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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错了,她一直都错了。她错将一位皇子的柔情当做了对自己的关怀,她错的离谱,错的让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不是自己的哥哥,他也不会像自己的哥哥那般日日陪着自己,轻柔地哄着,宠溺地捧着,而他更不可能成为如哥哥一般的人。他就是他,心中装着整个天下,与其他皇子无异的四皇子而已。
蓦然之间,苏白觉得,她或许连他的名字也可以忘记了。因为在她的心里,“四皇子”这个代号俨然已经足以,因为再也已经逾越不过这个鸿沟了。
闷热的夏日不知何处扬起了一阵风,苏白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无论自己如何想,如何做,都无法弥补心里的虚无感。看着永源的侧脸,她终究再一次苦笑了起来。
“四弟!”沉稳而又响亮的声音就好像一道惊雷,在苏白的身边炸响,“你在这做什么?”
慌忙松开了手,永源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接下话来,“我听说宫里出事了,所以来看看。”
“恩。”永宣依旧寡言少语,他朝前走了两步,看着苏白揉着肩膀似乎格外痛苦也未有说什么,只侧身站在了永源的身边,“走吧,父皇在里面。”
永源自然未有停留,二人一同离去,徒留苏白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回廊之中。
心中那朵小心翼翼呵护着的花儿随风而逝了,苏白觉得自己应该感觉轻松的,可是……为什么竟是觉得失落落的,反是让脚步沉重起来了呢?
苏白拿了外衣来时,容嬷嬷显然有些不高兴,但只是看了一眼苏白,并未说什么。
此时皇上与众位妃子和皇子似乎已然商讨完了,遂说起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而苏白四处看出,果真看见永源此时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轻叹一声,她竟是也说不出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滋味。不过……让苏白觉得奇怪的是,一直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的三皇子似乎时不时地朝自己的方向看来。
他是在看谁?自己么?
“时辰也不早了,朕先回长乐宫了。”说了些宫中琐碎,皇上显然露出了疲乏之色。
“臣妾恭送皇上。”
一干妃子站了起来,笑靥如花地说着。苏白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立在了门旁恭送皇上。可是谁曾想那王美人似乎不想放过此次面见圣上的机会,推搡着就往前冲去,最后直接推了一把苏白,让她直冲冲地便向前倒去。
看着越发清晰的门槛,苏白心中大喊不妙,可那是已然来不及做出反应了。然而就当苏白以为自己定然会撞上门槛时竟是一下子扎进了一个带着淡淡兰花香的怀抱,仰头看去,原来是他。
“到底是何人惊了圣驾!”吴公公用那尖锐的嗓子说道,“这是不要小命了么?”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从那怀里爬了出来,苏白极为狼狈地跪在了地上,“奴婢并非有意惊扰圣驾,还望皇上饶过奴婢。”
“你是哪个宫的?”
“奴婢乃望月宫的宫婢。”苏白如实回答,而一直立在一旁未有说话的皇后悄然走上了前。
“她是我宫里的,才来宫中不久,有些莽撞,还望皇上莫要责怪。”
“那便算了罢。”皇上似乎并未想要多加责怪,“你且起来吧。”
苏白犹豫,可既然是圣意,自然是不能违背了。遂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然而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她分明看见眼前那双深邃的眼睛中划过了一丝惊诧。
“是你!”此话一出,别说是周遭的众位嫔妃,便连苏白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起来。她入宫以来从未与皇上见过,可是听着话的语气,怎么好像是早已见过一般?
“皇上。”见皇上迟迟未有回过神,吴公公不禁有些担忧地凑上了前,附耳轻声说了些什么,“皇上,您还有要事要办。”
“是,是。”皇上连说了好几个“是”后,才把目光从苏白的身上移向了别处,“朕现行回宫了。”
宫中的风波便是皇上在世风平浪静,可是一旦等皇上走了,便是波涛汹涌。
果不其然的,等皇上刚刚离开,已经在那坐不住了的王美人便“霍”地站了起来,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一脸狡黠,“这宫中刚走了一位安妃,不会又要出一个了吧?”
众人窃窃私语,目光无不都聚在了苏白的身上。
“皇后娘娘这望月宫倒是好生灵气,竟是能让宫女成妃子。”假惺惺地笑了两声,王美人惊呼,“这要是让宫女们都听见了,那可了得,岂不是都要往这望月宫里跑了?”
