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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他张开就对着一身夜行衣的我喊“妈妈”,我当即就要吐血了。旁边那位当爹的倒是镇定,将儿子抱过来就道:“你母妃可不是他。奶娘那么看着你,你都有本事跑出来。小心父王打你手心!”
据我所知,太子妃十四岁与太子完婚,生下这小皇孙三年后就故去了。天下排队要做太子妃的人选足能从京城排到东海去。可惜这太子似乎深情异常,对一众排队做他老婆的女人不屑一顾,甚至连个侧妃都没纳。皇帝急了,急急地就给他定了门亲事。可不就下月就要完婚了嘛。
纵然是太子俊美长情,位高权重,前途光明,集天下男人优点于一身,可身边已有了个六岁大的儿子,断然要叫天下努力做后娘的疯狂女子少了那么一点激情,多了那么一点顾虑。
我在一旁看他们父子小声说话,也不知太子教了他儿子什么,那小胖墩很快就改了口,唤我道:“小昧子,你来做我的贴身内侍如何?”
瞧这官腔打的,这才多大的年纪,口气一教一个准。我回他道:“小昧子现今当着职,怕不能给皇孙殿下当内侍。”
他撅了嘴,找他爹就撒娇道:“父王,他不肯!”
“那改日你找皇爷爷给你做主。”
“好!”
小皇孙仿佛已把我当做奖品,双眼冒光就要把我带回家去当玩具摆弄。我估计这孩子是从小被人泡在甜水里边养大的,要什么有什么,还没个亲娘管教着,亲爹又一心跟人勾心斗角去了,将来的品性怕是大大地有问题。
太子见我双眉皱起,突然问我道:“你在想什么?”
“回殿下,小昧子只在想儿时被师傅教授拳脚功夫时的情景。当时打的都是基本功,一天没三四个时辰下来吃不上饭,练得着实苦了些,现下有些羡慕皇孙殿下罢了。”
太子听了,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很是柔情地安慰说:“苦了你了。”
这太子委实误会了我意思。我不过是想让他别太宠着儿子,可不是让他可怜我遭际。可惜那双多情眼如今又雾蒙蒙起来,仿佛把我看成了宝贝心肝蜜糖儿,可叫我出了身鸡皮疙瘩。连他儿子都看得一清二楚,忙怪他道:“父王,阿愚也要摸摸头。”
太子于是又宠溺地跟儿子亲热起来,把那怀里的小人逗得很是舒服。我这个闲杂人等今夜到来究竟所为何事,倒被这对父子搅得是不知所谓。
正想着说太子您没事别招呼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过来给您逗乐子,那小皇孙又软趴趴地蹭到我腿上,道:“小昧子,你会武功?”
“皇孙殿下,小昧子只会些最粗浅的。”
这娃娃两眼放光,立即嚷道:“我要学,你教我!”
“这、这……”要说我练的可是断子绝孙的葵花神功,可如何让这金贵的身子骨去折腾那玩意儿。我急得满头是汗,支吾道:“皇孙殿下练不得小昧子的功夫。不如让太子殿下为您请个高手师傅过来……”
不等我说完,那孩子更加好气起来,奶声奶气地攥着我衣服问道:“为何练不得?”
“有、有伤身体……”我对着那水汪汪的纯洁大眼睛,憋足了劲,很是隐晦地透漏。
“伤身体?伤在什么地方?我要看看!”
说着这小孩就来扒我衣服。我说这场景怎么看怎么眼熟呢,那崔家寨见过的小九可不也是这个德行。我哆嗦地拦住那汤圆似的小肉手,十足了一个被轻薄的小女子,一边哀求道:“殿下、殿下,你别这样,别这样……”
一旁笑够了的太子终于晓得他儿子的恶行,抓了他回来道:“阿愚,不得无礼!”
“父王,明天我就要去见皇爷爷,把小昧子讨过来!”
