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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未来夫婿比我累,但显然乐此不疲。他是蜜罐子里养大的人儿,从来没多少烦恼事。
我跟着他高兴。我是个外国人,从乌良国来的,本来根本够不上当中原太子的老婆这等厉害头衔。但我的夫婿,杨启虞,作为大余皇朝启字辈的嫡亲大皇子,硬是排除万难把我给讨了回去。
跟我一起从乌良国来中原的小姐妹特别羡慕我。外国人在中原想混个常住的户籍不是件容易事。这里地大物丰钱多,小国家里来中原淘金的每年就像黄河细沙一样。
我何其幸运,能在这中原最繁华的京城里混出头来,说不定将来一国之后的头衔都是我的囊中之物。可我心里有点不痛快。中原人拽了什么拽去?就为了那一个户籍,就为了一个头衔,我就卖给人了?
我的未来夫婿有一天看出我这点不痛快,说:“是不是礼官又烦你了,还是哪个嬷嬷凶你了?”
我说:“阿愚,你多想了。”
阿愚是他乳名,我不知怎么就叫得很顺口。他是个好男人。我要嫁给他做老婆,不知碎了多少京城待嫁少女的心。尽管如此,我还是常常觉得累,心里空得慌。唾手而得的幸福就在眼前,我居然没有一丝欣喜的感觉。
阿愚搂着我说:“皇宫里娶媳妇是这样的。咱们忍一忍,成亲以后就马上去游山玩水。去杭州或是扬州,那些地方风景美,玩的东西也多。”
他特别知道怎么玩,在还没遇上我之前几乎快觉得人生已经了无生趣。说来这都是一年前的事。一年以前,师傅突然决定弃了养老的宅院,带着老本要来中原谋生。我便就这么跟着一起北上。
说来乌良国这些年跟中原的关系极好,通商贸易频繁,特别中原还有我们乌良国做皇太妃的长公主,引得乌良的女人们也蠢蠢欲动离了家乡。
师傅原本就是中原人,这次北上其实也是想落叶归根。他打算在京城里做布匹生意,因而不光带上了我,还带了几个会织布养蚕又肯吃苦的小姐妹。
初到京城的地头,师傅不费力气就租了间很便宜的四合院,又买了两架纺车和几斤麻。花了那些钱,师傅的积蓄就所剩无几了。那个时候还比较苦,没日没夜地纺出麻线,却卖不了多少钱。饭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师傅这没做过多少生意的脑子也想不出补救,老本都快耗光了。有几个姐妹那时候就悄悄逃了,从此没了消息。
我是这个时候遇上阿愚的,就在家挂着半旧招子的小酒馆门口。他跟一群世家少年郎闲得无聊,最喜在京城街头意气风发,无意间就看中了我,合计着上来跟我套辞。
师傅从来没夸过我长得好看,我也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美人。但显然,我的长相在中原很吃得开,登徒浪子纷至沓来。
阿愚算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搭讪客,但显然不够油滑,也不够老道。想必是被女人宠出来的经验不足,他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从前见过不是?”
瞧瞧这老掉牙的借口。我根本没理会他,自顾跟酒馆的掌柜买了壶最便宜的黄酒,心里计量着把今日打到的鸽子炖出个什么火候。
阿愚还想追上来跟我说句话。我却见不惯这一身锦袍的公子哥,和他身旁跟着一群起哄的纨绔子弟,没给他一点机会。
回去的时候,有个姐妹说师傅病了,我听得心急,连忙放下买来的黄酒就去探视。北屋里,师傅躺在床上,脸上全是疲态。他老家人都已经六十多了,头发白得发亮,两眼的眼袋像两只沙袋子。
他把我叫到跟前,开始絮絮叨叨地跟我讲话。他说他年少时候就跟着兄弟一起进宫净了身,刚巧认了个大太监当干爹,从此前途一帆风顺。后宫里给他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上到四夫人下到小宫女,全要跟他打点。他自己在宫里的那一点月钱不过是个零头。
想他从中原漂泊去了乌良,又从乌良回到了中原,几十年风雨,如今也没混个什么名头,着实有点闷气。
他说:“为师想过了,自己委实没做生意的才智,不如去干回本行,多少还能派上点用场。你明日替为师去一趟朱雀门,将这封信函呈给太后娘娘的人。太后娘娘念在一片旧情,许是可以赏口饭吃。”
我愣了片刻,然后说好,第二天就真大着胆子去了朱雀门。那些守门的御林军看起来不太好惹,我没敢多靠近,就那么傻傻地盯着宫门里出出入入的人流一整天。
到了夕阳西下,我才挪动腿回去,心里想着劝慰师傅的话。然后,昨天那个听起来有点笨拙的声音就又传到了耳边:“姑娘怎么称呼?”
