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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兮浅手微微颤抖着,帘子自她手中滑落,想来也是。如今已经接近蜀都,他们队伍庞大,明眼人只要瞧着就知晓是使队回朝,又有哪个不要命的会当真选在这个空档动手。
“来者何人?”
就在她思绪翻飞间,寒风骤然策马,扬声喊话。
“西蜀礼部尚书何庆光奉皇命恭迎晁凤三皇子与固和公主大驾。”何庆光骑在高大的骏马之上,面色虽然恭敬有余可那声音中却语气傲慢。
寒风眸色顿时黯沉下去,身上散发着浓浓的不悦之意,他身后的寒霜等人也都面色阴沉着。
“何尚书,既是奉父皇之命,为何不下马行礼。”
在楚靖寒发怒之前,苏云禛从马车上下来,眸光寒了寒;何庆光是皇后母族的门生,也是二皇子苏云韬之人。如今蜀皇荒淫无道,朝政全被皇后、二皇子苏云韬一力把持着;连太子苏云轩都不得不避其锋芒;若非如此,他又何须这般事事小心。
何庆光面色微冷,瞧着苏云禛,“四皇子,皇上还在恩無殿等着呢,赶路要紧。”
“恩無殿?”苏云禛微微变色,连陆希辰的面色都有些不太好看,“皇上亲自安排的?”
何庆光很是高傲地昂着下巴,眼中划过一道不屑,“皇上近来身体欠佳,此事由二皇子全权负责。”
“哦?”苏云禛咬着牙,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人骤然打断。
“禛皇子。”楚靖寒从后面策马。
寒风等人立刻齐齐打马朝两边散开,自家主子爷生气了,他们可不愿意承受那非人般的阴寒,饶是现在身处烈日炎炎的蜀都;现在也该换个人尝尝那种险些被冻成冰棍儿的滋味了。
苏云禛瞧着楚靖寒,面容有些尴尬。他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虽然母族陆家名望非常,但在朝廷的势力却逊于皇后母族不知多少倍,更何况他只想查出自己母妃的下落,对皇位其实并没有觊觎之心;只是与其让皇后和苏云韬架空朝政不如扶太子苏云轩上位。至少苏云轩心地仁厚,会是一代明君。
不然他也不会被派到晁凤去,而陆希辰之所以跟上完全是为了照顾这位表哥。
“呸,皇后的走狗。”陆希凝小声嘀咕着。
“凝儿很讨厌他?”江兮浅低首垂眸,压低了嗓音,只是那语气却显得有些诡异。
“岂是是讨厌,简直是恨不得捏死他。”陆希凝很是义愤填膺地握着拳头,“你知不知道那个何庆光纵子行凶不说,还公然强抢民女,前些年据说他儿子跟别人抢妓女结果把人打死了,就因为皇后那个贱人的包庇,不仅屁事没有,对方死了儿子,又陪得倾家荡产;当真是……”
江兮浅嘴角微微勾着,左手在矮桌上的茶杯里沾了沾,而后运气凝于掌家,瞧着那仰着头恨不得用下巴看人的何庆光,兰花指轻捏,在无人瞧见的时候,一根牛毛大小的冰针顺着空气,直直地朝着何庆光的腰后。
“啊——”
楚靖寒打马,还未来得及上前,只听见一声痛苦的厉叫声,何庆光捂着后腰从马上跌落下来,“谁,谁敢偷袭本官。”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何大人扶起来。”苏云禛强忍着笑意,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能瞧见何庆光吃瘪他就很是开心。
“是。”落肖立刻上前。
何庆光在落肖的搀扶下,瞧着走上前来的楚靖寒,想要发火,可瞧了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只能暗自咒骂着。
“何大人一来就给本宫行如此大礼,本宫实在愧不敢当啊。”楚靖寒声音幽幽,低头瞧着手上的马鞭,他本来是想动手来着,只可惜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队伍中能有这功力的,只怕就是兮儿那丫头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幽幽,却冷得让人直打寒颤、
何庆光有心反驳,可自己跌下马来,能怪得了谁,只能暗道一声,见鬼。而后讪笑着,“寒皇子说笑了,我皇还在宫内等着,各位请吧。”
“请。”楚靖寒做了个请的姿势,只是却也傲气十足,丝毫没将对方看在眼里;他垂下眼皮,朝江兮浅所在的马车处望了望,江兮浅也对他微微一笑。
意思很是明显。
楚靖寒摇摇头,这个丫头。
何庆光揉着后腰,骑在马上,在前面领路。入城之后,他将整个队伍安置在城内华丽的行宫内,纵使他们已经随队伍在城外整顿过行容,但就这么短短三十里的路程,江兮浅还是有些受不了。