太子略微沉思,道:“你现今乖乖回去睡觉,父王便考虑明日带你去见皇爷爷。不然,罚你抄几遍《论语》,再没收你的小零食。”
那孩子被吓得不轻,很是听话地点了头,翻身下来准备跑路。临了,他哀怨地看着我,朝我勾了勾手。我俯身下去听候他最后指令,他叭叽一口亲在我脸上,十足浪荡地说:“乖乖等着本皇孙来讨了你去。”
我摸了一把他留下的口水,心想这孩子小小年纪都哪里学得些轻薄公子的模样,叫人如此消受不起。太子把目光一凶,那小娃娃方才咕咚咕咚地跑远了。
“叫你见笑了。你容貌与这孩子的亲娘有几分相似,想来是他有些思念母亲。”
今夜种种不合常理之处,全因这句话找到了源头。我一摸自己这黑不溜秋半阴不阳的脸蛋,瞬间觉得一股冷飕飕的寒风从脚底一直窜上脑门。和着太子待我如此异常,原是因我与他发妻有几分相似。
这太子也忒长情了些,如今竟把思妻之情移情到我这半女不男的公公身上,委实令人心惊得很。我将脑袋静了一静,道:“小皇孙可爱得紧,太子殿下很有福气。”
太子不知怎地眼神瞬间黯了黯,端起冷酒来又是一口闷了,道:“我九弟造的火炮威力着实不容小觑。明日骊山之行,你且小心些,别离是非之地太近,以防不测。我会叫人暗中相助清源公主。”
“殿下今夜叫小昧子来,便是因为此事?”
“也不全是。我只是,很想再见一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周末了。
小九要出来了。
10
10、小灾祸,小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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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地出了这趟差,除了太子最后给我说的几句正经话,其余一概是在瞎折腾。我又是一夜没睡,回去以后琢磨今夜究竟有了什么收获,思来想去却只明白了几件事:一,我跟太子死去的老婆相像;二,太子对着我的脸会想起他儿子的娘;三,我这么幸运地被太子赏识上就因为一张脸。这三点最后不外乎就是一个结论:我丫啊被天下第一鳏夫给盯上了。
但是,这不要紧。只要太子肯为公主铺路,我是没什么所谓。说起来我是什么人啊,一伺候人的公公,没资格跟人太子发什么脾气。我长得像他老婆这还不都是我那未曾蒙面的爹娘种下的果,于我又有何干系?干什么在心里解那么个疙瘩呢,大不了私底下扎个小人什么的,疏解疏解压力。
就这么摒弃杂念继续为公主操持着出行事宜,我也没顾得上打个盹。天没亮跟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皇宫的时候,我脸上的熊猫眼不得不涂上厚厚的粉才盖住。不过不要紧,公公涂粉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而且我容貌在这地方也算过得去,一路上没人敢笑我。
这出行的队伍也是按品级高低来的。最前面的是皇帝以及他的护军,然后是大臣的行列。后宫的队伍倒是很少,除了皇后和德妃,便只剩下还没过门的公主。其中深意,我觉得委实有些玄妙,是以不敢枉加揣测,唯一担心的便是公主这不清不楚的身份得不到旁人的尊重。
幸好皇帝眼里还是有公主这号人物,等慢慢悠悠地到了骊山脚下之后,第一个就传唤公主前去队伍最前方相见。我们这一队一路走在末位的人马,立马威风凛凛地越过前面浩浩荡荡的人群,直奔皇帝身边。
趁此机会,我一路看一路瞄,目的是想把未来最重要的几个厉害角色看清。德妃是我重点关注的对象。这女人有地位有靠山还有封了王的儿子,最爱斗也最有资本斗。公主一经过她的队伍旁边,她不用说是要好好看一看新来的敌人的。
她看我们,我们自然也就看到了她。这是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保养得异常好,打扮够气派,气场也强大,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的主。她逡巡了公主一眼,又偷瞄到了我,不知怎地突然缩了回去,再没见她露面。
公主起先想对她微微颔首以表敬意,却又赶不上她回缩速度,脸上便僵了僵,随即与我腹语道:“这女人是蛇。”
我嘿嘿一声,以示回答。不久,队伍又到了宣静皇后那儿。可惜皇后正襟危坐,面容在凤车纱幔中若隐若现。我们皆无从窥探她容貌,便只有白白过去。公主此时又道:“这女人是狮子。”
我对公主的智慧一向不怀疑。皇后能坐稳宝座肯定不止凭借了两个儿子和自己老爹的东风扶摇而上。她定还有其他过人之处,才能让德妃怎么也拉不下马来。
这样思量着,我们已是到了队伍最前头。皇帝命了贴身总管吴梁徳亲自前来请公主上御车。我听得是又惊又喜,忙跟随着公主的步伐,登上众人垂涎的高位。
