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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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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奈夏子央堵在门口,没有分毫要让的意思,“向来听闻苏二公子有个怜香惜玉的癖好,便是不认识的姑娘也要照料一二。只不知这姑娘苏二公子认不认得?”
苏洵眉头一蹙,“是我府上三妹贴身丫鬟,还请夏公子一让。”
夏子央佯作惊慌,“哟,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手下不着轻重,打伤了自己人?”
苏洵不禁在语气中带了厌恶,“无论是否误伤,紫赋眼下性命垂危,还请夏公子先让一让,我好带她去看大夫。”
夏子央好整以暇,反而微微笑起来,“苏二公子,夏某还是十分担心,这姑娘或是易容又或是假装,许不是你府上人。不如让夏某先来验证一二?”
苏洵的怒火简直快要从眼里喷出来,他不再理会这胡搅蛮缠的小人,转身向着门旁墙面,单手挥出一掌,掌力刚劲,直将墙面生生豁出一个能容人出入的大洞来!
夏子央心知苏家长子次子皆是武功卓绝,内力浑厚,但从未想过竟然能霸道至斯,一时不禁呆住,再说不出半句话。
眼看着苏洵搂着紫赋大步向外去了,景萧声才站到夏子央身后,意味深长道,“看来要扳倒苏家,一个声名狼藉,还远远不够。”
·
闻人越很不快,他直接将这情绪写在了脸上,便连好不容易醒来的肖月半也能一眼看出。
她性子本就静,又不爱问人是非,便只是看在眼里,并不发问。
沈判也按捺得住,不乐意去掺和他们的事情,只每次见了他,便了然于胸地一笑。
苏濯更是没事人似的,虽然听了他劝不再急着走,但始终一副她赶着要回去见旧情人乃是理所应当的模样。他要敢说什么,就是没有器量,不说什么,他自己又咽不下这口气。
如此踟蹰再三,熬到翌日午前,他终究是熬不住了。
苏濯正在厨房帮沈判打下手时,他偷偷摸摸蹭到两人身边,不开口,就是站着碍他们的事儿。
苏濯要拿蒜,他便堵在蒜前;苏濯要取水,他便靠在水缸上;苏濯要切菜,他便拿着菜刀假作钻研……
如此一来二去,苏濯当真是忍无可忍,大喝一句:“你倒是让不让开?!”
闻人越委屈得不行,他也觉着奇呢,自己一往哪儿站,她就要用什么,站哪儿都不是,站哪儿都挡着。
沈判微微一笑,“闻人公子要是无事,就还请先出去吧。厨房狭小,站不得许多人,何况君子远庖厨,待在这里油烟浓重,也多有不好。”
闻人越搓搓耳垂,“沈大人都能亲下厨房,我又为何不行?”
沈判长长看他一眼,有些不可置信道,“难道闻人公子会做些佳肴?”
闻人越骑虎难下,只得点点头,“自然是……会……这么一些的!”
苏濯冷笑一声,“你说说你会什么?”
闻人越抓耳挠腮地想了会儿,反问了一句,“你会什么?”
苏濯坦然地双手一伸,“什么也不会啊!”
闻人越不服气,“你什么也不会,不是照样站在厨房里吗?”
苏濯啼笑皆非,“我是在打下手呢!做饭的可是沈判!”
闻人越磨到沈判身边,“沈大人会什么?”
沈判低低笑了两声,“沈某也什么都不会。”
苏濯抢道,“诶,沈判,你别跟他客气,多堵堵他,锉锉他的锐气!”
沈判没搭话,闻人越却奋起了反抗精神,向着苏濯道:“一会儿本公子就露一手给你瞧瞧,让你知道到底什么才叫天上地下吃不到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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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月半半靠在榻上,由着沈判一口一口喂她吃饭。
苏濯端了一碟子颜色焦黑形容丑恶的物事进来,摆在榻案上,忍着笑道,“闻人越做的,沈判可要尝尝?”
沈判盯着看了一倏尔,夹了一些先尝过,咀嚼半晌,方道,“果真是天上地下吃不到的滋味。”
肖月半嘴角也带上了一些笑意,“三娘吃过了?”
苏濯点点头,“这道菜我也吃了,就挑了一点儿看来还不错的拿来给沈判开开胃。”
沈判看看她,“剩下的呢?”
苏濯撇撇嘴,满不在乎道,“谁做谁吃!”
