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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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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关,你就是老大,我不怕点儿高的,起来折腾,折腾啊?”
  疤瘌五一看自己的力量和林子悬殊太大了,折腾的心恐怕先死了九分多,缓上气来的第一句就是:“林哥我服了,以后我跟定你了。”
  林子笑了:“操,嘴还挺甜,华子,不行给他安排点芝麻糊喝,喝了芝麻糊,甜到屁股眼。”
  华子笑着说;“这个先放着吧,库房还有俩肾虚的呢,给他们补补吧。”然后对疤瘌五道“滚过去,把老头提过来。”疤瘌五佝偻着腰,不忘冲几位大哥道谢,一边开门出去了。
  华子冲桌上的硬纸烟灰缸一努嘴:“烂货,拿老头的盆儿,泻半下芝麻糊去。”
  霍来清困惑地先拿了干巴老头的饭盆,彷徨着问华子:“华哥,芝麻糊呢?”
  三个老大都笑起来,林子拍了一下霍来清的尖脑袋:“操你妈的小逼还挺可爱的,以后跟我当劳作算了。”
  华子指导他说:“先把这烟缸里的东西倒进去,我昨天剩那方便面料也给他吧,便宜他了,加开水啊,冷水对胃口不好。”
  霍来清正笑着调“芝麻糊”,干巴老头儿神情惶惑地过来了。刚才这屋里的响动,肯定已经把他先吓了个半饱。
  华子问:“老头儿,介绍卖淫进来的吧。”
  “哎。”
  “孙福恒,是吧。”
  “哎,孙福恒。”
  “体格不太好啊。”
  “在外面总有病,里面又吃不好。”干巴老头孙福恒诉着苦,以为华子真的在跟他拉家常呢。
  “怪不得豆子总捡不完,烂货,给他来碗芝麻糊喝,补补身子。”
  “哎不用,怎么好意思……”孙福恒看到霍来清递过来的饭盆时,突然语噎了,哀求的目光停留在华子脸上:“华哥。”
  “求我没用,林哥是老大。”华子笑道。
  “我这老大,不管你那老二的事儿,你们组长给你好不容易预备的,倒了多糟践东西,也伤人心不是?华哥可是一好脸儿好面儿的人。”林子笑着说。听俩人言来语往的,我隐约觉得他和华子之间似有罅隙。
  孙福恒在霍来清热情的推让下,不得已接过了饭盆,半盆黑乎乎的的“稀粥”,在干巴老头柴禾棒一般的手里颤抖着:“华哥……林哥……”
  “喝,快点,别让我们费事。”华子眉头微皱。
  林子点上棵烟,慢悠悠地说:“别等我给你倒记时啊——”
  “三……”华子已经开始数数。
  孙福恒苦恼地把饭盆凑近了嘴唇。
  “二……”
  “曰!”芝麻糊一沾嘴唇,孙福恒立刻干呕了一声。华子立着眼睛站了起来。孙福恒挤上双眼,脖子一扬,喉咙里传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振聋发聩。
  “行,别他妈喝啦,给那只留点儿,老波依的嘴还挺馋,不拦着你还都给霸占啦。”林子喊道。孙福恒“哦”地一声,张着嘴,嘴里的残留物不断拉拉回饭盆里,看得我一阵恶心。华子笑道:“这回营养更他妈丰富了……滚,叫周法宏过来!”
  周法宏小跑着飞过来,紧张地站在华子面前。
  林子先照法宏的肱二头肌上连捣两拳:“行啊,看着够瓷实,以后你就是我陪练啊。”然后不顾周法宏痛苦的表情,跟华子说一句:“那边安徽还飞着呢,我得看看去了。”说完又给了法宏一个标准的刺拳,满意地拉门走了。
  周法宏一边咧嘴揉着胳膊,一边臭嘴:“林哥这拳头跟铁疙瘩似的,多亏我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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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操你屁眼儿的你嘴还真碎啊!不给你漱漱口是不行啦。”华子吩咐周法宏端起那小半盆饮品,命令他先在嘴里漱两下,才允许咽下去。周法宏看着那盆汤,苦笑道:“华哥,你看我这德行的值得您生气嘛。”
  二龙笑道:“你他妈嘴是够臭。”
  华子冷不防招周法宏嘴上煽了一巴掌,周法宏“吼”地一声闷叫,一手捂上了嘴,另一手的盆里撒出了些秽物,溅到华子的鞋上。华子当时大怒,夺过饭盆兜头泼在周法宏的脸上,随手撩起周的囚服罩住脑袋,挥拳在上面一气乱砸,又披沥扑通地朝身上猛击一阵,把周法宏挤在墙角,接着连打了有一分多钟,动作很缭乱,章法全无,象泼妇打架。我看到二龙撇嘴轻笑了一下。
  周法宏感觉这一轮打击过去了,自己把囚服拉下来,脸上沾满了烟灰花儿,颧骨上有些肿,一只眼也微红着,其它好象并无大碍。华子大口喘着气,跟二龙汇报:“身体是不如以前了,这傻逼身上的肉还挺结实。”
  二龙笑着说:“‘发红’就冲这臭嘴,往后也少挨不了揍,在入监组时候,连老师那样规矩的人都攒伙砸了他一番呢。”
  华子回头笑我:“是嘛,老师你还打架?”
