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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喝得正欢畅之时,却不想一声尖啸传来,划破夜空的寂静……
一声爆裂声响,一阵黄色的烟雾在河面上飘散开来……
慕容筠玉顿时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身体顿时摇摇欲坠,杯中的美酒撒了一案,身体绵软不堪,勉强支撑在案上。
司空毓儿缓缓放下酒杯。想不到,来人竟然施毒。自然是针对筠玉的。
“他们又来了。”放下杯子,丝毫不受毒烟影响的司空毓儿缓缓站起身。
数十名黑衣人乘着夜色,破空而来,月光之下,剑上带着寒意……
“白兄,不要!”慕容筠玉想要阻止,却已是徒然……
司空毓儿挥掌催动焰霜决,只见河道之上,顿时一阵波涛翻滚,强烈的内力化作一道道剑气,贯穿那些黑衣人的胸膛和周身四处……
血雾弥漫,经风一扬,慕容筠玉只觉面上一阵湿润,一股血腥之气迎面扑来……船身摇曳不已,红色的血雾随着河面上的浪花四溅,落在了慕容筠玉的脸上,身上,带来一阵阵凉意。
慕容筠玉的眼睛不由地睁大,只觉心中一阵苦涩。
他已经是第三次如此劝阻。
顷刻间,那些黑衣人全都丧命与他手。
他竟轻视生命如此……
“想不到,你……竟会是如此冷酷之人!你太令我失望了……”慕容筠玉的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司空毓儿立在船头,一言不发。
“道不同不相为谋!哈哈哈……”慕容筠玉看着白兄弟,竟笑出声来,笑的怆然。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抛向空中。
司空毓儿一震,看着半空中的那一片洁白。
是那方素色的锦帕。当日在船上,包梨子的方巾。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慕容筠玉用仅存的气力拔出手中的剑,闪电般挥向半空中。
没有声息,方巾被一分为二,徐徐飘落下来,一块落在司空毓儿身前的船舱内,另一块落入河面,被血泊染红,一角的梅花,红的触目惊心……
“我原以为,当日在船上,你我二人是真心相待,我视你如兄弟。就连你要杀我的时候,我也坚信你一定是受命而为,并非出自真心。现在看来,我错了。是我看错了你!从今以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慕容筠玉说得清冷,司空毓儿心中一凛。
说毕,慕容筠玉怆然,终于不支,昏了过去,伏倒在案上。
看着面前的慕容筠玉,司空毓儿心中闪过一阵不安,但很快又复归释然。
不管自己的目的如何,她已经是寒星,就让他将自己面前的“白兄弟”看做是他自己所想的那般吧。
走过去,按上筠玉脉门,确认他中毒并不深,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轻轻放入他口中。
这样也好,从此后,他必不会再追问,亦不会再对自己的身份起疑。很明显,筠玉对麒麟山上所发生的事,早已经起了疑心……
陌华顾盼繁似锦,从此相逢为路人,这,也许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归于平静的最好方法……
“筠玉,你有一个狠心的小姑姑,是也不是?”司空毓儿轻轻抚上慕容筠玉那紧皱的眉靥,如同在对他轻声说着话般,唇边漾起一丝苦笑。
回想起几次与筠玉的相逢,那日在船头的言笑晏晏,陡然对峙的点点滴滴,司空毓儿心头一阵怅然。每次的相遇,面前的这个少年,总是令她心中纷乱不已。
莫要怪我狠心……筠玉。
他已经历经磨难,几次死里逃生,自己不能再给他招致灾祸了……
兀自坐在案前,司空毓儿独自把盏,将面前的苦酒尽数喝下,守着荡在河上的小舟。
一夜无犯。星空浅浅地黯淡下去,天暮渐渐泛起鱼肚白。
最后看了昏睡中的慕容筠玉一眼,司空毓儿终在天明之前离去。
天明时分,慕容筠玉再度醒来,杯盘狼藉之间,却早已不见昨夜那人身影。
看着空荡荡的河面和舱中那半块锦帕,慕容筠玉只觉若有所失……
少室山上。