身上的衣衫都已经湿透了。
所以在行宫,她还是稍事洗漱了下,瞧着陆希辰送来的衣衫,入手极是寒凉。
“姐姐,三哥哥对你可真好,特地让人为你用蛟丝赶制的长裙,快试试。”陆希凝很是兴奋。
平圩城的蛟丝上贡虽多可要得到却很是困难的,陆希凝身为陆家的女儿蛟丝裙自然不会少,不过大都是短袖的;西蜀对女子露臂并没有什么特别苛刻的要求,但陆希辰在知晓江兮浅的意图之后竟然飞鸽传书让人为她加班加点的赶制,当真是让人觉得羡慕。
当然,陆希凝并不会嫉妒。
江兮浅在心中摇头,瞧着陆希凝眼中并没有丝毫不悦,反而亮晶晶的,“姐姐,姐姐,你快换上,快嘛。”
“好。”她点点头。
许是因为夏日,衣衫很薄,贴在肌肤上带着如水般的凉意。
虽然只是简单的抹胸长裙配衬薄薄的纱衣,只是那用金丝银线勾绣的姚黄从裙摆蔓延到腰际,蛟丝着色极难,但江兮浅身上的这套却是浅浅的蓝色,一头乌黑亮丽的发丝用同色系的发带穿插挽起,而后在脑后梳成蝴蝶髻;同样冰蓝色的翡翠步摇对称地簪在发间,整个人显得清新靓丽却不艳俗。
“姐姐,你可真漂亮。”瞧见江兮浅从内室出来,陆希凝顿觉眼前一亮。
“就你嘴贫。”江兮浅没好气的,不过这身蛟丝长裙换上之后,的确是比什么丝绸、云锦都好太多了。嗯,看来她可以派人与平圩城主好好谈谈,实在不行以无忧谷的名义,她就不信那平圩城主会不动心。
待她清洗完毕,只是稍事休息之后便跟随楚靖寒携着亲卫与苏云禛、陆希辰等一众官员进宫面圣。
西蜀皇宫较之晁凤又有些不同。许是因为蜀都地势、环境之故,整个皇城都依山而建,西蜀皇宫更是,整个坐落在山峦叠峰之间,比起晁凤皇城显得更高大、恢弘,同时也越发彰显了神秘之感。各个宫殿错落在群山之间,树木葱葱郁郁,倒不禁让江兮浅想起了曾经去过一日云湖山庄。
虽然两者同样依山而建,只是两者却没有任何可比性。
西蜀皇宫将蔓延数十里的山脉整个圈入皇宫之中,层层叠叠,山峦屏障。各个宫殿,绿瓦红墙,错落有致,坐落在群山之中,若隐若现。
“寒皇子,固伦公主,四皇子,陆相,请。”何庆光早已经等在宫门口处。
放眼望去,江兮浅瞧着宫门口朝里,竟然全是汉白玉的阶梯,在阳光下明晃晃的,当真奢华到了极致。
“听阿爹说过,当年祖帝开国时,曾举全国之力,开凿玉石就为了兴建皇宫。”陆希凝瞧着江兮浅那微微愣怔的模样,俯身在她耳畔压低了嗓音道,“你不知道瞧着虽然华丽,可每年修缮维护的费用可是不少。”
江兮浅微微挑眉,这小丫头知道得倒是不少。
“嘿嘿,以前随阿娘去御史伯伯府邸拜访的时候,曾偷偷听见他与阿爹说什么劝诫皇上崇尚节俭,国库空虚,什么的。当然虽然不懂,不过记忆却很是深刻。”陆希凝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只怕是因为挨揍了,所以才记忆深刻吧。”江兮浅摇摇头。
陆希凝很不服气,“哼,要不是尚金那个死胖子踩翻了板凳,人家才不会被阿爹他们发现。”
“你呀。”江兮浅没好气地轻叹口气,可现在这样的场合又不能有什么大的动作,只能捏了捏她的手。
“所以,其实我就是想说,别看这皇宫中瞧着华丽,其实也不见得比自己家里号多少。”陆希凝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声音低沉了下去。
江兮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丫头别是想到她小姑姑了吧。
当然陆宛如进宫的确是被逼无奈,这皇宫虽然华丽,可所谓的荣华富贵都只是对那些想入宫的女子而言,对于不想入宫的,也只是华丽的牢笼,牢牢地锁住了一生。
虽然已经删减了很多人,但因为送嫁的队伍庞大,就算那些随侍和护卫都被留在了行宫,却也还是长长的一行。拾级而上,众人慢慢悠悠地走着。
“恩無殿就在那最高的峰峦之上。”何庆光很是洋洋自得。
“哦。”楚靖寒不惊,不喜,不怒,不恼。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之后,调整自己的脚步,慢慢悠悠地上前着。
西蜀皇宫的确设计得不错,当年的开国皇帝虽然极崇尚奢华,但设计这宫殿的人却是有真才实学的。从入宫的布局就能看出,这宫殿最大程度上的保持了山峦叠峰的原貌,将各宫宫殿安置期间,却又不显得突兀。
她在心中点点头,只是这十里山脉,不知有多少宫殿,全都用汉白玉铺成小道、阶梯,脑中不由得浮现出四个大字,劳民伤财呐。更何况瞧着那原汁原味的灌木丛林,不知为何江兮浅竟然想起个极不应景的问题来,那些后宫妃嫔,就不担心宫内突然多出许多长虫来吗?
