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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刚进入家庙,入座,就听见了乐声。
礼者,天地之序也;乐者,天地之和也。
乐声至,而礼至。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名身着朱红色礼物的赞者高声宣布,“开礼。”
而后,东房的大门缓缓打开,身着采衣采履、头发散批的宝珠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到院子中央,朝着西面观礼的宾客微微福身,行礼之后,朝南跪坐在早就准备好的金丝勾线绣花大蒲团上。
“有请正宾云梦公主”,赞者高声喝道,话音落。
云梦公主立刻起身,对着众位微微颔首,虽然已是暮年,但却仍旧如中年美妇般,两鬓斑白的头发却掩不去她那一身皇家儿女所特有的气势,经历岁月的打磨,可那脸上的肌肤仍旧光滑莹亮,只是隐隐也还是能发现藏在其中的细小纹路。
“请云梦公主为郡主初加”,赞者声音依旧高昂却并不刺耳,还带着特有的吸引力,只是出声便能压住全场;她话音刚落,有司立刻端着托盘跟在云梦公主身后。
云梦公主嘴角带笑,“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说着从托盘中拿出篦子轻轻替熙宝珠梳头加笄;而后赞者一声“拜!”
宝珠对着云梦公主恭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之后,赞者才道,“礼成。”
而后紫嬷嬷搀扶着熙宝珠,对着观众再次行礼后,回到东房。
片刻之后,宝珠再次出来;已经换上了一袭素色襦裙。仍旧对着观众福身行礼,却是朝东跪坐。
赞者面带微笑,“请云梦公主为郡主再加。”
江兮浅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看着有司托盘中的东西除了篦子,旁边还有一个大红锦盒,里面盛放着一支凤凰吐珠金簪,眼中飞快地划过一道什么,却只见云梦公主再次起身,看着熙宝珠,面上带着笑,“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边说着,边将宝珠头上的发笄去掉,别上金钗。
“拜!”,赞者轻喝。
宝珠再次恭敬地跪拜,云梦公主眉开眼笑地虚扶一下,“快快请起,这可是陛下特赐的凤簪,可见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多谢云梦公主”,紫嬷嬷对着云梦公主福了福身,又搀扶着宝珠进了洞房。
“好无聊啊”,江兮浅轻轻喟叹一声,侧身朝着姚瑶溪咬着耳朵,“及笄礼可都是这般无聊?”
“浅浅姐不知吗?”,姚瑶溪也打了个呵欠,看着场地中央,轻声道,“也应该快了,三加礼毕后面应该就是宴会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熙宝珠很快就出来,又换了一身,正经的宫装罗裙,晁凤的郡主服。
“请云梦公主为郡主三加”,赞者再次高喝。
姚瑶溪捂着唇,“浅浅姐未参加过及笄礼?”
“第一次”,江兮浅心中陡然觉得有些悲凉;前世她死于及笄之日,那本该是她十里红妆做新娘的日子,她那般行色匆匆赶回,不想得到的却是那样的噩耗。
“浅浅姐”,敏感地察觉到江兮浅身上散发出的哀伤和悲凉,虽然不知道为何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小手握着江兮浅的手,轻轻捏了捏,两人四目相对,莞尔一笑。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场地中,云梦公主口中说着贺词,手上也不闲着,去钗加冠,却是晁凤郡主的规制,不足半个巴掌大的金色牡丹钗冠,轻轻别在发髻上。
有司功成身退,随着赞者一声高喝,“三拜——礼成!”
江兮浅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肢,为何没有人告诉她参加及笄礼也必须这样跪坐着,还不是那种歪扭着,腰身必须挺直了,双手交握在小腹前,随着正宾的贺词,她们也必须小声附和着。
三加完毕,已经接近两个时辰。
“为庆祝我们郡主及笄,三皇子已经备了薄酒,待会儿大家好好热闹热闹,可别都离开了”,紫嬷嬷搀扶着熙宝珠,三加及笄,她必须身着晁凤郡主服,却并不代表着宴会上也必须,这厚重宽大又显示不出身材的朝服,除了出席非常正经的场合,没人会愿意穿得,包括姚瑶溪也是如此。
紫嬷嬷话音刚落,江兮浅却像是如临大赦般,拉着姚瑶溪,立刻起身。
“哎呀,我的妈呀,这及笄礼也太繁琐了”,江兮浅心中慨叹,不就是成年了嘛,有必要这么……这么,一时间竟是找不到词语来形容,短短两个时辰不到,换了三套衣服,还有那些什么之乎者也的祝词,真是打死她也不想参加第二次了。
难得看到江兮浅除了淡然以外的其他表情,姚瑶溪倒是捂着唇,有些好笑,“这女子一生也就这一回,更何况,及笄礼后,有婚配的就该与夫家商量日子准备出嫁了,能不慎重么?今日这及笄礼都算是简单了,那熙宝珠无父无母,也就看在熙妃娘娘的份上,三表哥才请了祖母过来,若是换了旁人,哼!”