在山门外端详了面前的寺院好久,慕容筠玉终于走进少林寺这座庄严古刹。视野中几重远峦,苍松迎之,愈发显青翠浓郁。
耳畔传来阵阵庄严肃穆的钟声,听了让人顿觉一阵神清意爽。不敢失了礼数,他特地在山门外向小沙弥送上拜帖并呈出信物佛珠。
少林寺方丈方慈大师收到了拜帖,听了小沙弥的传话,当下在禅房亲自接见了慕容筠玉。接过慕容筠玉手中的信物佛珠,又看了看筠玉所呈上的玉玲珑吞云,点头叹道:“原来是遮幕山庄的后人到此,敝寺多有怠慢了。”
“晚辈惶恐!方丈言重了。晚辈寻亲心切,若非如此,岂敢如此叨扰。”慕容筠玉恭敬地道。
“唔。”方慈颔首,赞许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只却又道:“既然你带来了空正大师的信物,老衲亦有心助慕容施主一臂之力,可是慕容施主有所不知,你所要找寻的那位亲人,自进敝寺以来,一心向佛,外人一概不见,也从不曾踏出寺门半步。唯一一次下山,还是在十三年前慕容长风大侠的寿宴上。”
“这是为何?”慕容筠玉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过去的恩恩怨怨,江湖争斗,了空师侄早已堪破。十三年前遮幕山庄的血案一出,了空一场大病,心力大损,而后便为自己设下闭口禅,从此闭门不出,在禅室中一守就是十几年,外人一概不见。今日施主虽然历经险阻前来寻访,只恐了空未必会面见施主。”
“这……”这该如何是好?听到老方丈如此说,筠玉顿时一阵心灰意冷。
“施主不必烦恼,老衲已命人为你安排。倘若了空堪破红尘,执意斩断尘缘,不肯面见与你,老衲亦是无能为力。”方慈道。
“多谢方丈!”慕容筠玉心中不胜感激,心中只盼那位了空大师肯不吝相见,哪怕一面也好!
未几,一个小沙弥走了进来,双掌合十,向方慈施过礼才道:“启禀师叔祖,了空师叔依旧谢绝见客。”
慕容筠玉立时呆在当场。
方慈见状,命那小沙弥退出房外之际,慕容筠玉却问出声:“敢问方丈,了空大师如今在何处修行?”
方慈看着筠玉,幽幽地道:“年轻人,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慕容筠玉急声道:“还求方丈大师成全!”
方慈无奈,只得命那小沙弥带着筠玉前去。
小沙弥带着筠玉行过一重重殿宇,经过塔林,来到寺后的一排静僻的禅房之前。指着其中的一间屋子,那小沙弥轻声道:“慕容施主,了空师叔正是在此处修行。”
慕容筠玉看着面前的清净无尘的禅房,十分简薄,却处处透着静穆。一想到自己与这世上的亲人仅一门之隔,筠玉不由心头一阵大恸,一言不发,跪倒在房门前。
小沙弥一惊:“施主,你这是为何?”
慕容筠玉略加思索,便对那小沙弥说道:“佛云:吾法念无念念;行无行行;言无言言;修无修修。还望小师傅成全!”
那小沙弥听了一惊,只得叫了一声“阿弥陀佛”,径自去了。
午时渐过,日头慢慢过去,渐渐西行,直至繁星满天。
慕容筠玉却是依然跪在那里,岿然不动。
那小和尚中间来了三四次,苦劝无果。
终于,面前的禅房房门打开,小沙弥惊呼出声:“广泰师兄!”
走出来的是位面容俊朗,鼻泰额舒的和尚,那广泰向小沙弥道:“快将慕容施主扶起来,了空师叔已答应面见慕容施主。”
筠玉听了,心内一阵狂喜,那小沙弥忙将筠玉扶了起来,送进禅房。
禅房内窗明几净,只摆着几件简单的器具物什,慕容筠玉进去,却见南向里间,面向自己,正坐着一位一身褐衣,面容苍老的大师。
若然说他苍老,可细细看来,他才约莫四十多岁年纪,却已是眉毛尽白,使得他的面容极不协调。
慕容筠玉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呆立在原地。
那了空见他进来,微微摆手,广泰与那小沙弥都应声退出房门。
“晚辈慕容筠玉,为寻访亲人至此,打扰大师清修,实在……”筠玉局促不安,只得上前施礼,不想话没说完,却被他开口打断。
“想不到我十三年来向佛之功,竟于今日,毁于一旦。”说罢,那了空竟是悠然一叹。
“……”慕容筠玉正要答话,了空却又出声道:“年轻人,你想知道些什么?”
慕容筠玉只觉心内一阵翻腾,将吞云从怀中拿出,呈在了空面前,就连声音也要哽咽:“晚辈只想知道,您是不是晚辈的亲人!在这世上,晚辈并非孤身一人!”
了空见那吞云,心下了然,点点头道:“老衲未入空门之前,俗名慕容秋,乃是你祖父的二弟!”