三人笑成一气,待过一会儿,苏濯便起身要走。肖月半困倦虽过,疲态未消,还得歇上一会儿,沈判从旁陪着,手里持着一卷书。两人靠在一头,恬美安适,恍若岁月不流,时光静止。
走到门口,苏濯反身阖上门,一眼落在沈判发髻上的玉制鹤簪,不禁会心一笑。
·
肖月半已经醒了,闻人越再没什么道理绊住苏濯,他纵有一万个不乐意让她同景萧声相见,也挡不住她飞蛾扑火的脚步。
心中有了妄念,剑势就会销钝。
他练了一会儿,自觉毫无进步,心中颓然。
苏濯在廊下坐着看,她眼在这里,看到的却是千里之外的景致。看到红色琉璃瓦,看到如水喜绸缎,看到檀郎花下来,看到娇娘轿中坐。
这些本该都是她的,可到底又不是她的,或者她该说,这是命定。
闻人越瞧着她,她瞧着遥远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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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判陪罢肖月半,看她又沉沉睡去了,就从她房中出去了。到得廊下,他半掩在门后,看着闻人越一招一式地使剑。这套剑法出人意表地慢,全没有依照江湖上“唯快不破”的定理来演,不过隐隐约约中,却又有四两拨千斤之势,慢则慢矣,无人可破。
他于武功所知甚少,但料想是从图兰古国出来的宝物,总不会太差。
物存千年,自然要有它的道理。


、五十折

临行前,沈判向苏濯同闻人越详细询问过图兰古国的地址,流露出前往一探的意向。
“我驻守南疆这许多年,少有建树,眼见百姓疾苦困顿,常令我痛彻心扉。之前虽曾着意于引导农耕织造,奈何此地瘴气沼泽过多,桑棉麦粱都不易种植,究竟不是治本之法。南疆边围数国,皆因地理克制,兴商抑农,我料想这法子或行得通,只是海关难渡,陆路难行。官船不许流民搭,大漠又气候不定,一年内多少性命埋身沙尘之下?倘若我手上能有些许钱财,或能打通一条通坦大道,保得一方黎民生计无忧。”
闻人越点点头,“确是个好法子。只是图兰古国深埋地下,要寻得十分不易。不过我们知道有条地道能直通其所在之处,不过来时慌张,并没有记得确切地方,该是在这瘴林中的,沈大人若有心,择日拨选一批熟路的当地百姓,在林中寻上一寻便可。”
苏濯也道,“城里有蛇,形容诡谲,最好是能在百姓中增加些会功夫的,以策安全。”
沈判一一记下,“如此便多谢了。”
闻人越心感佩服,由衷道,“沈大人身处如此艰苦之地,尚能做到如此地步,要是能身居高职,想必更会大有作为。”
沈判澹然处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只是为一个臣子所该为的,承不得闻人公子这番夸赞。”
闻人越一惊,想起他确实曾经官拜宰相,可叹后来获罪被迁。眼下怕是自己的话不小心戳到他的痛处,这才害得他多番忍让,便辩解道,“方才是越失言……”
沈判悠然笑道,“闻人公子多心了。为官者,舟也;百姓者,水也。扁舟一世浮于水,且唯有于水上才有其价值,这与舟身于何处并无关系。庙堂之高也罢,江湖之远也罢,对沈判来说,哪里都是一样。保得这江山太平,百姓安乐,沈判即心满意足。”
闻人越笑应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判一笑,“是沈判表达不周。趁着天明,你二位不如尽早启程。如说沈判还有话讲,便是请两位一路小心,望能无恙抵京。”
·
望着新缝的大氅呆怔了一会儿,舒夫人还是拿过手旁的剪刀,一下一下将自己的心血毁去。
舒朗进来时,她已剪了一条长袖。条条两指宽,似量过般,分毫不差。
他皱了皱眉,大跨步走到她身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舒夫人没来由地啜泣起来。
舒朗同她僵持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软声音,“好容易做的,就留着吧。”
舒夫人哽咽道,“可是……可是尺寸不对……”
舒朗单手提起大氅,在自己身前比了比大小,苦笑道,“尺寸不对可以改,改多少次也没关系,总有一次能改对。你毁了它,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对的尺寸了。”
舒夫人手劲一松,剪刀钪啷落地。她倏地拔起身,合扑到舒朗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舒朗慢慢拍着她的肩背,一声缓似一声地唤她的闺名。
舒夫人心里更难受,哭得语不成调,“我六岁跟他……十年……我跟了他十年……什么都给他了……身子……性命……武功……我忘不了……舒朗……我忘不了……”
舒朗紧紧拧着眉,闭着眼,没有接她的话,仅仅在心中暗道,“她想必也是如此。苏澈这次总该得偿所愿了。”