  我笑道:“我那是跟他逗,我长这么大没跟人动过手。”
  华子赞美我说:“我看老师这样人就挺好,不把儿闲,塌塌实实,以后好好干,吃不了亏。”我心里有点舒服起来,估计有他这样一句话,我只要不做讨人厌的事,基本上不会受什么凌辱了。我还没想好,一旦哪天周法宏他们这样的经历轮到我头上,我会做何反应?我坚信我难以挺住林子的三猛拳。
第三节 违纪   
  晚上起夜,在厕所碰见乌鸡眼的蒋顺治,本来是小便,看他蹲在那里,我也拉下裤子矮身到旁边的坑上。
  “不好意思啊,让你受罪了。”虽然厕所里没别人,我的声音还是压得很低。
  蒋顺治苦笑着:“没事,我都惯了,那帮杂役就是闹的凶,到我们安徽那块儿,一样变鸟。”我笑了,这小子还是那样个性,不合群,挨揍也不新鲜,想当初在看守所,还不是因为这个被打得烂菜瓜一样?
  “你几年啊,怎么刚下队?我都来半年了。”蒋顺治问。
  “我三个,在市局耽误了半年多。你几个?”
  “四个半。”
  临走,蒋顺治告诉我:“那个华子最坏了,我刚来时候差点让他鼓捣死。你注意点,别惹上他。”我说看出来了,不过跟我还没怎样。
  回来刚侧身(只能侧身,尽量不让屁股挨床)躺下不久,上铺的周法宏就起来了,蹑脚下了铺,轻轻扒拉一下我的脑袋,我一偏头儿,周法宏冲我挥一下手。我悄声问:“啥事?”
  周法宏不说话,又冲我挥了挥手,我转过头,没理他,然后听见他轻轻开门的声音。
  不知道这小子搞什么鬼。接触了一段时间,觉得周法宏还是不错的,心眼不孬,就是那张嘴,又臭又碎,喜欢吹牛。因为是老乡,这些天吃饭,我俩一直凑一堆儿,零碎也聊些老家那边的闲话,他说他是“强制猥亵”进来的,五年,这次是二进宫了,上一回是因为打架,刚出去半年多。
  “我在外边也不是什么好鸟。”周法宏跟我说:“我就是好逗,我们当块的娘们儿险些让我摸遍了,为这我也没少挨糊涂揍,嘿嘿。”
  周法宏出去不足5分钟,就听到号筒里一阵喊:“叫我逮着现案了吧?”然后隐约传来周法宏的声音,好象在不断地说好话,认软。
  “不行,老哥我一向秉公执法,走,找你们组长去!”
  林子的声音在外面回荡起来:“闹你妈什么闹,大晚上的诈尸!?”
  “林哥,有个新收躲厕所抽烟!”听这话,我不禁机灵一下,多亏刚才没跟他出去,这老乡还够意思,想跟我有福同享啊。
  “卸了杂种操的,还用我教你?送华子那去!”林子高门亮嗓地喊道。
  华子也给吵醒了,拉开灯,迷迷瞪瞪地问:“林子瞎咋呼什么哪,撒疯呢又?”
  正说着,值班的犯人抓着还在央求的周法宏进来了:“华哥,这傻逼在厕所冒烟呢,是你批准的么?”
  华子机灵一下坐起来,一边披上棉袄一边说:“操你妈的斜眼宏,胆儿肥了你!……梁子你甭管了,放这吧,今儿我也他妈不睡了,练小逼的。”
  梁子照周法宏脑袋上拍了一下,表情有些疾恶如仇:“瘾大技术差,落我手里算你倒霉!”然后一带门,走了。
  华子一指眼前:“跪下。”


  “叫你‘跪下’呢,眼斜你耳朵也斜是吗?”二龙骂一句,脸冲墙翻身睡了。
  疤瘌五团在被卧里兴奋地说:“操,抽烟去啦!锛了吧?”
