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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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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了吗?”
  我突然感到韩东林有些搞笑,这不一个高则崇第二么?
  尖脑壳在底下叫道:“噎噎噎!你真他妈让我开眼,在劳改队呆三番儿了,爷们儿还真没见过你这么高素质的,装逼装到我头上来了?”
  我在尖脑壳的头顶上和着稀泥:“二位别争了,都要开放回家的人了,还找什么闲气儿?两好合一好,都将就将就吧。”
  韩东林愤愤地说:“还真没遇见过这么刁的主儿,哪个屋也没象你们这里似的,安排个组长这么难!”
  我笑道:“组长不组长的谁稀罕?不就学材料么?你交给我吧——哥几个有没有意见?”
  大家纷纷说:“就你来吧,就你来吧。”我一边下来接过韩东林手里的材料,一边笑着对尖脑壳说:“老兄你在这塌实睡,我还就喜欢上铺。我就纳闷了,这监狱里的人头干嘛都抢下铺?高高在上的感觉都好。”
  尖脑壳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搭理我,一歪身子,靠在铺盖上眯起眼。
  韩东林狠狠瞪他一下,对我说:“材料你给大家发下去,组织他们学习一遍,明天早上,一人交一篇思想汇报。”
  一个老头说:“组长,你给大家念念吧,我不识字啊。”
  我说行啊,找个铺坐下给他们念道:“出监教育的基本内容是,一,形势政策教育。主要是针对当前国内国际形势的特点……”
  尖脑壳掉过脸来说:“我说你小点儿声啊,我他妈给共产党忙活四年多了,好不容易清净一会儿,这还没出狼窝呢,先掉蛤蟆坑里啦,进门就逼叨逼叨地吵!”
  我把学习材料一折,笑道:“行,大哥你不想进步,我也不拉着你,这材料咱也甭广播了,识字的自己好好钻研钻研,有不懂的地方您跟白主任探讨去,我理论水平有限,该开放了,不丢那个寒碜。要是哪个文盲还强烈要求进步的,我找背人地方给您单独辅导,咱也讲点公德,别光顾自己追求改造了,打搅别人休息。”其实我也有点醒悟了,刚才叫我读材料那位未必真不识字,十有八九是拿我找乐子。
  大家都笑起来,有人说:“就是,学个鸡芭,晚上找他们抄一份得啦!”
  收拾起学习材料,组里的犯人开始聊天,也有径直到别的组找熟人去的。
  跟我坐对铺是一个小四川,尖嘴猴腮的,一脸贼相,他的开放日比我早两天,这小子犯抢劫罪进来的,六年一天没减,坐了个大满灌。他特兴奋地说:“一进门就看出你是个好交的人,别看就一个月了,我看咱哥俩这朋友算交定啦。”我心说:你找个大蒲扇扇扇嘴去吧。
  刚才号称文盲的老头开口先笑,一副实在相,一问,原来才三十出头,弄得我血压有些升高。再聊,又跟我攀上了老乡,他说:“我们村里都叫我傻青,你们就这么喊吧。”我说还是叫你“青哥”吧。
  青哥的形象就一个字:脏。从脸到被褥,都黑乎乎的,不过青哥自陈自己“心干净”。他说:“在我们村里,从小孩儿、大姑娘小媳妇,到老头老太太,没一个不欢喜我的,我兜里常年揣着糖块,见着小孩儿,只要喊我一声好听的,准有赏!走半路上,看见谁家有活儿,不等请,上去就帮忙,只要管顿饭就成,我还不挑食,嘿嘿。”
  小四川不怀好意地:“这么好一人,咋进来了?戴着大红花来的?”
  “我讲义气啊,给我们村治保拔创去啦。”
  “啥叫拔创?”四川迷惑地问。
  尖脑壳合着眼道:“劳改队这六年怎么混的,连你妈拔创都不懂!”
  青哥嘿嘿笑着说:“我们村治保才不是玩意,挖绝户坟,踹寡妇门的事都叫他做到家啦!眼看就换届选举村干部了,有一外姓的刁民唉,跑乡里突突突告状去……”
  “告状咋还带响儿啊?”
  “他不开一破柴三嘛。”青哥笑着解释。
  我说:“这种烂治保,你给他拔创?”


  “咳,要放别人,我恨不得他早死哪,不过我大哥跟我们村治保是拜把子的的盟兄弟,盟兄弟能不帮吗?没了他,我在村里还靠谁罩着?我还能到谁家上炕就吃?”
  我笑道:“看不出你在当块儿也是一霸哪,怎么帮的你老大?”
