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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濯有些害怕,想要往后退,却听到乌兰佩问她,“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是个棋子!”
苏濯拉开身后的大门,冲进乌兰岛无垠的海棠丛中去。这些花瓣为她铺就了一条路,长长地、蜿蜒地向着遥远的中原而去。路下的海上,还晃晃悠悠浮着一艘小舟,有个男人坐在船艄,捧着一只长箫吹奏,传出婉转动听箫声来,她被迷住心神,伏在花瓣上仔细倾听。
这人吹罢一曲,又吹一曲,小舟慢慢向着前方流去。苏濯想追,可路面有尽处,海水无可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人越去越远,终于从她的视线中不见。
她再没了动力,就这般伏在路上,想要回忆什么,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正当此时,有个女子同从了花瓣路上行过,她跑得急,目光直直地望着中原的某处,踢到苏濯了也不自知,只一心一意地向前跑。苏濯望着她,起身跟她一起跑,跑去哪里也不知道,只是跟着她。
在将到中原时,这路分了两边,女子摔袖怒道,“恁得老跟着我!难道还真要研墨给你做一辈子的婢女不成!”
这等狠话放下后,她便挑了一边走了,路的尽头是一户人家站着,眼瞧着是一双夫妇携一个小小孩儿。男人看来星眉俊目,极是俊朗英气,他的妻子站在他的身侧,恰恰珠联壁合的一对,是神仙眷侣。小孩子更像他爹爹,精致好看,略略还有些眼熟。
等楚研墨跑得近了,男人的妻子张开红唇道,“你这毒妇,专来坏人家庭!他日寻到机会,我定要将你骗到危险之地,借了他人的刀子来砍断你的脖子!”说罢,满面溃烂的乌兰佩便从天而降,一手扼住了楚研墨的脖子,男人的妻子趁势随着她的丈夫隐入杏花深处,不过顷刻,楚研墨和乌兰佩两人就皆没了气息。
苏濯赶紧择了另一边走,走着走着,杏花路便悄然不见。她踏上了厚实的中原土地,陌生得教她兴奋非常。
有人打横里冲出来,递将给她一只小巧的面人儿,一松开手便去远了,和一个漂亮姑娘言笑晏晏地手拉着手消失在路的尽头。
可苏濯一点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她虽一人行走着,但身边偶然会站着二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大哥……他其实是庶出……爹爹当年的糊涂账……因此爹爹不喜欢大哥……他越不喜欢大哥越想争气……我其实什么也不想跟他争……自由自在的多好啊!三妹你说是不是?”
她认真地点点头。
有时候或者苏洵不在,就有个平时刻板正经,一笑起来却有如春风拂面的中年男人与她相偕,不必说话,就让她觉得舒心自在。
这人好像是个官儿。她暗暗地想。
这个官儿没当稳,却种出朵桃花儿来。只是花蓓蕾才冒了个尖儿,便被风雨揉碎了,落了一地的嫣红。没多久又从土里长出一支粗糙的簪子,形制成色都不算上品,当官儿的伸手一摘,便断成了两段。
这时又来了两个人,总是一前一后地走着,怎么也不肯并肩同行。他们身后又是两人,各自远远缀着,眼睛灼灼地向前盯着望,总是担心看丢了。女子走的路通向的只有悬崖,然后她行一步,身边错她一肩的青年便跟着行一步,两人自有默契,毫不迟疑。他们身后的两个,却有了众生相。少年人惟恐被丢下,着紧要去到女子身边,少女却站在离着悬崖很远的地方,不再眷恋青年的脚印。
女子走到了悬崖边,青年一把拉住她,脉脉含情地仔细看了看她,纵身先跃了下去,女子也不迟疑,跟着落下崖去。少年站在崖边,笑了一笑,一起跳了下去。仅仅剩下这一个少女,形单影只地站在离悬崖很远的地方,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言语。最后少女转身走了,刚巧和她擦肩而过,教她看到少女稚嫩的面颊上俱是道道泪痕。
她隐约记得和这少女有过什么约定,但是约定之所失却了,约定也就再不能是约定了。
行至此刻,当官的流离了,二哥迷路了,她望着偌大一个中原,不知何去何从,想回头去看,背后却站着一个人,把她行过的路全遮挡了,不给她任何后退的余地,这人跟她生了一副面孔,目光流流转转,笑容明明灭灭,穿着一身戏子的衣服对着她正在唱戏。
抑或这戏本就不是唱给她听的。她侧过脸,看到身边站着一个挺拔的男人,脸上这样多的表情,嘻笑怒骂,然而他的怒不是怒,喜不是喜,都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假面具,戴得妥妥贴贴,跟真脸分毫不差,是她的大哥。
戏子演了项庄,拿剑要来刺她,剑至心口,却被一个男人抬手劈开。这男人看来有些老了,表情严肃,是不会溺爱子女的人,被苏澈拉着手指,急切切地逼迫,“爹爹,江湖动荡,把三妹送到乌兰岛上才是一石二鸟的上上之举!爹爹,为什么你不借机杀了闻人卿,倒给他留了一线生机,如今他们算账来了,我们如何是好!爹爹,我有一计,可李代桃僵,换得三妹性命!爹爹,宫羽意在谋我苏家,一定要小心为上!爹爹,为何二弟做什么都对,我却做什么都错!你为什么不肯正眼瞧瞧你的儿子!难不成娼妓所出,就是要低人一等!”
