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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门前站了两列护卫兵将,苏濯不想直掠其锋芒,更不想打草惊蛇,便和闻人越商定,要从偏门入。
他们很快找到一个位于霁英山庄所傍山脚下的一处偏门。门锁锈迹斑驳,门扉内外皆是缠藤绕叶,一看便知是弃置多年了。
闻人越没有内力,不能提纵自墙上入,何况此地因为有国师在,戒备不可说是不森严,贸然越墙而入是十分不明智的。因此趁着即将入夜,正是山庄内卫兵接连换班的时候,苏濯用匕首撬开门锁,割除藤蔓后,两人悄悄闪入了庄内。
不远处有道小径,其上蔓草丛生,但多偏生两侧,一望便知是常有人走,苏濯拉着闻人越在墙影处伏着不动。果不其然,过得一列侍卫,各个持枪握戟,着盔带甲,看来皆是身手不凡之辈。
苏濯凝神望着他们,漏眼看得其中一人生得似乎过于文弱了。他握枪时手较旁人要偏上一些,显然是对这枪的重量有些难以拿捏。
因为两颊处悬有铁织网,她一时难以看明了这人面貌,但她悄悄在心里记了,一望闻人越后,便于这列侍卫离开之际弦射而出,直往兵营奔去。
闻人越赶之不急,干脆放缓了步子,小心谨慎地循着她的踪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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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此番来霁英山庄,乃是受赏,并不打算长住,但因此地常年毕竟荒置不用,便带了随身护卫一同前来。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身边也常有护卫,少则一二个,多则二十个,然从没见谁有这样大排场,能带上整个军营的兵将前来的。
苏濯暗道他不愧为朝廷命官,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又暗自谢他因不会长住,只将军营作了堆现扎的棚子,在建筑丛中十分惹眼好找。苏濯顺利落到兵营里头,细细观察,时值闻人越赶来,她向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一同掩在遮挡物后。
看了许久,她方确定众将士都在外面巡逻戒严,这里没一个人影。为小心起见,她仍是屏息凝神地潜入了军营内,一个帐营一个帐营的巡视过来。
在数来第三个帐营门口,她发现木牌上刻着的名字里有个十分有趣的,是为“肖望之”,望为月圆,正处十五。肖望之,即是肖月半。苏濯抿唇一笑,拉着闻人越悄无声息的钻入营内,侧身躲在铁床之下。
须臾入夜,苏濯闻人越两人又忍耐了一会儿后,终于听到有脚步声入内。
此人脚步声沉闷,可见身上是没有半分功夫,脚步又有些蹒跚,显见白日里疲惫不堪。军人在平常即是三五个时辰地站在日头底下,从不见有这般较弱的子弟。
苏濯自床隙间探眼去瞧,果然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
这人取下头上盔甲,长舒了一口气。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苏濯听此声音,倏然一笑,从床下爬了出来,连闻人越也不管了,径自朝着沈判过去。
沈判转过身来,笑盈盈看将着她。
闻人越七手八脚地跟着爬出来,略有些嗔怒地望着他二人,转瞬又换作惊喜之色,“沈大人果然无恙!”
苏濯拉住沈判的手,笑道,“我就知十五下不去这个手,但不想你竟藏在这里,倒是个神仙难找的好地方!怎样?可有露出过破绽?”
沈判摇摇头,答道,“十五早给我安排下了这个去处,因而我来时并未受什么阻碍,真是……多谢她一番心意。可我毕竟是个文人,冬天里又冷得紧,这些天倒是常被少将军责骂,好在他没有起过疑心,只当我是混进来捞些军功的纨绔子弟。你呢?你如何了?”
苏濯望望闻人越道,“大哥……大哥闹了些事情,不过并没有什么。沈判可见过国师?”
沈判收起笑容,淡淡道,“我们曾同朝为官,此人又数次想要取我性命,我藏身此地却不会易容术,怎么敢让他看到?”
闻人越忖道,“确实也是……”
他话音未落,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沈判立刻朝床底投了个眼神,苏濯会意,重又滚了回去。
盔甲间铿锵声不绝于耳,苏濯听到来人开口,“今日有国师大人的学生来拜访,你的轮班歇停取消了,现在就去大堂候命吧!”
沈判点头,“好,我这就去,劳烦兄弟来通报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闻人越望了望苏濯,见她又迅速地窜了出去,全然不管自己,心里渐渐有些不乐意,耽搁了许久才慢慢往外动弹。
苏濯替沈判系上身后的衣带,问道,“国师的学生?”