我回头看到一匹雪白的骏马,看到马上骑的人,忽而想起昨日那搭讪的公子哥,就继续走。但我又停了步。
谁能在朱雀门前这样趾高气扬地骑马?身后的人绝对是皇宫里的人。我于是回他道:“我姓杨,叫杨昧。”
“咦,居然是本家?”
杨这个姓是他们中原皇族的姓氏。但我原本并不姓杨。师傅要给我起个中原名字,就选了杨姓。
光这个姓似乎已经把阿愚的兴趣调了起来。他翻身下马说:“你来朱雀门是不是有什么事?”
“帮我师傅捎封信函。可我谁也不认识。”
“原来是来捎信的,差点以为你来选秀女。”他说得半真半假,“我帮你这个忙。跟我说说是要给谁捎去?”
他跟我也不过说过几句话,我还真不敢就这么劳烦上他。万一他在我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师傅的希望岂不石沉大海?
我犹豫全写在脸上。阿愚笑笑说:“你是不是不信我啊?我可不是轻易替人办事的。”
他笑起来很好看,有点奸诈又有点憨。我那时候鬼使神差就信了他,托他务必帮我把信函交给太后娘娘。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太子。这是师傅在几天之内就被召去觐见太后,然后得了个尚宫局内监的职位,回来跟我说的。
师傅有了宫里的活,我们租的那四合院的日子就好起来了,可以买得起织布机也可以养蚕了。师傅旬假的时候就回来看看我们,带了好些宫里吃的用的。日子就渐渐好了。
阿愚常来四合院找我,带我出去吃饭看戏骑马。在旁人来看我们这也算是成了一对。他这人看起来有点花心,但交往以后才知道意外的单纯。我挺喜欢跟他在一起。
不过人家毕竟是太子。我没以为关系可以长久。哪里想到日后竟真要嫁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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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桑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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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开始越来越有钱,已经可以在西市的繁华地段盘一间铺子卖我们织的布。他还请了几个老道的裁缝来,意思是想顺带做成衣出来卖,或是接单子给人订做衣裳。
我们几个都是女儿家,真要做起生意来其实很不方便。进货卖货什么的要抛头露面,不是行家断是要吃亏。阿愚比较心疼我,连带把店里的掌柜伙计全请了,出的钱全当他自己入股,以后分红的时候还就行。
这样一来,我住的四合院里的人几乎全是靠阿愚养着。我并不太喜欢他这样帮着我,但我的骨气总要向现实低头。
我自己有一双手,办不来那些太大的事却还是知道怎么踏踏实实地干活。养蚕就必须采桑。桑叶我们起先向城郊的农户买。但后来进价越来越贵,我们便决定自己种。
铺子刚刚赚来的一点利润就被我用来买地去了。京城寸土寸金,想买块田地委实不容易。阿愚托了点关系,帮我低价买到了块桑田。然后,我就有一半时间呆在了城外。
这里有五十株桑树和一方小农舍,地方不大,只住了我跟另一个小姐妹。我们在这里养蚕种地织布,偶尔跟城里来的伙计算算账目,日子很清闲。
周围住的街坊来拜访过我们一次。正巧阿愚费劲从城里跑来看我,被那些好奇的邻居看见了。从此人人都知道我来头不小,对我敬而远之。
我常常好几天看不到什么人,多少有点寂寞。想跟阿愚说有空来陪陪我,他这个时候又因为一桩贪污案子被皇帝派到山东去了。
小姐妹跟我一样寂寞。不过她知道怎么找乐子。方圆十里内的美男子已经被她查了个清清楚楚。她自己挑了一个上眼的,就也开始甜甜蜜蜜起来。
那男人我见过,人长得很壮实,样貌也确实英武,仿佛投过军。但他自称是个种地的,种的还是一片桃林。
小姐妹说带我去那片桃林,把那里说的像世外桃源。那地方原本是个外乡来的木材商买下的。他雇了十几个人手整日砍树伐木,后来不知怎么又正正经经地种起桃来。种出的桃子没见有人管,多数都是烂在地里。
正值春日,织布机因为潮气并不太好用,桑叶又长得不太肥大,连蚕室里平日悉悉索索的咀嚼声都发着懒。我想想出门踏青也是不错的,就做点红豆糕,带一壶甜酒酿去了桃林。
那果然是个极漂亮的地方,桃花淡的极淡,艳的极艳,层层叠叠,如同海中潮水翻涌。
