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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积一时愣住了,然后动作极快地翻看些那卷帛布,几十张居然全部都是高丽的地图这些地图有野外的,也有城镇的,甚至连高丽的布军图都有这些图纸统一的特点就是详细……李积的脸顿时激动的涨红成了一片,手指微微颤抖着问道:“这,这些东西,贤侄女是哪里弄来的?可是真的?”
永宁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这两个月来,我随一位前辈一起绘制而成,这些地图上标注的地方我都亲自去过,其真实程度世伯尽可放心……”
“前辈?哪位前辈?”李道宗看见李积激动的样子,便也凑过去看,只是与李积的激动不同,他的目光中含着几分怀疑。
永宁自然看得出李道宗对她不信任,她只是挑了挑眉,说道:“这位前辈素来不出世的,这次若非借着师门的关系,怕是也请不到他出山……只是他的名号,小道倒是不便说出口……”她这些年都已经习惯了,反正那些不好告诉别人的事,就尽管往师门星衍宗和师傅袁天罡身上推就是了,只要一拉出这两张虎皮,立马就不会再有人多说什么……
果然,李道宗一听永宁提到师门,便满脸不豫地闭上了嘴,目光虽然还是犹疑不定,但却不再多言了。
与李道宗相比,李积对永宁的信任度要高很多。或许不能说是他相信永宁,他相信的其实是房玄龄 ,相信的是房家的女儿不可能做出叛国之事他将地图粗略地翻看了两遍之后,便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些地图的重要性,然后他急不可待地将旁边那几本书拿了过去。
这一翻看之下,李积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这些……”他拿起最上面的那本书,看着永宁,问道:“是什么东西?难道也是那什么前辈弄来的?”
永宁做出了个心虚的表情看了李积一眼,然后低下头,说道:“这些是我一路上自己记载下来的,虽然有一些纯属道听途说,可是无风不起浪,我只想着或许大将军可以从中看出些东西来……我不曾领过兵、打过仗,虽然走了这一遭,却实在抓不住重点,也不知什么样的信息是行军打仗的过程中需要的,便把听到的、见到的都记了下来……”她顺应着自己心虚的表情,语气用词都透出了三分紧张。
李积深深地看了永宁一眼,然后将手中的书册翻看了几页,然后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李道宗也有些好奇那里面写的是什么,如果不是东西都在李积手里,他怕是就会过去拿来看看了。
“这些都是什么呀?懋功兄好像很为难的样子……”李道宗到底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李积将手中的那一本递给了李道宗,又看了看满脸紧张的房遗爱,说道:“这里面记得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高丽官员的私密、传言,还有一些少有人知的龌龊事什么的,好好整理一下,或许有用……”他看头一页的时候还真有些生怕,上面正记了一条高丽某官员的粉红色小八卦,可是他再往后看,倒还真看出些意思,脸色虽然还是有些不豫,但语气却缓合了下来。
永宁其实也知道,自己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探听这样的消息,是挺不成样子的,若是让房玄龄知道了,怎么样都会好好罚她一回。只是正如她自己所说,她可以将这些消息收集起来,却没有那个能力将它们分门别类地判断出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没用的,分析情报这种工作还是要专业人士来做的。这也正是她将这些小册子交给李积的目的。
李积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也清楚永宁没有说假话,让她一个纯外行去分辨哪些消息有用确实为难她,他与李道宗对视了一眼,然后便让房遗爱领着永宁下去休息,而他们两个挂帅的领导开始细细地琢磨起要怎么往李世民那里送封奏折。
房遗爱因为身份特殊,所以职位虽然不高,但却拥有了一个独立的营帐,虽然不大,但比起同阶的军官已经强多了。永宁其实并不累,但是面对房遗爱好奇的眼神,她还是做出了一副累到不行的样子,很轻松地将妹控状态的房遗爱给哄出了营帐。
李积与李道宗精神极度亢奋,本来他们对打这一仗还是很有心理负担的,只是这几年李世民乾纲独断,几乎听不进人劝,所以他们忧心的一些情况硬是没敢说出来。而此时有了永宁弄来的这些东西,再打这一仗,可以说是有备而战。他们已经根据永宁提供的情况,分析出了一封奏折,希望能从细节部分为这次东征加上些胜利的筹码。
永宁在幽州行辕呆了五天,每天都被李积拎到中军帐里当背景。那边一大堆人对着地图和那些小册子研究来、研究去,她只要偶尔负责解说一下详细情况。
等着李积与李道宗将基本情况都了解得差不多了,永宁才向他们辞行。
房遗爱一听说永宁要走,竟抢在李积前头说道:“你要走?要去哪里?是回长安?洛阳?还是什么地方?”他生怕永宁再去高丽或是什么不安全的地方,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李积与李道宗互望了一眼,也一起看向了永宁,这两位也有些担心她。这几日的相处,倒让他们真心的喜欢上了永宁,有才又不张扬的姑娘,像是老房家的人
永宁也知道房遗爱的担心,可是她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有心想骗房遗爱,又觉得有些不妥,安抚似地拍了拍房遗爱的手臂,说道:“二哥不用为我担心,其实真的没什么危险的……”
房遗爱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难道你还真是准备再往高丽那边跑?”