·
辞别沈判,闻人越同苏濯这次选择了海路。
因这次早有准备,苏濯便稍稍做了点易容。她的手艺虽不比姬小明,却也还挨得上“不错”二字。但看她抹了层厚粉之后活脱脱便像勾栏前拉客的龟公,再着一身劲装,又有些宫里出来办事的公公模样,总而言之是再看不出闺女的身份,便可自管中窥得一二。
闻人越浑身别扭,可还是与之一同顺利地登上了海船。
这次航行顺风顺水,一路并无波澜,不及三日便抵达鹞津口,远比两人料想更快。
自鹞津向西去可到京城,向东过三府道则是池城。苏濯应承了沈判,不得不先走京城,但难耐心头如猫儿挠,一心只想往池城去。
说来也奇,她在南疆时动了兴师问罪的念头,但轻易便被闻人越按了下去。现如今离池城近了,该当是不着急的了,她反而再熬不住。
这番里左右为难,苏濯索性什么都不想,先往鹞津渡驿站过去了。闻人越生怕她要往池城去,再三按捺了不提“池城”这二字,看她一言不发,却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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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津一带人口稠密,街上景象繁华,但因人员良莠不齐,遍布乞儿,因此略显杂乱肮脏,过往商旅钱囊被盗乃是常见,实在叫人防不胜防。幸得驿站因是官营,较之寻常客栈要稍好一些,只是开不出两间房。
苏濯作了男装,伙计瞧见的便是两个男人,纵然其中一个要娘一些,也终归是可以住一间屋的,于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退让,只拨了一间房予他们。
闻人越无法可寻,掏银子付过房钱,正取了房牌要往楼上去,苏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理所当然地手一伸,“我的房牌呢?是挨着的两间房?”
闻人越为难道,“只有一间……”
苏濯不解,“还有一间呢?”
闻人越想了想,“通铺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选哪个?”
苏濯犹豫了一瞬,狡黠一笑,“通铺。”
·
宁欢欢失魂落魄地自东厢回来。
她以为他还在等,因为府里上下从未有过他告辞的传闻。
可他并不在了,许是突然有事离开,许是以后都不会回来。
她坐在梳妆镜前,木然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过了许久,碧环自门外匆匆走来,大声嚷道,“姐姐!姐姐!”
宁欢欢惊起,一手按在梳妆台上,一面忙不迭地问道:“他……他回来了?”
碧环满脸不悦的神色,“是回来了!”
宁欢欢忍不住露出笑来,“我去看看……”
碧环伸手扯住她的水袖,气鼓鼓道,“姐姐不必去了。亏得姐姐满心念着他,每时每刻都放不下他,他却……这会儿姐姐要是去了,可是会不高兴的!”
宁欢欢心头一凉,静等着她说下去。
碧环看了看她的眼色,接着道:“现在,可有另一个姑娘在他房里睡着呢,我瞧见衣衫都不整齐,歪髻散发的,好不正经!”
宁欢欢登时震怒,反身扑到梳妆台,一把抹去所有物事,听着东西叮铃钪啷地落了满地,犹不泄恨,又将地上的物事都狠狠踩过一遍。
甚至连碎掉的青瓷胭脂盒扎进了脚底,她都毫无察觉,只是嘶声吼道:“又是别的女人!又是别的女人!每一个人都能把你抢走!苏洵!我跟你没完!”


、五十一折

这日,池城内难得地落了小雪。说是雪,倒不如说是雨,模样小,一着身又便化了,落在地上积不起来,只作了多少个泥水坑洼。
碧环在前面引着,景萧声随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姐姐这次心情不大好,一会儿若说错话,新姑爷还请体谅些。”碧环提醒道。
景萧声淡淡应了一声,“我大抵也知道缘由,多谢碧环姑娘提点了。”
碧环面上一红,吃吃笑了两声,“我就说新姑爷比得他苏二公子好上千倍万倍,只是姐姐自己执迷不悟,待到婚后,定是天天年年的喜笑颜开。”
景萧声露出一抹浅笑来,注意到碧环左肩沾湿了,便走到她近侧,同她的伞并在一处。
·
鹞津下了好一场雨。
闻人越于后门处同马商商量的一整个下午,都能听到雨滴击在简易搭就的凉棚上,轰隆隆作响,震得人耳朵疼。定下的两匹枣红良驹均是西域品种,膘肥体壮,一匹叫科齐尔,一匹叫撒耶。城里的养马人多同养骆驼的人一样,将这些牲畜当儿子看待,不仅要一一起名字,还要不厌其烦地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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