皇帝掀开纱幔,露出半张面孔瞧着我们笑了一笑。公主亦甜甜回他一笑。两人眼神顿时就如蜜蜂看见蜜糖似的痴缠起来。我大着胆子悄悄一抬头,但见那皇帝竟也瞧了我一眼,眼神很是古怪,不知是何意味。
来不及思索,吴梁徳已替了我的差伺候着公主面圣,我也就不敢冲锋陷阵。等公主进了御车车厢中后,不太懂得规矩的我就被吴梁徳指点道:“咱几个就这么候着。主子发话了,照主子说的做便是。”
“阿翁说的是。小昧子受教。”
我俩说话用的都是极轻的声调,在大批人马的行进中早被淹没得没了踪影。但总算有敏锐的听力帮忙,交流也不是问题。对方是个高手,我早就知道。但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还有待进一步探索。
拉风地站在宫殿一般的庞大马车上,前面是二十匹膘肥体壮稳步行进的骏马,后面是上万人的随行队伍,我在心里抹着冷汗,不敢行差踏错,眼睛也不敢偷瞧,直觉得心里头着实虚得慌。底下那么多双眼睛往这里看,有探听消息的,有揣测圣意的,有一肚坏水的,有见风使舵的。高处不胜寒,我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一边听那皇帝所在车厢之中传来公主时断时续的娇媚笑声,我脸上两团小粉红也越来越清晰,抬头就见那吴梁徳手里攥着什么册子,留心跟我一起听着里面墙角,似乎在记档和不记档之间徘徊不定,甚是为难。
幸而到了午时时分,骊山试炮点终于是到了。皇帝也终于正式出面主持大局。今日的主角,传说中的奇才九皇子早已在此迎接。我得了个便宜,可以近距离观看这公主定要命我搞到手的人物。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还没来得及张望,就遇上全体给皇帝行礼,底下的人一股脑儿跪了一地。
这时候,我也不好抬头东瞧西看,正正经经跪在地上,面对大地,山呼万岁。行完大礼后,吴梁徳对我道:“今日公主有老身伺候,你且别冒失跟着了。”
我连忙领命,等皇帝携着公主走远了,方才起身跟上。委实是我品级太低,公主又没正式名分,被这样压迫着过活都是情理中事。
所幸今日公主也算是风风光光了一把,皇帝时时刻刻都带她在身边,反倒冷落自己的两个老婆。试那火炮的时候,我这个贴身内侍根本就挤不到公主身边,全被一群攀龙附凤的杂碎给挡了道。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显然是开炮了。这地动山摇的气势着实把在场的一干人马全惊上一惊。中原有这等厉害武器,扩展疆土怕是不费吹灰之力。我心里头更忧心了,是以十分明白公主为何一定要挖走九皇子的苦心。
这半天时光就这样匆匆而过。众人在试炮之后纷纷觉得饥肠辘辘,遂也随着皇帝去附近的行宫中饮食休憩。
像我这等公公也是有一专门的点吃饭的,地方虽是简陋了些,菜肴倒还算精致。那一桌黑压压坐了百来人,面生的多,面善的也有几个。我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打量,耳朵还留心听他们讲话。谁知这些个鬼灵精像早就商量好了似的,谁也不说一句闲话,光顾着苦吃,没一个有点活人的生气。只听得筷子敲碗的细碎响声,着实令人无趣。
我又有些打焉了,匆匆扒了几口饭便走。走到半道,不防有几个年纪略长长相拙劣的太监拦了我,脸上皆写满了不善。为首的尖着嗓子就道:“你就是清源公主身边伺候的小昧子?”
“正是。不知几位公公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你一个乌良国来的外国奴才至今未经内务府验身记名,现今又随驾出行,着实不和规矩,难保有不实之险。我们几个已禀报了吴大总管,现就来带你去走一走宫里的流程。”
说着几个太监便上来作势要带我走,个个饿狼似的,像要把我吃了。此时此刻,我岂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但得罪了这几个杂碎,传出去可不是要让公主的颜面受损。我总归是有点犹豫,便大声道:“既然是奉了吴总管的旨意,那敢情好,大家这就一起去阿翁面前对质。若是谁假借名义,小心我一状告去皇上那边。彼时可就是中原的脸面受损了。诸位可担得起?”
这几个来拿我的,显然是受了谁的指使,见我不好对付,起先脸面上还有点害怕,而后一想到他们的靠山,竟都露出了杀人的凶光。
我看着那些个孱弱的身子骨撩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真替他们如此勇猛地前来以卵击石而感到敬佩。打架嘛,打小我还从来没输过一场。高手我尚不放在眼里,还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