永宁摇了摇头,说道:“我与前辈约好了,想要一起去百济、新罗转一转……”
李积与李道宗的眼睛同时一亮,随即一起干咳着低下头,俩老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房遗爱劝说了一大车子的话,最后也没能让永宁改变主意,只得郁闷地看着永宁离开。
第三卷 芳华苒苒 第一三八章故人
第一三八章故人
唐人常把高丽称做弹丸之地,但实际上百济疆域还不到高丽的三分之一。然后就这样一个蕞茸小国,野心却一点也不小。多少回高丽发动的战争,不管是对新罗,还是对大唐,背后都有百济的影子。只是这个国家小得太容易让人忽略,导致大唐上下至今对百济都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
永宁比照着对高丽的办法,从情报到地图,详细地记录着百济的情况,甚至在情报的字里行间多少都带有些倾向性,很多地方都标明了百济的野心。
慰礼城是百济最早的国都,只是地理位置过于靠近高丽,所以百济几度迁都,如今的慰礼城早已不复昔日荣光。永宁漫步在慰礼城的街道上,心中是万分的感慨。这曾经的百济国都,入目一片破败,那小土坯房,矮小阴冷,就永宁165公分的标准身高想要进屋,都会下意识地低着头。
搁大唐,别说是国都了,就是县级以上的城市,都不可能存在这样的建筑。永宁坐在慰礼城最热闹的一条街上的最大的一家饭馆里,点了四菜一汤,都是当地特色,不过显然不合她的口味,每样都只是尝了尝便放在那里当样子看。她没让店家上茶,只要了一壶白开水,当然这水她也没喝,慰礼城的水都带着些古怪的咸味,她动作极快地清空了水壶,然后用魔法装了一壶没有异味的热水,才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百济的国民并不算富裕,会到饭馆吃饭的多是外来客。小小的百济现在也是各地的人物云集,想发战争财的不在少数,于是永宁在这里倒还真是听到了不少的消息。在跟随几个高丽人用慑魂取念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之后,永宁对慰礼城这个地方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
百济跟高丽都是没法比的,高丽建筑城池,城墙高而坚固,而百济这边却多是土城,基本上很难对唐军构成什么有效的威胁。永宁一路过来,已经对比了五六座城池,基本上都是一个建造模式,她觉得下一站可以直接去百济现在的都城泗沘城看看,如果泗沘城也是这种状况,那么百济其他的城市就基本上没有再去探察的必要了。
泗沘城靠海,与慰礼城相距也并不算太远,永宁也并不赶时间,一路晃晃悠悠地行去,倒也不累。等到了泗沘城,她完全放下心来,这座城池建造的比她一路上见过的都要好。但是再好,它也同样是土石架构,与大唐那种正统城墙的坚固程度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永宁很是松了口气,她实在是受够了百济的贫瘠,如果不是她这些年养成了往储物手链里储存食、用物品的好习惯,怕是她连一日三餐都要幻影移形到大唐的地界去解决了。以前她总认为自己是个好找发的人,但是来过百济,她才知道其实她太娇生惯养了。
虽然永宁已经对泗沘城定性,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跟前,天色也尚未过午,她还是决定要进城去看看。只过了两条街,永宁便再度感慨上了,这泗沘城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时代在进步,百济人民的生活水平在提高”这一历史事实。
百济这座新都城内的建筑虽然也同样是土质结构,但是民房明显比别处的要宽敞些,而且来往的行人脸上也多少都带着些笑容,而不像其他城市的百姓那样眼神空洞而麻木。泗沘城的面积比其他城市要大些,可是也没有大出去太多,王宫就坐落在中轴线上,单看建筑倒比外城更像一座城池——王宫的宫墙全部是三尺长、一尺高的青石垒成,在一片土坯房中间显得格外的威武。