  “嘿嘿,农村治个人还不容易?抽冷子把他家鸡给宰一只,把他家黄瓜秧给拉了架,要不晚上往他家院里扔扔砖头什么的呗。”
  尖脑壳一翻身坐起来:“操,你他妈逗闷子是吗?扔俩砖头能判你?当我们都是法盲是吗?”
  青哥笑道:“那晚上巧了,那刁民正出来拉屎,一砖头给砍耳朵上了,聋逼啦!”
  我们都笑起来。这时出去串门的一个犯人回来了,笑道:“多亏咱没犯傻,人家都没学习,隔壁那哥几个早扎开金花儿啦。”
  尖脑壳一拍铺板:“操,忙中出错,一千一万都想到了,就忘了带副扑克下来——那屋玩真的假的?不带点彩可没意思。”
  “小打小闹,五毛一块的。”
  “凑一把去。”尖脑壳立刻蹦下地,趿拉着鞋跑了出去。
  我们骂了几句尖脑壳“怪逼”,继续聊天,气氛显得很融洽,我以为出监队就这么轻松了哪,根本没料到后面还有那么多乱事儿——都是当这个组长当的。
尾章 出监队 第二节 文斗   
  作者:哥们儿
  凭空就做个犯人组长,真的和在“C看”时候有几个小混混垫底捧着互相利用不是一个感觉。不过我开始并没觉得怎样,因为这里的犯人,基本放弃了招摇的想法,只有一个混日子回家的希望在支撑着,大方向都是追求稳当,所谓“平平安安回家去”。
  眼看着就要脱离苦海,很多人大概都想开了,什么也不想争了,得过且过,能忍就忍,偶尔跳出一个张扬的,当即就给封成“怪鸟”了。尖脑壳就是例子。
  “在出监队咋呼什么啊,有本事出去以后折腾。”这句话让我想起二龙教训疤瘌五时的态度:“在入监组咋呼什么啊,有本事下队折腾去!”
  觉得好笑,然后不禁感慨。
  想着天真,这组长真做起来,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至少,这些家伙不论是几进宫的,毕竟都经历了劳改队的磨练,脑壳上不起茧子也留着疤瘌,都冷眼度日还好说,真摩擦起火花来,没有几盏省油的灯。赶巧还摊上尖脑壳这么一块衰料,我多少觉得别扭。
  好在头一天,出监组的确没什么闲事似的,纪律要求也相对松散,虽说一天八小时的学习时间内不让乱串,可是从上到下,谁也不太在意这里的动静,这个规定形同虚设。我不是在什么时候都假正经的人,自然不和组里的人耍脸子,谁爱去那里串门都可以,其实不用别人提醒,也没有谁上赶着出大格,白主任不过来探头,韩东林说话如同放屁,犯人们松散而有节制,总体形势不算大好,却还可以将就。
  吃了晚饭,我就发现自己太“善”了,不是做大将的材料。其实事情很小,就是地脏了,大家扔了一地的瓜子皮子和烟屁,这种情况,在劳改队里很简单,就是拣软柿子捏一个出来,安排他负责卫生,可我做不来这勾当,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一直觉得大家都是平等的,以前心有不平,无法表达和发泄出来,现在轮到自己发号施令了,才知道事情不那么简单。
  事情虽小,小到计较起来丢老百姓的身份,可一旦这微乎其微的事情涉及到面子了,就变得和贞女失节一样意义重大起来。我知道最公平的方式自然就是轮值,象上小学时一样。不过事先我就预测出尖脑壳那家伙肯定出妖辙子,事情果然不出所料。
  我设计了一下程序,自己先过去抄起笤帚,边扫地边说:“诸位老大,咱自己的窝儿得靠咱自己维护啊,以后扔脏东西都在意点,还有就是这一个月里,咱谁也别挤兑谁,谁也甭攀着谁,从我开始,转圈轮流值日,我完了就是炊厂这位大哥,然后往下排,有意见的您提早言声,别赶茬口上了卡壳。”
  我诚心把自己排第一,把尖脑壳放第二个,逼他表态。
  其他人都说没问题。尖脑壳也挺爽快,不过还是出了花屁:“哎,傻青,明天你替我干,老哥给你顶上烟儿抽!这棵先备着!”
  青哥蹦起来接住烟,笑哈哈道:“放心啦您,嘿嘿,还有哪位大哥懒得动手,我一路鞭光搞定!”
  我把垃圾往墙角归了归,边说:“青哥,别激动,稳住了。”
  青哥立刻上来抢过我手里的笤帚:“哎,组长怎么亲自动手呢?”