他喊着喊着,声嘶力竭了,沉声啜泣着。过了须臾,他又抬起脸,将表情全换作微笑,“我要的,我自己来取!”
旁边有人低声道,“先生要我做的事,我看我是不需要做的了。你们苏家,没一个好东西,一个阴狠歹毒,一个薄情寡意,一个滥杀无辜,我夏子央是不愿为伍的!”
苏濯转头去看,却没看到夏子央,只看到隐隐绰绰一个人,像是个女人,站在老远的地方,身后一栋高楼,被无数蝼蚁围着,个个是垂涎欲滴。
这女人问她,“三娘,你……怎么还不来取百问楼?”
她欲答,却被一个声音打断。这声音在迷雾里来来回回,高高低低,却总能钻进她心底的最深处。
“苏濯!苏濯!苏濯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
她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霁英山庄外的一块大青石上,被一块薄薄的毯子裹着。身边坐着闻人越,面前站着舒朗。
“马车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想去哪里,你们只管跟车夫说就是,哪里都去得!”
闻人越看来很是疲累,他半靠在苏濯身上,淡淡道,“我们要往关外去。如今苏家彻底倒台了,以前的旧事都被人翻了出来,苏濯再留在中原不好。我们要往关外去!”
舒朗颔首道,“是这个道理,只是闻人世家……想还是需要闻人少主去继承家业的!你当真……?”
闻人越勾了勾嘴角,“我爹爹还硬朗,等风声小了,我就带着苏濯回来,到时候再谈继不继承家业的事。不过,在这些事情之前,我还要补一个隆重的成亲礼给苏濯,到时候,我希望你千万不要来参加,我不喜欢背叛的人。”
舒朗笑盈盈道,“算不算得上背叛……还不必闻人少主来说教。我是先生的人,不算苏澈的手下,我感觉我没有背叛过任何人。如今苏澈练《天道八劲》走火入魔又被我困在阵中逼疯了,苏沾花为他挡了我一剑,当场就死了,你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虞虑的,其实不走也无所谓。”
苏濯睁开眼,默然道,“舒……舒朗,你夫人呢?她也知道很多东西,你想我们留在中原,为何不替我们把她也杀死?”
舒朗眼神幽深地望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嗤笑道,“你大哥说你跟他很像,还真没说错,一样心狠手辣!连个无辜的妇人都不放过!”他说罢,敛起笑容道,“她走了。她破了我的阵,放走了苏澈,自觉愧对我的深情厚意,带着苏澈的孩子走了。”
苏濯黯然道,“我不是心狠手辣,我只是不信国师会就这样放过我们,他还没有得到百问楼!舒大哥,我最后再叫你一次舒大哥,告诉我们真相,然后放我们离开,好不好?”
舒朗伸手拍了拍苏濯的肩膀,像她小时候一般,“三娘,有些事情,我不能说。但我可以笃定地告诉你,你如果选择离开,一定一世无忧。”
苏濯急道,“国师已经得到百问楼了?沈判,沈判没事吧?”
舒朗笑道,“沈判……沈判早就死了,你怎么又忘了?”
苏濯松开手,跟闻人越一起走向舒朗备好的马车,事已至此,她再无计可施,只能由得国师得到苏家。
马车将行时,舒朗从窗口递进一个琉璃瓶子,“你肩上的箭伤……不要留下箭痕才好。”
苏濯紧紧将瓶子握着,伏在车窗上问他,“舒朗,你还会给国师做事吗?”