“可我这望月宫,也不是每个人都收的!”不着痕迹地将王美人堵了回去,皇后立时露出了困乏之色,“众妹妹都回去歇着吧,别胡思乱想了。大家也要知道,揣度圣意,可是死罪。”
“是。”本是聚集在一旁轻声议论的众人立刻恭顺地点头称是。
众人离去的那一刻,苏白眼看着德妃从自己身边走过,她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让苏白心中顿生寒意。
空荡荡的屋中只有皇后一人,懒懒地靠在椅子中,手中握着茶杯,漫不经心地撇着伏在茶杯之中的茶叶。
皇后便是如此,以静治动,轻易地便将对手至于死地。
“奴婢该死,奴婢发誓绝无半点想要接近圣上之意!”慌忙跪倒在地,苏白当真欲哭无泪,若非今日王美人推了自己,又怎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皇后也未有应答,只微抿了一口浓茶,过了半晌后才慵懒地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是……是。”缓缓退了出去,苏白这才惊觉自己后背已然布满了冷汗,心慌意乱地回了住处,心想着该如何应对皇后时,竟是迎来了一位苏白并不想见的人。
“苏白是么?跟杂家去一趟长乐宫。”吴公公就站在她的面前,而他所说的,就好像一道催命符一般让苏白隐隐察觉到了绝望的味道。
、【第二十八章】
走在路上,苏白觉得自己的脚步有些虚浮,跟在吴公公的身后,甚至走的有些跌跌撞撞。她想开口询问,可是却发现喉间干涩,根本说不出话来。
是真如王美人所说么?还是……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心慌意乱地跟着吴公公到了长乐宫,这是皇上的寝宫,平日里只是远远地看过,却从未走近过。
“你进去吧。”推开了门,吴公公格外友善地朝苏白笑了一笑,可是那样的笑在苏白眼里却是更加的让人担心。
怯生生地走了进去,苏白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她曾想过要接近皇上,从而达到自己想要摆脱八皇子的结果。可是……可是她并不希望过程是这样的,她不想当妃子,她不想深陷这洪流里,她不想站在风口浪尖,最后却是换来了安妃那般凄凉的结局。
“来了。”简单的二字让苏白一下子顿下了脚步,抬头看去,只见已然换上了灰白长袍的皇上坐在书桌前似乎在看着桌上的什么。眼神之中流淌着些许柔情,让人心生好奇,可又不敢靠近。
“呵。”他抬起头来,笑的格外的柔和,“你上前来,看看这幅画。”
苏白缓步向前,到了书桌前才看清那副被平放在桌上的画。
这不是那日在安妃墓中自己捡起的那副画么?
苏白心生疑虑,可是未有多言,更未表现在脸上,只是抿着唇点了点头,“画的很美。”
“是么,你也如此觉得。”皇上笑着抬起了头,“你不觉得你自己与这画中人有七分相似么?”
“奴婢怎可与这画中仙女相提并论。”慌忙跪在了地上,苏白垂着头,一双柳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是真的要来了么?真的没办法躲开么?
“你起来吧。”过了良久,只听皇上懒懒地说了一句,“朕只是觉得看着你,会想起一个故人。”望着远方,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之中,久久都未能抽离。他时而淡笑,时而皱眉,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低下了头看着画中女子默默地笑了起来,“那时候朕在扬州,遇上了这么一位绝妙的女子,只可惜……”提及心中伤痛,不免悠长叹息,“只可惜回宫后再去寻时,已然找不到她的踪影了。”
再一次看了一眼画中人,苏白不得不否认那人当真与自己极为相似,可是……微微皱起了眉,苏白隐隐地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那年扬州,她就在山顶处笑的烂漫,好像一位初入人世的仙女一般,只是一眼便已经难以忘记了。唐心,真是好名字。”用指腹摩挲过了画卷,这幅画他已经画了十几年了,看了十几年了,可是从未腻过,反倒是越发思念起她来。
唐心?唐心!
苏白蓦地向后退了一步,怎么会是这个名字呢,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名字?怎么可能?
扬州……唐心……
“若是当日带着她一同回京,便不会有今日的遗憾了吧。”苦笑着抬起了头,却是见到了苏白极为怪异的模样,遂有些不解道,“你怎么了?”