小姐妹到了以后很快就抛下我跟情郎幽会去了。我并不在意,自己在一棵大桃树下铺块干净的毯子,把带来的干粮摊开,一边吃一边自得其乐。
本以为这里应该没什么人出没,但仍旧被我碰上一个。那是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脸都被头发给遮去大半,身板看来消瘦了些,不像是个能种地的。
他路过的时候没看到我,只像魂魄似的飘了过去。我只闻到一股浓重的墨香,还夹杂了木屑的气味。
本也没想跟他搭上话,可无奈这桃树上挂下的一只硕大花斑蛛,吐丝结网直朝着那人的脖子扑去。我迅速捡起石子一扔,引得那人回头。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说不出的清澈。他看到地上蜘蛛的尸体,对我说谢谢。我说不客气。
原以为对话到此为止。因为他看起来实在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意外的,他突然走过来说:“你带的是什么酒?”
“家酿。喝一杯?”
“好。”
他果真不跟我客气。我此时也正好少个赏花的伴。我们坐在毯子上喝酒。他拿着我的酒葫芦仰头倒了些在口中尝了尝,说:“甜。”
“女人家喝的酒,你大概喝不惯。”
“不,这是我喝过的最好的酒。”
他说话是那种让人听着相当真诚可亲的口吻。我听了有点高兴,把红豆糕也分了点给他尝尝。
他吃相很斯文,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无拘无束。我好奇地问:“听说中原无论男女必须束发。你难道来自异国?”
他好像有点尴尬,局促地对我说失礼了。这应该是地道的中原人,习惯了繁文缛节,教养深入骨髓。其实我是无心他的外表。他却把我的话认真了。
我只好解释自己来自乌良,还不太懂中原的规矩,请他不要见怪。他听了却一脸奇怪地看着我,没有回我的话。
“怎么了?”我问。
“想起个故人。她很活泼,还有点淘气,不似你这般娴静。”
他话里有股忧伤的情愫。我想我给这个人带了些烦恼,于是收拾了食盒和酒葫芦,说:“时候不早,我得走了。”
他没说话,一直陪我走出了桃林。我们边走边闲扯上几句。我好奇他是做什么的。他说他是个手艺人,算是个木匠。
我仔细去看他的手,果真满是厚茧。他的衣服和头发上也都沾着木屑。兴许是这里的木材商又做起了旧生意,所以雇来木匠做工。
他又问我做的什么。我想我愿意交他这个朋友,便略略和他说了些自己的事。
他说:“要是有机会,请让我回请。”
“一点酒和一点点心罢了,不必客气。”
他不说话,好像有点沮丧。
据说中原有请客回请的礼仪,即便多小的东西都必须礼尚往来。我想了想,问:“这片桃林什么人都能来吗?”
“不算是。”
“我和我的小姐妹今日不经允许就进来了。我请你的东西就当是贿赂好了。”
他欣然接受了这个玩笑,还待开口说些什么,小姐妹和他的情郎却是说说笑笑地近了。
小姐妹远远喊我道:“小杨梅,你是要回去了?”
小杨梅是我的昵称。我虽然已经十九了,但仍旧被小姐妹们这么叫唤。我高声回她道:“是要回去,你呢?”
“你先走吧。”
我知道她定是要被绊住的。眼前的木匠就说:“不如我送你。这条路偏僻。”
我想了想,没说不好。
这一送,他就送到了小农舍,看到了那一片桑田。桑树在春天抽出的叶子还不够茂盛,绿得很淡。昨夜下了场雨,树上挂着水,被风一吹还会落下几滴。
不知怎么地,他似乎很难受,手捂着眼睛,肩膀微微发颤。我问他怎么了。他对我说他想起他的未婚妻子来,他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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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桃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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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这么第一次见到轩忆的。他大我十岁,将近而立之年,但整张脸看起来仍旧如同少年。无疑地,他是个非常俊逸的美男子。在他束发剃须整装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