  “关!”华子眉头紧锁,冲疤瘌五叫道,疤瘌五马上叹息着哑巴了。
  周法宏犹犹豫豫地在华子面前跪了下去:“华哥我错了,真的错了,给咱新收丢脸了。”
  华子点上一支烟,吸一口,把烟雾喷在周法宏脸上:“新收不准抽烟,告诉你们了吗?”
  “告诉了,华哥,我一脑子屎,没憋住。”
  “哪的烟?”
  “……”
  “哪的烟?你他妈哑巴啦?”华子抄起鞋,给周法宏脑袋上来了一下。
  “收烟的时候,我留了一盒。华哥,我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周法宏说着,把一盒“恒大”放在桌上。
  “过?你说过就过?大半夜的把大伙都折腾起来,你这叫扰乱改造秩序,懂吗?”周法宏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二龙烦躁地一翻身:“华子你跟他费什么话,赶紧睡觉吧,让傻逼飞着去。”
  华子气愤地把烟屁捻在周法宏太阳|穴上:“让你瘾大!”周法宏怪叫着弹了起来,用手兴奋地划拉着创口。
  “去,旮旯飞起来,明儿见!”周法宏灰溜溜扎到门后面,屁股一蹶,两手从背后扬过头顶,摆了个“飞”的造型。
  “都睡吧,斜眼宏你给我规矩点,乱动别叫我瞄上!”
  “华哥你塌实睡吧,你也别拿我的错误折磨自己了。我保证不动,我深刻反省。”周法宏诚恳地说。
  我看一眼周法宏,在心里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华子没说“新收”多晚可以开始抽烟,只说“看表现”。至于什么时候结束新收生活,他说等下一批新收来了我们就升级为“老收”了,下一批什么时候来?看队里的需要了,也许下个月,也许……不知道。说得我们充满希望地绝望着。
  我们几个帐上有钱的人,更关心的是何时允许购物,改善一下伙食。我还多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看病,我可怜的臀部已经没有屁股样了,成了沼泽地。我后来一直怀疑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盘板的时候,要求挺胸抬头收下巴,屁股部分没有动作要领的限制,开始是疼,后来就麻木了,不仅屁股,连腿也是麻木的,下铺时要先咬着牙,试探着把盘在一起的双腿分开,那种麻胀的如有电流激荡的感觉难以描述,要过渡好一回儿,才敢让脚挨地。
  盘板时忍不住了,都要偷懒,歪一下身子扭一下腰什么的,被发现了就要挨打,经常是背后被凿上一拳。我和大家一样,都有些习惯了,被击打的疼痛很快就会消失,心里便快速地把它忘却,不让屈辱感折磨自己,我开始理解马戏团或动物园里的猛兽了。似乎被驯化的狼极端少见,不过我发现,“狼性”在我们这些人身上已经被粗暴地打磨下去,只有在心里,每个人还在用各自的方式狡猾地抵抗着、逃避着、幻想着。
  小不点出卖了他们年轻的色相和殷勤的魅力,捞取卑微的活动空间;疤瘌五象一只野狗,一边在心里狼一样压抑地咆哮着,一边贼眉鼠眼觊觎着机会;表面颟顸贫气的周法宏也是累犯了,懂得混世的诀窍,似乎在故意往“怪鸟”方向发展,将来虽然受不着好气,但却可以浮在更底层的“菜鸟”头上,时不时耍一半下威风;豁嘴儿看来坚决走卑躬屈膝的奴才路线了,听话,干活,少挨些打,是基本的奋斗目标;干巴老头孙福恒则在豁嘴的基础上,保留了些许自作聪明的狡黠,不过,往往是堤内损失堤外补,侥幸取了巧,一旦被火眼金睛的杂役识破,惨遭毒手必然在所难免。
  至于我,心理很复杂,盘在板上,就不断地回想从分局做高级学员的优游,回想在市局睡在爬着小虫的铺板下的苦楚,回想在一监和这里的入监组的种种,一路奔波下来,感慨何止万千。
  我知道这批新收里,除了二龙,我比他们任何一个的“基础”都不弱。我最终不会变成一条卑贱的狗,但也不会成为虎狼。为了活得舒服,我只能当一只狐狸,一只跟在老虎屁股后面的狐狸。
  我先要选择一只可以追随的老虎。
  盘在铺上,我不禁轻笑起来,笑声在心里回荡着,使自己先打了个冷战。
第四节 内部矛盾   
  那天周法宏因为我们的利益受到侵犯,一时火起,又给自己惹来一顿打。
  事情先出在霍来清身上。这小子没有赵兵憨厚,看样子在外面也不是个善主儿,在入监组时没显鼻子露脸的,下了队,一被华子宠幸,就开始现出峥嵘面目来。一拨来的新收,二龙多少还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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