  我心里只骂了三个字:“贱骨头。”然后点上一棵烟,坐四川铺上呆着去了,看青哥有些兴奋地把垃圾搓了出去。
  尖脑壳不屑地说:“轮什么轮,这种傻逼青年壮劳力,还不是哪里需要哪里去?甜枣不成,就拳头镐把!”
  四川说:“就是,一人赏他棵烟抽,就美得他把屋里的活儿全包啦,回头我也雇他了。”
  我没和他们争论,我知道事实将让我无话可说,我不会呆板得象韩东林或者老高,我只是心里不忿,觉得傻青这种人太贱。我笑着把问题引申开:“要是人人不缺那根臭烟抽,你雇谁去?谁也不该伺候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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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川还没说话,尖脑壳先撇嘴道:“大组长,你从劳改队的暖房里出来的?这还用问嘛,到时候就碰碰呗!谁先尿了,谁就是孙子,乖乖底下伺候着。”
  我冷笑道:“一点没错,给您先加10分。要是咱屋不赶上出了个傻青,看来还真得互相会会呢。”
  尖脑壳狠狠地说:“九十九拜都没含糊过,能叫这最后一哆嗦没了造型?我就一个原则:不要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上拉下马,本着这精神儿,没有立不起来的威。”
  我热情地往他那边凑了半个屁股,假笑道:“越说咱哥俩越投缘啦,我也是这么一脾气!可这人呀,要把别人不当人看,自己也甭想叫谁高看了。”
  “操,还管他当不当人?到这里,就别核计人不人的事儿,要当,就当爷!”尖脑壳翻着大嘴唇说着,顺手一弹,一截烟屁“啪”地栽进墙角去了。我心里窝了一团火,按耐着没有发作。
  对面一个苦大仇深脸儿赔笑道:“当爷当孙子不就这一个月了嘛,常言道,能忍自安,退一步海阔天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呵呵。”
  “傻逼操行。”尖脑壳不屑地别过脸去。
  傻青一溜烟跑了回来,兴奋地说:“新收下班啦,一个个跟泥猴似的。”
  外面楼到里果然传来一通杂乱的脚步声,苟组喊着:“马上回屋,盘板!”
  四川笑道:“这就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傻青说:“这叫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
  “鸡芭!”尖脑壳愤愤不平地叫道:“我看现在这劳改队里,纯粹是黄鼠狼生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以前那劳改队,从帽花到鸟屁,讲究的就是‘流氓’俩字,谁流氓谁就是爷爷,现在可好,愣鼓捣一帮经济案管犯人,真枪真刀混进来的倒没了地位。”
  我疑惑道:“上回有新收上吊,这苟不是给巴拉下队了吗?”
  “切,有后台呗,还不是做做样子?”
  傻青一低头,看见脚下的烟头儿了,马上怪道:“谁这么不长眼?刚收拾了就糟蹋!”
  尖脑壳欠起身子说:“你那逼嘴又乱频道了吧,找我给你捏死哪?”
  傻青眨巴一下眼,嬉笑起来:“呵,我哪知道是大哥您的作品呀,怨我嘴臭还不行?”说着,弯腰捏起烟屁,从窗户扔了出去。
  傻青回头问尖脑壳:“进来一天了,还没请教您贵姓。”
  “说出来怕把你吓个好歹的,喊我四哥四爷都成。”
  “呦,那我还是喊您四哥吧,四哥听着亲切。”傻青讨好地笑着。我恶心地想:“怎么到哪都遇见这样的主儿?”
尾章 出监队 第三节 离间   
  作者:哥们儿
  早上起来,傻青先笑道:“麦哥,洗脸水打好啦。”
  我心里有些别扭,不过别扭得还算舒坦:“呦,谢谢啊,别那么客气,以后我自己来。”
  尖脑壳老四团在被窝里骂道:“傻青,你他妈晚上打呼噜啦,我就忍你这一天,今天晚上再演这出,看我不砸你驴日的!”
  傻青笑道:“四哥——四爷还不成么?我就这么一简单爱好,您就多担待点儿吧。”
  老四还没睡够,嘟囔着威胁道:“晚上见。”
  傻青抬头撺掇我下来洗脸:“被子我帮你叠吧。”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边动手叠被一边有些同情地嘲弄他说:“青哥啊,你有伺候人的瘾不是?在这里,你照顾好你自己就成了,你又不比谁矮一截,我也没把自己当人头儿叫谁供着,不用这样。”
  四川说:“哎,我赞成麦哥这样的,傻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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