沈判思忖片刻,道,“当是你大哥。”
苏濯手上一顿,“沈判如何知道?”
沈判扣上脖颈处的盔甲,答,“前两天营里就接到消息,说是盟主儿子要来,因此要在江东城再驻守两天。若是你二哥来寻你,你必然比我更早知道,你又说是你大哥闹了些事情——我猜对了吗?”
苏濯苦笑一声,“正是如此,我有件东西要托给沈判。”
沈判转身面对苏濯,凝眉答,“何物?”
苏濯看看闻人越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玺,一封信笺,递将到沈判手中。
闻人越从旁道,“这是百问楼的信物,苏大公子心性狭隘,为保武林他日太平,绝不是该当托付之人;而不见川川主宫羽更是居心叵测难以揣度。相形之下,唯有放在沈大人手上,才是安全的。”
沈判摇头,“放在我这里,一两日或许他们难以寻得,可天长日久下去,总有一日会被找到,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苏濯按住他伸来的手,认真作答,“敢问沈判,为何国师能如此肆无忌惮,任意插手武林中事,甚至可以在武林一角建立独属于自己的势力,而下至言官,上至圣人,一个也没有过问的?我朝自立时便有规矩,江湖远,朝堂高,除了盟主一职外,断不能有其他势力在两边互相渗透。”
闻人越笑着抢过话头,“沈大人不说,不代表沈大人不知道。宫国师权倾朝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做什么都行。”
苏濯点头道,“所以,沈判,我要你东山再起,重新官至首辅,好叫宫羽不能再横行霸道,欺世盗名!百问楼我不是放在你这里,而是托付给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百问楼的新主人!”
沈判略过她的灼灼目光,低头去看信笺。这是一封油纸信,上面滴了苏家独有的封蜡,展开内里,一字也无,只有四个印痕,由大至小,分别为苏辅之印,苏洵印,苏濯印,百问楼印。
闻人越看他面露犹豫之色,又道,“沈大人切莫再作推辞!沈大人心怀天下百姓,而这不过是苏濯为天下百姓出的小小的一臂之力,还请沈大人知晓苏濯的心意!”
沈判蹙眉望着苏濯,“这礼物实在……沈某受之有愧!”
闻人越笃定道,“只有在沈大人手上,百问楼才算物尽其用,沈大人何来愧疚?”
苏濯望了他一眼,微微笑起来。
沈判这才松了口,“好罢,眼下大敌当前,我就不再推来阻去了,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三娘!”
他将信笺与小玺一齐收入囊中,在门侧取了长枪,迈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你们俩在夜半之前,万莫从此地出去。”他顿了顿,又道,“再一点,沈判早已为十五所杀,吾是肖望之,不要再叫错了,尤其在军营内。”
眼看着他两人应下了,他才放心地自营帐内走了出去,一路往霁英山庄大堂行去。
、九十九折
苏濯坐在铁床上,有些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里的匕首。
闻人越在整个营帐内走了一周,有些困惑道,“你什么时候决定了要把百问楼送给沈大人的?”
苏濯觉得他的问题跟他的行为乃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一时半会儿没弄明了他的问题意义何在,隔了半天才回答:“看到他的时候临时起兴决定的。”
闻人越蹭到她身边,眼波盈盈地望着她,语气却有些凶狠,“真任性!”说罢又添上一句,“你是不是做什么事都这样任性?”
苏濯不敢看他,打了个哈哈,“胡说什么呀!”她隐隐约约地知道他要提起什么,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不是不会答,是不知道该怎么答——骗他,欺他,还是老实交代。
闻人越不负她望,十分急不可耐地提出了自己完全在她意料之中的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了景萧声?别告诉我是为了……为了不让他受孤苦折磨!一定是因为别的,对不对?”
苏濯想说不是,可又不想供出苏家害过他闻人家的丑事来;想说是,却不愿害他误会难过。这中间的纠结折磨得她不知如何开口。
闻人越等她回答等得望穿了秋水,临了看她张嘴要答了又如惊弓之鸟般倏地站起来,“不,你别说,我……我就当你是有苦衷的,绝不是因为旧情复燃!”