蜀皇接待归朝使队和送嫁使队的地方是在恩無殿。
江兮浅等人不知,苏云禛却是知晓的,所以才在城外听何庆光说道恩無殿时,反应那般的激烈。
恩無殿,本该是每一任帝后大婚的宫殿,位于山峦之巅,正是娶帝后携手,共看天下之意。
远远地瞧着那矗立的峰峦上的宫殿,江兮浅低首垂眸,嘴角微微勾着,蜀皇这是打算给晁凤一个下马威吗?呵呵,当真是愚不可及。
这样的场合,陆希凝本不想来,却被陆希瑞托着跟来;早在行宫时她就后悔了,此刻更是悔到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提前溜回家了,宁愿面对阿娘的眼泪,也不要来爬这些楼梯。从入宫到现在,他们不过行了十分之一的距离,抬头望去,一眼望不到头的玉阶蔓延着,这可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楚靖寒略有些担忧地瞧着江兮浅,“兮儿,可还好?要不我们先休息片刻?”
“……”她身负内力,若换了其他场合早就运起踏雪无痕的轻功飞了上去,可现在却不得不一步一个脚印,心中将蜀皇咒骂了千百遍不说。听到楚靖寒的话,她抿了抿唇,瞧着累得摇摇欲坠的楚天荷,心中叹口气,“停下休整就不用了,不过队伍稍微缓行些吧。”说着,下巴朝着楚天荷处扬了扬。
虽然对这个皇妹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她当初与熙宝珠沆瀣一气,焉知熙宝珠针对他家兮儿的那些行为中没有她的手笔在。不过既然是江兮浅提出的要求,他自然不会拒绝;想着他对寒风使了个眼色,寒风立刻会意地上前,对着众人道,“队伍缓行。”
何庆光的面色霎时沉了下来,这路程才行了短短的五分之一不到,可他们已经休息了五次了。现在又要缓行,当真是……他面色很是难看,可瞧着楚靖寒那面色冷硬的模样,又不敢催促,只能认命地跟着以及其缓慢龟爬的速度前进着。
他虽然位列六部尚书,可却是个没有实权的。完全是靠着皇后娘娘才能有今天,如果因为得罪了这位传闻中赫赫有名的断袖皇子,再引起两国的战争,那他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江兮浅瞧着何庆光的面色一变再变,心中很是好笑。
因着夏日,白日极长,要戌时之后才会完全暗下来,更何况皇宫大内最不缺的便是烛灯,是以他们并不着急。
前面领路的老太监低着头,面色微笑着,时不时应付着江兮浅一行人的提问,言语间莫不自豪,骄傲。
唯有何庆光,瞧着江兮浅走走停停,那楚靖寒也不知怎地,晁凤怎么会派个女子来送嫁,而且瞧着头发上梳着的少女的发髻,应该未出嫁才是。想着她的眸色越发的暗了,心中腹诽着:二皇子和皇后娘娘打算给晁凤一个下马威,可如今看来,这晁凤派来的人也不是善茬。果真是江嘉鼎调教出来的女儿,这下马威到底是谁给谁的,只怕是未知之数了。
江兮浅瞧着何庆光那难看的脸色,笑得眉眼弯弯,脚步却没有丝毫加快,而是揽着陆希凝,一路走走停停的。待他们到达恩無殿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四皇子,寒皇子请,我皇已在宫内等候多时。”
终于到达恩無殿前,何庆光赶紧低头俯首,恭敬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急。”
楚靖寒微微笑着,这一路上瞧着兮儿那兴奋的模样,若他还不知她打着什么主意就当真是没长脑子了。既然是蜀皇给他们的下马威,那就让他等着吧,“皇妹一路行程辛苦,众位大人先整理仪容,面前蜀皇时可别失了我晁凤的礼数。”
当然最重要的是脸面,他没有说出来,但这种事情,大家心中明白就好。
“公主先洗漱吧。”空杏已经是气喘吁吁,可瞧着楚天荷那满头大汗的模样,也顾不上自己,立刻让太监寻了水来。
“呼呼……”楚天荷狠狠地瞪了江兮浅一眼,可偏偏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