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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子、剪刀、缝合线、钢圈等项目,一拉溜把自己这一拨的人名登记上,一共18位落网的大侠。
二龙来回溜达两圈,很满意的样子,顺便叮嘱我:“记清楚点啊,这里坏人多。”我看他笑笑,答应着。
蓝小姐溜过来巡查,一边摆弄我们的花儿,一边问:“有什么不明白的,抓紧问啊。”
周法宏站起来,举着网子凑过去:“小姐你看这网子的眼儿好象大小不匀啊。”
郎队正从厕所出来,一只手还在裤裆里塞着,听周法宏言语,过来就是一脚:“叫什么哪,叫什么哪!谁是小姐啊?”蓝小姐在一旁脸有些微红起来。我们忍着笑,低头干活。
周法宏局促道:“郎队,郎队叫错了,是师傅,师傅。”
郎队一走,蓝小姐笑道:“你们这队长还挺厉害。”
周法宏一撇嘴:“也就在里面能耐。”蓝小姐又是笑。
讲解完毕,和蓝小姐近距离接触了一次的周法宏满意地回了座位,小佬马建辉指着我冲蓝小姐道:“蓝师傅,这是我们组长。”
蓝小姐冲我粲然一笑,我的脸有些热,心里那个骂小佬啊。
蓝小姐过别处去了,周法宏立刻吸溜一下鼻子:“操他妈真香。”
我对面一个叫孟长军的眯着眼说:“斜眼你够铞啊!”孟长军是个高度近视,没戴眼镜,据说进过好几副镜子,都叫林子给打碎了,也是个讨杂役嫌的主儿。
“操他妈谁再叫我斜眼我跟他急啊!”周法宏叫道。
我们笑了一声,都不说话,闷头缝起网子来。晚上收工比昨天稍微迟些,但还是足以让二中的弟兄们羡慕了。
这两天开始注意两个人,这俩家伙不干活,显然也不是人头,也不是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单有一个叫来福的老头,是教导员的门子。我说的这俩家伙都三十上下岁,一个高瘦,一个矮胖,整天溜我身后的暖气片根底下眯着,互相无话,跟大伙也不掺乎,除了吃饭打水上厕所,就摆设在那干坐着,收提工的时候跟我们一块来往,精神倒是相仿的萎靡。
问小佬,小佬无所谓地说:“俩病号,装逼装成功了,瘦的肺痨,胖的脑积水,还有点二神经。”
我回头看那俩人笑一下:“这还不让歇号儿?成天拉拉他们干什么?”
“歇号儿,是个脑袋就歇?惯那毛病,五大一能歇一半!谁不会病呀?难得就是坚持病到底。”
我说:“看那俩人,也象真病的。”
“病肯定有点病,一半多还得靠装,你看咱俩说啥,他们心里明白着呢,就装听不见。”小佬说着,回头冲那个胖的笑道:“对不对,二神经?”
“二神经”眼皮也没抬,盯着自己翘了帮的棉鞋,专心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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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那个白瘦的,倒是半仰了一下脸儿,有气无力地露了一下牙,算笑过。我看那脸模,倒有几分女孩家的清秀,看那娇柔的病态,又宛如林妹妹做了小尼姑的样子,眉心上点着个苍蝇眼大小的痣,也被我一眼扫见了。
小佬看我多看了那小尼姑两眼,不禁说:“东北的,刚来也猛着呢,你净看他点个黑疙瘩啦,胳膊上还有活儿哪——小朴,给老师看看你那猛龙过阴沟。”
小朴又费劲地抬起脸,勉强地微笑着,那意思“看什么看,别坷碜我了”。小佬也无诚意,不看就不看了,回头继续干活。我再瞄一眼腼腆的小朴,怎么也不象“以前猛过”的啊,不理,也赶紧忙活手底了网子去。
收工前我们几个小组长到库房交梭子和剪刀,带着跟“日本儿”核对一下数目。“日本儿”老干部似的喝着水说:“你们几个一定要精细点,这剪刀一类的要是丢了,事可就大啦。”
胖子问他:“‘日本儿’,没有剪刀,带回号里的活怎么剪线尾巴啊。”
“留着,甩下缝合线明天早上一块剪啊……以后叫我老六或者六哥都行,别日本儿日本儿的,多难听。”
“难听你别找那日本妈呀!”胖子真敢说话,张嘴就来,听得我跟赵兵都不好意思笑他。
宫景先生“啧啧”两声:“小兄弟别这么呕(藕)我,你摘我荷花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先。”
