和将军亲热就更鹤立鸡群了,自然是不大合适的。我点头如捣蒜,信誓旦旦地回复他:“放心,我一定和将军保持距离。”
常青心情大好,十分满意。
因为这段插曲,我也忘了要请他喝酒的事,我们一路向前挺进了闹市区。这附近什么都有,店面也正规很多。要是我家人有来的话,一般就是在这附近了。我到处探头探脑,盼望着能瞥见娘或爹的身影,只可惜一无所获。
布店的老板正站在门口吆喝,里面各路已婚妇女讨价还价唾沫横飞;棉花店的学徒练习着弹棉花,棉絮飘得整个街道都是;胭脂店的女老板扭着水桶腰,向小姑娘们介绍新到的水粉。
常青指着胭脂店,“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啊?不要。”我心里一惊,触及性别问题我一贯很敏感,“我又没有相好。”
“那你干嘛盯着看?”常青样子很正常,还略带一点戏谑。
我一把攥住常青的手指,把它向右边一偏,变成对着一家兵器店。我说:“我看的是这一家!”
兵器店老板的身材差不多和大何有的一比,每块肌肉都壮得有砖头大,且此人手里握了个巨大的狼牙棒,表情像是被人欠了十万白银,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路人见状纷纷绕道。
常青的嘴角抽搐不停。
说起来,我莫名地一点都不怕那个男的,明明他长得那般凶恶,一看就不是善茬。
我和常青走了过去,兵器店老板一见我们靠近,立马笑出一口黄牙,吓得路人跑得更远了。
其实军队里面有统一配给的武器,我们并不需要自己买。我是刚才才想到,我或许需要一把匕首,可以藏在军靴里的那种。毕竟是在男人的力量相对强大的军营里,我需要一些防身的东西,以防万一。
武器店老板搓着手,期待地看着我俩,“两位小伙子是军里的吧?需要点什么?”
我扫视一圈,想也不想,马上指了角落一把起了锈的匕首,“就要它。”
话一说完,我瞬间就后悔了,为什么我也不拿起来看一下或者检查一下,甚至都不问问价钱,就那么肯定地要那把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我最终还是把那把匕首买了下来,因为那把匕首是整个店里最便宜的,也是我唯一买得起的。据说老板本来已经打算处理掉了,会被我看上完全是意料之外。
我用收垃圾的价格把它收了过来,没费几个子儿。
常青竟没有对我买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表示不解,反而很赞赏我的品位似的,我不明白这是不是一种比较新颖的讽刺手法。
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他看那把匕首的眼光似乎有些复杂,欲言又止的,但最终没对我说什么。
常青和我一直逛到黄昏,才赶回军营,我也没能遇见我的家人,剩下的钱和粮食只得原模原样带回去。我们没再买别的东西,常青将月饼分了几个给帐篷里的其他人,我则缩在被子里端详新到手的武器。
我上上下下翻了一遍,只能发现这柄匕首的粗制滥造,不过没关系,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到底是把真的家伙,我可以把锈去掉,再磨得锋利点,一样是把好匕首。而且它又薄又小,藏在靴子里会很方便,总的而言还蛮适合我的。
我这个人对自己的东西一向是喜欢并维护的,于是高高兴兴地把匕首塞在了枕头底下。
那天长官们开完军事会议回来以后,我们的训练便紧张了许多,我也没有找到空儿打磨我那柄匕首,靴子里都沾上了它的锈。
常青告诉我他与将军是旧识之后,我特意观察了一下,他们两个在军营里的时候果然装作互相不认识的样子。这两个人都是演技派,难怪旁人都没有看出端倪。我没有再追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之间肯定有秘密,不方便告诉我的那种,就像我也没有告诉他们我是女的一样。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平淡淡地过了下去。常青十分照顾我,事事细心,我有时会觉得他是拿我当亲弟弟看待的。
在过年前,我总算找到时间打磨了我的匕首,磨干净以后,它还是挺漂亮的,非常轻,削铁如泥,愈发让人满意。
如果一直这样过下去,我可能会迷恋军队生活。但,入冬后,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上头供给的军饷大幅度减少,我们每日的伙食也越来越差,甚至日渐到了吃不饱的地步。尽管如此,能吃到终归是好的,队里有一些老弱病残,已抢不到吃的了。
我的人缘差强人意,身材瘦小,他们自然不会让着我,午餐时次次都有人想夺食。但我身手强他们许多,动作又十分敏捷,最后他人皆讨不了好。
常青总想分我点吃的东西,但他那么大的个子,总不能吃得比我还少,我拒绝几次后,他也不再强求,而是换作带我偷偷去林子里打野味。他熟悉军营里的各种大小出口,还洞悉警卫的巡视顺序,我们来回数次,从未有人发现。
那位姓邵的录事参军事亦时来接济我,我才知道原来稍有官职傍身的人,在军队里是吃得好的。
奇怪得很,军营风纪日益败坏,居然没个长官出来制止。我于是去问常青,他看上去好像什么都知道。
“上将军、大将军还有两位将军都外出了,其余的长史和司马没命令不想管。”常青淡淡地道。
将军并非是我们这里最高的掌权人,且不论还有另一位将军坐镇,上将军和大将军的头衔都在将军之上。不过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