“奴……奴婢……奴婢只是想知道,皇上……皇上当年是不是……是不是化名王政在扬州瘦西湖边……与那唤作唐心的女子一同种下了一株兰花?”
“你……你知道她在哪?”
苏白只觉得心中的压抑让人根本喘不过起来。原来,原来是他,让娘亲念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的人竟然是眼前这个同样念了她一辈子,想了她一辈子的人,而这个人竟然是当今圣上!
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么?
皇上深爱了一辈子的女子便是那般凄凉地惨死在他的臣子手下,而自己……而她自己死一生,沉沉浮浮竟是遇上了他,算是娘亲在天之灵亦或是冥冥中注定么?
“你?你难道——”
“奴婢,奴婢只是见过那被唤作唐心的女子,还曾听过她讲起以前的事情。”苏白咬着牙忍下了眼中的泪水,她不能哭,一定不能哭。
“在哪,在哪!”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皇上蓦地站了起来,丝毫顾及不了此时的样子。
“在扬州的时候,她临死前,曾与奴婢说起过这些往事。”苏白所言不假,那时娘亲重病,奄奄一息,曾与自己说起过往日种种,只是她不知道她等了那么久的人一直在寻她,她不知道其实她念着的人其实就是当今圣上。
“死……临死前?”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他一下子像失去了力气那般瘫倒在了椅子上,眼底那份闪动着的明亮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只是一瞬间,似乎已然失去了生气。
苏白看着他,想要说起当日娘亲临死前的种种,可是最终未说出口,她紧抿着唇,眼睛酸涩到疼痛,可是却依旧强忍着不让泪水流淌下来,“她未嫁人前便有一子。”
“一子?”
“本应十八,只是……只是在十六岁时,被……被奸人所害,最后……最后……”似乎回想起了当日哥哥惨死的模样,苏白顿了许久后才用那变的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最后却是被乱棍打死了。”
“十八?十八!”
红着眼眶看了过去,眼泪终究是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十八年前,娘亲带着刚刚出世的哥哥出现在了村子之中,孤苦无依,最终嫁给了变作鳏夫三年的爹爹,再后来便有了自己。这些事情,她本该不清楚的,只是村中流言纷纷,自小她便听惯了他们的嘲讽愚弄,对此事自然记忆的格外深刻。
十八年前,娘亲众叛亲离地生下来的哥哥,应该……便是他的孩子吧。
苏白苦笑了起来,同是身为龙子,太子永尚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哥哥呢?哥哥有什么?幼时吃尽苦头,后来东奔西跑想要养活家人,再后来……
他就落得如此结局,如此凄凉,从未有过一日的荣华,最终还死在了他人乱棍之下。
这样公平么?当真公平么?
“他怎么死的!是谁,是谁害死了他!”怒吼的声音惊的连屋外的吴公公都打开了门探进了脑袋朝里看了两眼,可见事情有些棘手,只得又退了出去。
“杭州知府。”讲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苏白突然觉得格外的轻松,自今日起她便不用一个人扛着这份辛苦了吧,不用深思熟虑地想着去如何报仇,不用……可是看着眼前的人,苏白突然觉的自己的心突然变的虚无缥缈起来。她看不清前面的路,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去。
失了报仇这个念头,她便再无希望,再无念想。
“朕……”颓靡地坐在那儿,本是格外精神的他,似乎已然失落地不知该说些什么。长久的静默让苏白空荡的心越发空荡,而眼前的人只是一味地看着桌上的画,默默出神。
这般结局,谁曾想过?
“你……你多大了?”无力地说着话,他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一眼。
“奴婢今年十六岁。”
“那你是她的孩子么?”
身为帝王,终究是看惯了世态炎凉,人心善恶,他静静地等待着答案,未有逼迫她的意思。
苏白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娘亲在诞下哥哥后一直无人照顾,最后便嫁给了爹爹,只可惜在奴婢出生前夕,爹爹出门打猎死于野兽之口,娘亲此后孤苦一人将奴婢与哥哥带大,只可惜……”伤心的事,在心中发酵便变的格外的哀伤,可是当说出口的那一刻,蓦然觉得其实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般锥心的疼痛。她勾起了唇角,可眼眸之中依旧流露着哀伤,“当日娘亲带着奴婢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