舒朗慢慢道,“我想,大概是……不会了……我要去泰逢山。苏澈在泰逢山,我虽然不是他的手下,但我早就发过誓,作为伴读,我要一生相随。我得去照料他,他是大家公子,一定什么都不会做,他再坏,也是苏澈。”
马车愈行愈远,苏濯和闻人越渐渐再也看不到霁英山庄,它就跟很多很多的往事一样,被中原的风尘所掩埋。
·
南疆。
一个小男孩倒挂在树上,胳膊伸得老长,拿着粘了蜘蛛网的竹竿子在黏蝉。这蝉眼看着就要被粘到,却动了一动,从老壳里钻出来,在小男孩眼前自在地抖抖新翅膀,迅速爬走了。原来是在蜕壳的蝉!
小男孩毫不气馁,这只抓不到,就调头去找别的。
隔了许久,他总算逮着了一只半大不小的,也不是黏到的,是徒手抓的。
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跑到树下,朝着他大声喊道,“哥哥!今天家里来客人,爹爹让你早些回去,别在外头野了!晚了就不给你饭吃!”
小男孩一个三两下从树上下来,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把蝉递给小女孩,“妹妹留着玩!”
小女孩瞥了两眼,“不要!太小!”
两人说着便往家里走,堪堪走过一程路,就见官道两旁沙尘滚滚的,是过了车队的模样。
小男孩提起内力,凝神眺道,“哇,好气派的马车!”
小女孩眼馋道,“我也要看我也要看!爹爹偏心,只教你!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小男孩一把抱起她,笑嘻嘻道,“等你再大点,才能学!”
他说着刮了下小女孩的鼻梁,转身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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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厩处绑了好大一匹马,院墙内又卸着一辆眼熟的马车。小男孩抱着妹妹赶紧跑到房内,看到一个生人坐在客堂里,爹爹娘亲倒都不在。他是自来熟,张口就问,“贵客从何处来?”
这青年抚须一笑,客客气气答道,“在下商饮兰,自中原来。此番是来送你爹爹和娘亲一件数年前欠下的宝物的。”
小男孩放下妹妹,懊恼道,“是了,忘了问您贵姓大名了!啧啧,果真还是爹爹说的是,我离独当一面还早着呢!”
说着,闻人越从里屋撩了门帘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子葡萄,摆到了商饮兰身侧小案上,随意一指小男孩,道,“我儿子,苏小越。”说罢自管自吃了颗葡萄,道,“小女孩儿是我女儿,闻人小濯。你吃。”
商饮兰捻了颗葡萄吃了,静静看着苏小越和闻人小濯,心里很是喜欢。
他从腰侧解下两把西域的弯刀,递给苏小越和闻人小濯,道,“商叔叔给你们的见面礼,以后来中原,记得找商叔叔玩,商叔叔送你们更好的礼物!”说着他伸手捏了捏闻人小濯的脸,看她不躲不闪,心里更是欢喜了,直想跟她结个娃娃亲才好。
闻人越有些警惕地望着他,狠狠道,“老不羞啊,不要打小濯的主意!”
苏小越往里屋张望道,“爹爹,娘亲先出发了?”
闻人越有些懊恼地闷哼道,“嗯……哼……丢下我们先走了……”说着他往侧旁一转头,吐起了苦水来,“苏濯她这是欺负人!说好了今早才走的,结果趁夜就往中原去了!我不过就是……就是多要……一次!诶!她这是欺负人,是不是?”
苏小越跟闻人小濯皆煞有介事地点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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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濯记得十五是在这里离开的。
她沿着小径慢慢走进去,路上遇到许多铁盔侍卫,她却不甚在意。毕竟江湖上风声早定,没有人再咬着苏濯妖女的名头不放。走过一刻路程,到了水岸旁,她望见了一个熟人。
她简直要大笑出声。
苏濯快步走上前去,像很多年前一样笑嘻嘻道,“沈判,不愧是沈判,你死了一次复活了,再死一次照样可以复活!”
沈判微笑道,“久别重逢,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还有样东西要还给你。”
苏濯伸出手来,道,“我想想,我的伴玉匕是落在你身边了?是不是?”
沈判招来旁边一个侍卫,从他手里捧着的盒子里取出一把铁锈斑驳的匕首,“是。”
苏濯接过匕首,无意道,“你怎么好像早知道我今天要来,所以守在这里一般?”
他笑笑,道,“是守在这里等你来,我擅掐算看相,也工于天文地理五行生死。”
苏濯不以为意道,“说得好像你很会算计……你一个首辅,学这些做什么?我远在南疆,没听闻你当上新首辅的事,没来得及前往恭喜,不好意思。”
沈判微弯嘴角,道,“我不是首辅。”
苏濯不解地四下望了两眼,问道,“这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