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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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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地给娘(我)磕个响头,叫一声娘您可要保安康。
  ……,……。”
  “感动啊。我都快哭了。”阿英深情地说。
  缸子一直站在铺上,侧脸观察过道里的动静,终于,他猫儿似的眯下来,丢个眼色,我们前铺的几个都诡秘地不言声了。老耙子还在忘情地挑战着林妹妹:
  “……早饭还是一个样,两片萝卜半碗糊涂汤。
  端起糊涂汤,想起亲(的)娘啊,娘她已是白发苍苍。”
  突然,老耙子咯喽一声卡住了,大史如从天降,已经铁塔般站在探视口的外面!老耙子脸上的表情实在难以描绘。
  “大史……”老耙子方寸突乱,居然让人大跌眼球,嗑磕巴巴叫出一声“大史”。靠,爷们儿怎么琢磨的。
  大史抑扬顿挫地破口大骂:“我、操——你娘的!老逼还够美!业余生活丰富呀!我今天非叫你丰富足了不可!老耙子——今我让你没齿儿!变——棍儿!”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不用说,肯定是绕前门来了。
  “操,今怎么又换他啦?”缸子一脸不解地问。
  我说不对呀,今天应该是老头儿值班,是不是老头儿?
  阿英和肖遥都说没错,是老头值班。大家那脸色,好像都挺同情老耙子。
  估计大史已经走出过道,女号那边突然传过一句韵味十足的歌词:“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傻儿子,折了吧?”姚姐幸灾乐祸地隔空采访。
  缸子还没接茬,前面的铁门响起来,老耙子表情怪异地看我们一眼,苦笑着说:“得,爷们今儿认栽,饺子没吃逼没操,还弄一嘴大燎泡。”
  大史哐地一脚把门踹开,直取老耙子,近身不问青红皂白,先通通一顿暴踹,老耙子只哼唧几声,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嘴里不绵不火地说:“史管,我错了,错了。”状态很乖巧。
  “你个老逼,什么岁数啦,还那么大射劲!”大史不解气地又照老耙子大腿跟补充了一脚,老耙子坚强地一呲牙,轻轻吭了一声,继续说:“错了,史管我错了。”
  缸子也说:“史管您消消气。”
  大史指着缸子骂:“你也不是他妈好油。”
  我赶紧给大史上烟,一个劲说好听的,我闻到一股酒气。大史抽了口烟,对我说:“你是安全员是吧,管不了这老逼是吗?”


  我说我是看他那么大岁数了,能给他点面子就给。
  “给个鸡芭!这种人就得打!”
  我说平时我就是以思想教育为主。
  大史情绪平静了些,对我说:“头回进来吧,你的事我了解,你也是傻逼呀,施展一个逃犯,还给他钱!能跟罪犯讲哥们儿义气?跟罪犯就是专政,你死我活!”大史环顾了一下四周:“操你们小妈的,谁再给我炸毛儿看看!”
  “你,安全员!明天把情况跟你们卢管说说,好好修理这个老杂毛儿!”
  我说史管就不要告诉卢管了吧,该怎么教育他,不就您一句话嘛。
  大史听得可能舒服了,他踹一下地上的老耙子:“起来老逼,装王八不会翻个儿了?”老耙子驯顺地说:“史管我起来。”说着呲牙咧嘴地站起来,腰却一下直不到位,脸上也写满痛苦的符号,不知是真是假。
  大史拍着他的脸,语重心长地说:“不是看你老糟了,我非给你过过电!”
  老耙子诚恳地点着头:“史管,谢谢您,我长记性,我长记性。”说后一个我长记性的时候,老耙子的眼光在我们几个身上迅速地扫过,有些怨毒。
  大史又给我们上了一通人生大道理,打着饱嗝,甩手走了。
  缸子关切地问:“耙子,没事吧?”