说完他发现自己居然不慎将心里暗自想的吐露出来了,顿时有些懊恼地住了嘴。
苏濯望着他,长长久久地望着他。她仿佛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闻人越爱她,是爱得这样谨慎卑微的。
她甚至不大记得景萧声是怎么去爱他的了,眼下历历在目的,只有她和闻人越这段时间的相携共进。无论是在荒漠里,还是在富贵宅,他都以她为先,事事都为她着想,无怨无悔,不离不弃。
苏濯想起肖月半跟沈判,想起妙音陈端韶,想起司香瑜跟小影,想起宁欢欢跟苏洵,想起苏澈跟苏沾花,这一对对一双双,哪一个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纵然是这般因果,他们对于所有的付出也不曾后悔,奈何轮到她两情相悦了,却是畏首畏尾起来,真是过分矫情,着人恼怒。
苏濯不禁笑起来,她愧疚道,“小越,我……我不是为他才杀他,而是……而是为我自己。”
闻人越才一高兴,又瞬间低落下来,语气里带上了三分委屈,偷眼去瞥她,“难道还是因为你旧情难断不成……?如果是这样,我早就该成全你……”
苏濯急得脱口而出道,“不是的!我只是太怕你会离我而去了!”
此言一出,她一愣,闻人越也一愣。
待反应过来,闻人越简直要喜上眉梢了,他美滋滋把苏濯瞧着,拉过她的手捏一捏,又扳过她的脸来亲了一口,做完这些之后倒害羞起来,红着脸规规矩矩坐到一边,笑眯眯朝她看。
苏濯任他看着,脸上也有些热。
闻人越又重新蹭到她身边,贴心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啦,鸿雁传婚书,哪里还有反悔的道理?等这段事情解决了,我就带你回闻人府,办一场举世无双的宴席!我要将最好的都献给你,我要让天下的女子都羡慕你!你当是我此生此世唯一的最爱的妻子!”
苏濯听着他的话,丝毫不觉得这是甜言蜜语。
这明明是他掏心掏肺的承诺。
她望入他的眼睛,道,“无论怎样都不离开我?”
闻人越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回答道,“无论怎样都不离开你。”
苏濯又想哭又想笑,“哪怕我告诉你,你一直在寻找的,求取的,沉船案的真相是……是苏澈做的,你也不会离开我?”
闻人越伸出去想要抚摸她面颊的手摆在半空中,他的笑容渐渐收敛,眉目间的暖意全凝成冰霜。
他果断地站起身来,在营帐内来回走了两遍,找了三支铁钉子插到泥地上,又寻了两个破碗,自水缸中打出两碗水。他走到苏濯面前,递给她一碗,语气冷冷道,“你起来。”
苏濯只当这是断交酒,捧着碗木然地站起来,随着闻人越跪倒在三支铁钉前。
闻人越低头叩了三叩,随后拉过她持碗的手,同自己手中的破碗交叉而过。
他的语气无比认真,他道,“天地为盟,神明为证,弟子闻人越,愿在此地与苏濯结为连理,今生今世,相伴相随,不离不弃!”
他看了看这里的装帧摆设,忽而腼腆一笑,道,“简陋是简陋了一些,还望你不嫌弃。你若愿意嫁给我,就喝了这碗……嗯,这杯合卺酒。”他笑得眉眼弯弯,“虽然以水代酒,然而情深不渝。”说罢,他一饮而尽,涓滴不剩,将碗盏一斜,“娘子。”
苏濯看着他,眼睛也不敢眨,等他这声“娘子”出来,她便跟着喝了满满一碗水,“天地为盟,神明为证,弟子苏濯,愿为闻人越之妻,此生此生,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生死相随!”
、无题折(全文完)
是将醒未醒梦,是将明未明天。
苏濯仍然觉得身子略懒,可外面时不时响起的召唤声还是教她自床上起来,披了件斗篷便往外走。
她越走越是敏捷,好像回到了十余年前,是个小小的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行在苏府内。她很快走到了大门口,看到苏澈赶考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少年郎,路过她的时候,少年郎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三娘?”
她睁着黑耀石一样一双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像是要把这人的影子印住,可瞧来看去的,又总又记不住。
于是她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舒大哥!舒大哥!舒朗!舒朗!”
她叫着跑着,渐渐跑成了一个姑娘家,跑到了乌兰岛上,看到乌兰佩坐在兽皮堆就的冬暖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苏濯有些害怕,想要往后退,却听到乌兰佩问她,“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是个棋子!”
苏濯拉开身后的大门,冲进乌兰岛无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