“……”,江兮浅有些无语,怎么看着姚瑶溪都有些咬牙切齿。
熙宝珠换上紫嬷嬷特地为她准备的新衣,一身清爽,再配上那艳丽的容颜倒也算得上是个美人了,只可惜那眼中的厉芒却削减了几分魅力,让人难望而却步,“奶娘,可都安排好了?”
“郡主放心”,紫嬷嬷微微一笑,看着宝珠眼中带着慈祥温和;只是随后眼底划过一道厉色。
哼,江兮浅。
想那日她进宫拜见太后,当初明明是熙妃娘娘说好的话,可现在竟然一个都不承认。
这也就罢了,可那个昏君竟然妄想将那江兮浅赐婚给三皇子;三皇子只能是宝珠的,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杀意,可飞快地掩饰过去,拍了拍熙宝珠的手,“今个儿可是郡主的大日子,郡主只要开开心心的,其他的奶娘会帮你做好的。”
“我就知道,奶娘对我最好了”,熙宝珠扑到紫嬷嬷怀中。
江兮浅和姚瑶溪刚离开三皇子府上的家庙。
明珠巴掌大的小脸已经憋成了绛紫色,“大,大小姐,我,我……”
“嗯?”,江兮浅微微蹙眉。
“不,不知茅房在什么地方?”,明珠有些害羞,压低了嗓音;双手还捂着小腹,“好似有些闹肚子了。”
江兮浅没好气地瘪瘪嘴,这三皇子府她也是头一遭来,怎么会知道茅房在什么地方,“你随便找个丫鬟给你带路吧,可别乱跑,到时候自己来主院寻我们便是。”
“知道了”,明珠那副小媳妇模样让姚瑶溪咬牙切齿,可很快姚铭书好似有什么事,姚瑶溪面带歉意,“浅浅姐,我去去就来,你自己呆会儿。”
江兮浅连连摆手,“行了,正事要紧;我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了。”
“浅浅,先告辞了”,江兮浅微微颔首却没有错过姚铭书那饱含深意的神色,好似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她却被蒙在鼓里一般。
身后没人跟着,她亦最不喜欢这样吵闹喧嚣的场景,径自沿着小径,往僻静处而去。
这三皇子府,当真不愧是皇子府,只是主院竟然也配有诺大的一个湖泊,白色大理石的桥廊蜿蜒回转,通往湖心亭处,八角亭台周围又丝质的帘子围着,在清风的吹拂下,随风起舞着。
观周围百花盛放,闻水光芬芳,沁人心脾。
尤其是那湿润的微风拂过脸庞,带着特有的温润和春阳的和煦,再添上一壶热茶,两盘糕点,当真算得上是享受了。
她刚到湖心亭中坐下,看着那石桌上的热茶糕点,心中倒是好奇。
“小姐可是累了?”,若薇时刻注意着江兮浅的神色,眉头微蹙。
江兮浅摇摇头,突然,一个传来一道略带淫邪的男声,“不知江小姐约本侯爷前来,所谓何事啊?”
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那蜿蜒回转的桥廊上,只见来人生得既是俊秀,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单薄的身子还有那轻佻的语气让江兮浅觉得既不舒坦,更何况什么叫她约他?
“这位公子,小女子与你素不相识,何谈约见,难道公子认错了人?”
“咦,难道江小姐喜欢欲擒故纵?”,男子语气轻佻,手上还揽着一个身着抹胸长裙却拉得极底,一眼望去还能看到胸前那雪白的半球形中央堆起得弧度,男子搂着女子边调笑着,边对着江兮浅轻笑道。
江兮浅面色一暗,累觉跟这人没什么好说的,“想来公子是认错人,本小姐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若薇我们走!”
“怎么,真当本侯爷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了?”,男子一听也来了脾气,单手不断在女子的身上游走,女子窝在男子怀中,眉眼横生,时不时挑眉看一下江兮浅。
江兮浅沉着脸,“公子不要欺人太甚,我与你素昧平生,何谈约见?”