永宁并无意接触百济的当权人物,只在泗沘城随意地逛了逛便惦记着回幽州,好歹吃顿新鲜、有油水的饭。她却不知她毫不避讳地一身道袍潇洒来去,早就惊着了不远处马车上的一个人。
“永宁——”
永宁一愣,她没想到远在百济居然还能遇到故人。她甚至都不用回头,只从脊背发麻的感觉便能认出,身后叫住她的人,竟是辩机
辩机依旧一袭半新不旧的白色僧袍,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似乎在发着柔和的光芒一样。永宁的眼神恍忽了一下,已经多久未见了?似乎就是她入道前辩机离开后,她与他便再未见过面了。
辩机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了永宁的跟前,脸上挂着谦冲的微笑:“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多谢师兄挂念,小道安好……”永宁稽首为礼,也同样微笑着说道。
“你……”辩机看着永宁一身的道袍,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小道五年前入道,道号宁真……”永宁完全一副将辩机当做旧时好友的态度,解说前事。
辩机点了点头,目光朝永宁背后的百济皇宫望去,然后又低下头看着永宁,问道:“师妹来百济,何人同行?所为何事?可有需要贫僧帮忙之处?”
永宁挑了挑眉,若含深意地看着辩机,却没有接他的话。她心中对于辩机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也是格外的感兴趣,她可不会认为辩机是闲逛到这里的,尤其他话中的意思,竟好似他在百济很有些地位似的……
辩机见永宁不说话,连忙解释道:“贫僧三年前被师傅委任于泗沘城迦蓝寺住持,承蒙国主看重,得了个国师的封号,若是师妹在百济遇上了为难之事,想来贫僧还是可以帮上些忙的……”
永宁眨了眨眼,虽然一路上早就知道百济崇尚佛教,但她绝没有想到在百济民间享有崇高声望的圣僧国师居然会是辩机。她直视着辩机的双眼,有些不敢相信地发现,在他眼中居然还残留着对她的留恋她一直以为,当初辩机的师傅会突然将他带走,定是找到了解决他身上问题的办法,实在没想到当年她无意中的一次反击,居然让后遗症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消除。
永宁想着辩机的俗家身份,叹了口气,说道:“唐皇陛下已经定下了东征,高丽、新罗、百济三国或许不久之后便要沉沦于战火之中,小道也只是想在战前过来看看,日后再来,怕是三国也不再是如今模样了……”她并无意将辩机给拖进来,虽然身为百济的国师,他最后怕是也难置身事外,但是从她心底来说,她总不愿与辩机牵扯太深。
辩机的眼神一暗,低声问道:“真的,只是看看?……”
永宁一愣,从辩机的语气,她能听出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她脸上的微笑不由自主地僵硬了那么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眉梢上挑地说道:“若非如此,还能是什么?”
永宁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无形的疏远感,让辩机几乎维持不住他一贯平和的心态,他心里一直沉睡着的那头猛兽像是觉醒过来了一般,撕裂得他心胸疼痛不堪。“不知师妹在何处落脚?”他尽量让声音平稳下来,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出现了细微的颤音。
永宁只从辩机的声音中,便感觉到了一种危险,她镇定地摇了摇头,说道:“小道已经看完了想看的,正要离开泗沘城……”
辩机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脸上的微笑也因为这眼神而变得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