  老耙子摆摆手:“就是活动一下筋骨,给我按摩了几下。”
  我跟缸子说:“以后咱得长教训,今天就算拿老耙子交了学费了,以后这林妹妹咱谁也甭惦记了。老耙子爱唱歌,就只局限咱内部娱乐,不对外交流了。”
  老耙子一边瘸着腿往自己铺位挪,一边说:“以后内部也他妈不交流了。”
  (作者注:此实体书为盗版)
  对歌“锛档儿”以后,老耙子情绪一直低落。凭借多年的监狱生活经验,他不会不明白,自己让缸子给算计了,虽然,这还不至于成为他心里“永远的痛”,但在精神和肉体上遭受的打击也够他消化一些日子了。
  大家不断拿那件事找乐儿,那些天老耙子成了笑柄。缸子要打击他嚣张气焰的目的算基本实现了。
  被大史一通乱踹后,老耙子的身体状况挺糟,头也昏,腰也疼,不可避免地影响了捡豆子的工作。头一天他没完成定量时,我让强Jian等人抄了把手,突击完了,几个臭小子脸都耷拉得长筒袜一般。
  缸子跟我说,劳改单位有句话,叫“帮命不帮活儿”,老耙子这样奸猾的人,你给他开这个头儿了,只能助长他偷懒的恶习,还会带动别人,风气就坏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缸子让我记住。
  我核计了一下,觉得这里跟社会上还真不一样,“比学赶帮”那一套不灵光,一群五毒俱全的家伙能有什么素质?就得专政,大史说的没错?转天我一看老耙子的豆子剩得更多了,立刻坚定了信念。
  我说:“完活的休息了。”
  然后转身进了屋,看都没看老耙子一眼。
  缸子欢天喜地地招呼大家赶紧进去。
  锁小门的时候,老耙子狼狈地提了小半口袋没捡完的豆子进来,佝偻着腰,一脸苦相。我知道他是诚心给我摆样儿,挑逗我的菩萨心肠?
  我故做惊讶:“呵,老耙子还剩这么多呢?”
  老耙子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求助:“脑袋也昏,腰也直不起来了。”
  我关切地说:“回头你跟卢管申请一下,看能不能给你少分点活儿。”
  缸子说:“是呀,你那豆子是按人头分下来的,你不干谁干,不能总大伙给你摊吧。卢管要是发话让你歇了,谁也不攀你,还都替你高兴呢。”
  老耙子失算了,绝望地蹲下去,在墙角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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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缸子望着我笑起来。我素着脸儿,没搭理他。我想起大史说他的那句话:“你也不是他妈好油!”
第三节 模拟审判   
  11月底突然放了一天假。那天正好是礼拜七。
  开了广播会,教导员在广播里激昂地说,随着我国司法制度的逐步完善和进步,咱C看守所也要跟上时代步伐,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以后每个星期都可以让学员们休息一天,还拽了个名词,叫“人性化管理”。
  我们当时都很受鼓舞,觉得自己赶上好时代了。
  不过,休息日又不能逛街不能蹦迪不能找小姐,白天还不许睡觉,干“休息”多无聊,整天看那十几张破脸盘子,腻死了。有一天缸子说找点乐吧,咱开庭。
  我说开什么庭?
  咱不是有《刑法》嘛。
  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了,热情很高。经过商榷,我决定让缸子当审判长,阿英审判员,后来为了鼓励他,又给提拔为助理审判长了,马甲就书记员了,考虑到实践经验问题,肖遥和我没什么本事,干脆当正副院长,不参与直接审判,只是监督一下,顾问顾问。
  “强Jian!把你起诉书拿过来”缸子声音洪亮地叫道,这就开始了。
  强Jian趿拉着鞋跑过来,递上叠得工工整整的起诉书,蹲下。
  “姓名?”
  “强Jian。”
  “操你妈的,你是姓强吗?”
  “焦美云。”这么温存的名字却一直被埋没着。
  阿英说:“那你性茭啦?”
  “姓焦。”
  我们笑起来。缸子对傻笑的马甲说:“傻逼你倒记录啊!”
  “怎么记呀?”
  “说的话都记下来。”
  缸子一边看着《起诉书》,一边煞有介事地翻着《刑法》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啊,我们还根据C县人民检察院的啊,这个……起诉你涉嫌强Jian良家妇女……未遂一案,正式开庭审理。”
  马甲手忙脚乱地记录着,抬头问:“‘涉嫌’怎么写?”
  “操你妈的,拼音,不会就画圈先。”缸子对有人打搅他的思路很不满。
  强Jian蹲在地上臭不要脸地笑着。阿英伸腿踹了他一下:“严肃点儿!”