胖子拍一下他的小尖脑瓜,笑道:“老头别上脸儿啊,我卤惯了,要不冲林哥,我还不跟你玩笑哪。”
“日本儿”,也就是现在的“老六”或者“六哥”笑起来:“可不是咋的,咱不都捧着林哥干呢嘛,不冲他呀,我还不让你拱我这个卒哪,谁想过河就过河,那不乱了嘛。”
我捅了赵兵一下:“没事咱回吧。”
晚上赵兵就把库房里的一幕跟二龙说了,华子当时也在旁边。二龙淡笑一下:“库房那个杂种,你们谁也别惹他,那就是一野狗,你拿根骨头他就跟你颠500里地,你拿根棍子他就夹尾巴,你要空着手呀,不搭理他他还呲牙呢。”
旁边华子笑道赞叹道:“那老逼才是劳改成精了哪。”
“成精他也是个小妖,得不了大道。”二龙抽着烟道。
我们惨了。
连续两天了,收工都在夜里11点以后,值班的管教因为只有把我们送回去以后才能消停,过来问过,林子说:“我们主任说了,不完活不让回去,开始就是狠,练手艺呢。”
连赶了一个礼拜,总算把手里积压的半成品都变成了成品。平均算下来,一个人一天只出七、八个成品渔篓,林子问过蓝小姐:“你们厂里面的工人一天干多少。”
蓝小姐语不惊人死不休:“25个。”又恨人不死地补充道:“老职工还要多。”
朴主任问:“你们工人一般多长时间能熟练?”
“一个月足够啦。”蓝小姐真是可爱,小佬发誓出去以后要强Jian她一百次。
那个老师傅笑道:“我们那里都是计件工资,大家都拼命干,有不少工人还交押金拿回家干呢,一家子忙活。”
林子笑道:“那不跟劳改队一样了?里面一个人拼外面一家子?我们干一个篓子你们给多少银子?”
朴主任笑着说他:“你操心得也太多了吧?”
朴主任站在工区,乐观地计划着:“咱们开始先定一人10个,慢慢长数,两天长一个,头一个月也顶到25,长得太快受不了,也得体恤大伙啊。”
林子说:“先试验一段吧——蓝师傅别坑我们啊,一天真能干25个?”
朴主任道:“实践出真知,你管好你的事就行啦。”
这天晚上,二中10点半收工,林子看了一下工区,大家还正干得热火朝天怨声载道,最好的刚完成9个质量合格的成品,大半的犯人在7个8个上下晃荡,而且好象真揪不出妥滑的坏分子来。二龙打个哈欠说:“先回吧。”
林子叫老三:“老三,我们跟二中的先走了,你跟华子他们殿后,12点再收一拨,没办法,你跟最后一拨吧,检验的不能临阵脱逃啊。”
老三笑道:“我这条命放这了,你们撤吧,我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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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干红了眼,希望12点那拨能把自己带回去,好歹还能睡个囫囵觉。
老三很牛,来验活的了,把网笼往桌子上只一蹲,拿眼一描:“重新整型。”顺手把网子扒拉地下去了,这一摔打,合格的也走形了啊。
老三对我态度好一些,大概“官”着二龙还有那个丰子杰的面子吧。对赵兵、小佬还有一两个混得好的,也是手松,看得那些被“正当刁难”的家伙咬牙切齿,我也顾不了许多了,先自己舒坦再说。
我们几个终于赶上了子夜班车,跟华子他们收了队。老三在后面绝望地欢送我们:“哥几个走好啊。”
回监教楼,二龙看我们进屋,先在被窝里骂一句,告诉赵兵:“以后回来轻点啊,刚他妈插里,让你给弄醒了。”
二龙看看我们几个,问道:“那几头还没回来?”
我说:“豁嘴跟假牙还剩两三个。”
赵兵笑道:“疤瘌五抱着最后一网子还磨呢,眼都耷拉皮儿了,小霍还有仨,得6个钟头吧。”
二龙骂一声,倒头睡了。
我们做贼似的弄了点水,到厕所好歹划拉把脸,回去蹑手蹑脚地上铺睡了,周法宏连衣服也懒得脱,拉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转天早上我们睁眼的时候,看见昨晚上空着的铺上依旧没人,看来弟兄们真奔通宵干下来了。林子乐着跑过来跟二龙说:“老三昨晚上睡军营啦。”
“没准死战场上了。”二龙一边系鞋带一边说。
林子高深莫测道:“就得这么熬,不熬废几个大伙都好受不了,这才头一天。”
二龙似乎很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说:“熬呗。死俩才好。”
转天到工区,老三在楼上凄惨地叫道:“弟兄们可来啦!”