“也许是爱慕本侯爷久矣,放心,本侯爷对美人一向宽厚,虽然你江大小姐声明不佳,可到我宁青候府做个姨夫人还是可以的”,男子轻笑一声。
“宁青候?”,江兮浅沉着脸,她还未说完;若芸却是恼了,“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儿。”
宁青候看着江兮浅眉毛一挑,“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江兮浅心中顿时了然,看来是有人拿着宁青候当枪使,他上下打量着男子,颧骨突出,眼眶下陷,印堂发黑,双目乏神,尤其是那丝毫不掩饰的淫邪,更是让人讨厌至极,活脱脱的纵欲过度,她就算闭上眼也看不上这样的男子。
“呵呵,本候就说嘛,看本候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既然咱们郎情妾意,不如”,说着放开手中的女子就要扑上来。
“侯爷——”,女子婉转娇吟。
若薇却是厉喝一声,“尔敢!”
“砰——”
“咚——”
“啊!”
闷响声,尖叫声同时响起,惊动了院中的宾客;几乎只是片刻,不少宾客就朝这边云集过来。
若薇皱眉,“小姐,这……”
“无妨”,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是不知在这凤都除了季巧巧,到底还有谁这般的跟她过不去。
她虽不在乎外人怎么说,但女儿家到底名节重要,更何况还有季巧萱,她现在可是受不得丁点儿刺激,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她也必须将今天这事给处理好了。
“怎么回事?”,楚靖寒面色难看,看着在湖中的宁青候,对着旁边呆住的丫鬟小厮厉喝一声,“还不快把侯爷就上来。”
“啊”,丫鬟小厮集体回过神来,而后点头如捣蒜,“是,是!”
宁青候被救上来,立刻有丫鬟取来净衣给他披上,“啊,阿嚏,江兮浅,你……你……”
“我什么?”,江兮浅抿着唇,“侯爷爱美,众所周知,只是有些事还是适度得好,免得连走路都走不稳,让人笑话了去。”
宁青候面色白转青,看着江兮浅,“你,你这个贱人,明明是你约本侯爷前来,怎么看到本侯怀里的美人吃醋了?早说嘛,要知道本候对美人可是来者不拒的。”
“啊——”
“哦?”
“……”
湖边围观的人群中,不断有人发出惊呼声,众人看向江兮浅的神色开始晦暗不明。
“没想到江小姐居然喜欢的是宁侯爷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呢”,宋珏雨捂着春,突然惊呼一声,“啊,真是,江小姐人家不是故意说出来的,真是抱歉”,可是那副欠扁的表情哪里有半分抱歉的模样,
若薇面色难看,“宋小姐还请慎言。”
“怎么,敢做还不敢说了?”,宋珏雨身旁一名女子应和道。
“浅浅姐,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姚瑶溪拉着姚铭书回来。
江兮浅耸耸肩,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我也不知道,就想找个地方静一静,不想蹿出来个神经病,说起来,三皇子你这府上的护卫也该加强加强了,别什么人都往里面放,要是咬着贵客可就不好了。”
“江小姐倒是伶牙俐齿”,宁青候也面色一沉,本来他是好色,可也都是你情我愿的,这江兮浅约他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反咬一口,当真以为他没有半点脾气吗,“当真是敢做不敢当吗?”
江兮浅抬起头,“宁侯爷,这要敢做才敢当,要是没做却敢当,那不是担当,是冤大头;本小姐看起来时没长脑子还是没长眼睛?”
“你”,宁青候被气得面色苍白,胸口一起一伏,若非纵欲过度,其实也还算是个俊俏的人;到底也是,这王公贵族,达官贵胄中,哪家不是俊男俏女,最次的也就是稍微平凡些,绝对不可能出现歪瓜裂枣。
“宁侯爷,这青口白牙,当真以为说话不用负责吗?”,江兮浅也怒了。
“什么叫青口白牙,这难道不是你让婢女送来的?”,宁青候也是怒了,既然这江兮浅咄咄逼人,他也不用给她留脸面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根丝巾,“你敢说这不是你的?”
刚入厕回来的明珠看着那丝巾,突然捂着嘴,“啊,大小姐,这,这不是你的吗?”
唰——
周围众人数百道眼光齐齐朝着明珠投去,她捂着春而后可怜兮兮地,抬眸好似受尽委屈的小媳妇生怕再次受到责罚般,小意地抬头看了江兮浅一眼,“大,大小姐,这,这,明珠,我,没……”
“……”,江兮浅冷哼。
若芸沉着脸,“明珠小姐当真确定这丝巾是我家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