  缸子说:“强……焦美云,把你的犯罪经过简单陈述一下。”
  “详细说说。”阿英道。
  “先简单陈述。”缸子威严地坚持,并且似乎对“陈述”这个词很有好感。
  强Jian尽量收敛起笑容,“陈述”道:“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
  “别老强调你喝酒了啊,强Jian的都说自己喝了点酒,我老喝酒也没强Jian去呀,继续。”缸子边审边评。
  我说你就捡主要的说。强Jian感激地望我一眼,继续道:“那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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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喝酒我抽你!”阿英笑着扬起巴掌。
  “我在街里走,想起有一个发廊,是个安徽妹开的……”
  阿英转头问正在那边旁听的蒋顺志:“安徽你老婆没在这边开发廊吧。”
  强Jian捧场地看着蒋顺志笑,缸子抬手抽了他一嘴巴:“说你的!半天了一句犯罪情节没提呢!”
  强Jian不乐了,耷拉着脸:“我就溜达那发廊去了,一看已经关门了,我撬窗户跳进去,正掉一脸盆里,咣一响,那女的就醒了,说谁呀!我说不许喊,给我玩玩我就走。那女的说她不是干那个的,我不管那套,上去就扒裤子……”
  “扒谁裤子,说清了。”
  “……扒那女的裤子——她睡觉时候还穿着裤子。女的上来就挠我,还喊。我就跑了。”
  “后来呢,起诉上还有别的情节,老实交代。”
  “后来我看那女的没有出来闹,沉了一会我又回去了,那女的又喊,就来人了,是我们村里的人,当时我又跑了。过了好多天,派出所的才找我。”强Jian松了口气,望着审判长。
  缸子看一眼阿英:“胡助理,你接着问吧。”
  阿英说也没什么细节呀,这案子没意思。
  缸子说你得练啊,没细节给他弄出细节来,小案子给他办成大案,悬案给他办成铁案。
  阿英受到启发,精神劲上来了:“为什么又回去?”
  “我也弄不清怎么想的。”
  “你就是贼心不死!你跑出来以后鸡芭是不是一直硬着?”
  “刚跑那阵儿软了,后来又硬。”
  “你说你第一次没干成,为什么软了?”
  “我吓的呀。”
  “我看你是干成了,要不不会软!马甲记下来,强Jian成功。”
  “我真的没干成!”强Jian认真起来,脸涨红了。
  “有证人吗?”缸子在一旁官僚气十足地插话。
  “那女的等我一出事就回老家了,没法证明了。”
  “没有证人,就是你给她插里了。”
  “我没有……”
  “嘟,大胆刁民,铁证如山,还敢狡赖,来呀,给我掌嘴!”缸子喊道。
  马甲替人当差,不敢含糊,上前啪啪啪就是几个嘴巴。
  缸子安慰强Jian说:“焦先生,光棍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招了吧你就,免受皮肉之苦。”
  强Jian大概没想到缸子来真的,不说好是玩玩嘛?
  “我招。”强Jian摸着火辣辣的脸皮说。
  “画押。”缸子趁热打铁,吩咐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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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甲让强Jian在庭审笔录上签了字。
  缸子象一个长者般对强Jian说:“本来你这事不叫事儿,为什么闹成事了?要反思自身原因,我们下乡搞了民意调查,老百姓倒没多少人说你坏话,顶多就算游手好闲一懒汉吧,基本上没有民愤,出了这样的事,大家也替你惋惜,说你本质其实还是不错的,就是看见漂亮娘们时有流鼻血的毛病。真正咬你的,是村干部,听说你经常顶撞领导,还经常叫嚣要去举报领导的腐化问题?”
  “我们村那帮干部就是腐化,贪污我们的卖地钱!”强Jian愤慨地说。
  “看了吧,还不长教训,到这里了还瞎说,领导是给你告着玩的吗?不整你整谁?要是你们村支书他儿子去跳小妞的窗户,准没这事儿!”
  “村支书自己就跟那女的不干净,要不我也不动那心思,就是觉得那女的浪,才跳她窗户的。我们村支书没儿子,是绝户。”
  缸子骤然变脸,伸手给强Jian一嘴巴:“操!我也他妈没儿子,你连我也骂啦!”
  我们暴笑起来,强Jian无辜地诉着委屈,说刚哥我真没那意思。
  我说缸子你赶紧给宣判吧。
  缸子翻了翻《刑法》,最后在照本宣科的基础上发挥着:“现在宣判,全体起立。”
  在我们的笑声里,只有强Jian一个人腾地站了起来,大概觉得审判就要结束,他很兴奋。
  “被告焦美云,强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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