上了楼,看见一中这边一片狼籍,犯人们挤在暖气片附近,东倒西歪放了一片,有几个醒了的,看见我们上了楼,都开始骂娘,说这网子他妈不是人干的。傻柱子抱了一堆网片,绻曲着身子,躺在操作台底下没动静。被华子看见,抄一把笤帚乱戳一气,赶了出来。
主任一上班,进楼口就喊林子:“昨天怎么样?”
“就傻柱子没完,熬了个通宵。”
“最早的几点完?今天长1个没问题吧。”主任的思想还是很乐观。
没想到林子说话更大:“昨晚上是拉得挺晚,不过这手艺活,就是越练越精,就照您说的办!……各组组长,再去领一套料!”
“哎呦——”下面一片呻吟声。我们三个“线儿上的”组长,还是站起来大义凛然地走向库房。
日本儿拿个本子,迎头穿过我们颠过去:“朴主任,我搞了个建议,昨天跟林哥沟通过了,您看看可行不?”
朴主任拿过去看了几眼,满意道:“不错,干工作就要有这个思路,这叫防患未然,未雨绸缪,你写个详细的条款,回头我批一下,数额空着啊,我来填。”
“当然,当然。”日本儿躬身送着朴主任的背影进了管教室,然后请示般地看着林子。
“你自己写吧,我不看了,回头直接交主任。”林子说。
日本儿连声答应着,跑进库房去。
中午点名时,主任宣布了一项在工区严禁吸烟的规定:“谁抽办谁,办完了你还不够,还要扣当天的值班队长50块钱!”大家齐笑起来。
接着宣布了一条新规则,叫什么“关于损坏、丢失工具、原料的处理办法”来着,估计就是日本儿刚申请的那个“未雨绸缪”的条款。
“……灰网,损失一片罚款50元,剪刀丢失一把罚款20元,另外,剪刀、花线大针和撬棍这些敏感工具丢失的,除了罚款,还要关学习班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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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读完毕,朴主任打预防针道:“不要以为你不接见就罚不了你啊,你们都有存折,改造一个月,帐上给你上8块钱生活费,我就从这8块钱扣起,一直扣到你开放回家,让你看不到钱影儿!”
下午蓝小姐来时,身心疲惫的犯人们也没了多少兴致。蓝小姐跟主任打了招呼,出来把老三验过的网笼又过了一遍目,挑出十几个有毛病的,老三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门:“这不得他妈我自己修了嘛!”
于是又添了规矩,谁的网子,要写个条子塞里面再交上来。
看老三和蓝小姐扎一堆忙活,林子唱起了“夫妻双双把家还”,让沉闷的工区添了些笑声。
让林子说着了,这手艺活还真是越干越熟练,11个网笼,折腾一天,子夜前,我和赵兵还是勉强完了工,林子真让人给王老三带了被褥,让他在工区睡了。
老三没有抱怨,还干劲特足,质量卡得也更严格了。我的网笼“整型”总不过关,老三一边帮我倒腾,一边苦恼地说:“这么下去不行啊,我也不能天天帮你修活儿不是,不是三哥口冷,咱这不沾亲不带故的,劳改队里谁愿多摸活儿?”
眼瞅着这活儿要是打回来,就得陪大伙熬后半夜了,我不觉陪笑道:“三哥谢谢了,弟弟心里有数儿。”
老三一边修网子,一边笑道:“唉,你们是回去啦,心里惦记着三哥就行,别忘了我还在这里水深火热哪。”
“站队,收啦。”小尹队喊。
我连忙补充了两句“谢谢啦”,跟小佬跑去站队,喜洋洋地下了楼。后面一片绝望的叹息,疤瘌五在大声地骂娘,骂政府的,骂不知什么人的。
第六节 还是不够累
定量长到13个的时候,大家都傻眼了,零点时分,虽然忙得屁眼朝天,还是没有一个人完活儿。
林子从厕所回来,看见二神经靠在墙边的暖气片上睡着了,上去两脚踢醒:“弟兄们都快死球了,你们倒美!不干活也得给我瞪眼陪着。”
“斜眼,干几个啦?”
“还剩仨。”周法宏抬一下眼,立刻又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