慕容筠玉大震,热泪流出,跪倒在地:“遮幕山庄第四十二代孙慕容筠玉,拜见太叔公!”
慕容秋竟像是大受震动,神色动容,一阵凄惶。
慕容筠玉将自己的身世和近来的遭遇一一讲给慕容秋,慕容秋却始终安静地坐于蒲团之上。
“太叔公,筠玉几经艰险才找到亲人,还请太叔公随我一同回返遮幕山庄,重振我一族家业!”慕容筠玉说的哀痛。
慕容秋摇摇头。
“如今想来,当年投身少林寺,只因懦弱避世,我心有愧。十三年前,我才真正下定决心要皈依我佛!我佛慈悲,总算让了空得以堪透红尘世事,了悟佛缘。至今时今日,我是断断不会与你下山的。”
“太叔公,您可否告知筠玉,为何当年您要离开家门,投身少林?”慕容筠玉问道。
“……”沉吟片刻,慕容秋微微顿首,却对筠玉道:“往事不堪回首,过去的恩恩怨怨,老衲亦不想再提。慕容施主,恕老衲不能为你一一道来。”
“太叔公可是有何难言之隐?”慕容筠玉问道。
慕容秋紧闭双眼,一言不发。
慕容筠玉见状,只得又道:“太叔公,您如今已是筠玉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遮幕山庄急需您回去主持大局,孙儿资历浅薄,难当大任,还望太叔公体谅筠玉步履之艰难,同筠玉返回遮幕山庄吧!”
了空依旧摇头:“我并非你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
“什么?”筠玉大骇。
“慕容施主,你莫要自谦。这一路之上,你历尽千辛万苦,若非胸怀丘壑,你又岂能一路到此。遮幕山庄有子孙如此,已算得上是因果福报。今日见到你,了空尘缘已了。施主,快快下山去,寻访你尚在世的亲人,只是你须切记,找到他们之际,你要引他们向善,归回征途!”
“他们!”慕容筠玉心中暗暗惊异,难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不止一位亲人!“太叔公!您言下之意,筠玉的亲人如今身在惘途……”筠玉急切地道。
了空不答,却径自道:“另外,还有两件事,你需切记。”
“是!”慕容筠玉忙应道。
“为侠者,当有仁人之心。所谓仁者,当存大爱、持达智、去伪信。你还年轻,阅历不免浅薄。日后你要走的道路,定当会有重重险阻,无论是日后你要化解遮幕山庄的恩恩怨怨,还是要重立门庭,若没有顽强的毅力,这些阻碍,你是断断难越的。他日你但能以遮幕山庄之名行走江湖,
必要弗身其正,心存大义,决不可妄增杀戮。”
停了停,慕容秋又道:“这第二件事,倘若你真有心重立门庭,此次下山之后,需沿途北上,前往正罡门拜会武林盟主东方清衡,你将玉玲珑吞云呈与他看,他必会悉心教导与你,为你指点迷津。”
“筠玉记下了。当日在影子谷,太姑姑慕容羽也曾命我前去拜会东方清衡老前辈,无奈筠玉几经舛折,才久未前去。”慕容筠玉再拜。
“想不到羽儿竟入了碧游门。”慕容秋闻言神色略有安慰。又道:“老衲所嘱咐与你的事情你必要牢记,不得有误。这已是老衲最后能为遮幕山庄尽下的心力了。”
“孙儿谨记在心,绝不敢忘!”慕容筠玉忙道。
“罢了,你且自下山去吧。”了空一挥衣袖。
慕容筠玉大惊:“太叔公!筠玉……”
“去吧。老衲能够告诉你的,已经尽数告知。此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慕容秋,亦没有了空了……”说毕……慕容秋便闭上眼睛,再也不发一言。
“太叔公!”慕容筠玉见状,虽然急切,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再拜起身,退出房门。
刚走出房门数步,细细体味着太叔公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慕容筠玉大惊,再次冲进禅房,却只见慕容秋已然端坐在蒲团上,头微微低下,如同睡着了一般。
“太叔公!太叔公!”慕容筠玉顿时跪倒在地,抱住了空,痛声大哭。
在外面的广泰和小沙弥听到动静赶来,亦是悲痛万分。广泰一时只得安慰筠玉道:“施主请节哀,了空师叔他已圆寂,往生西方极乐!”
慕容筠玉豁然起身,冲向禅房外,径直向方丈大师方慈那里飞奔而去——
夜尽天明
“施主节哀——”
见到慕容筠玉的时候,早已有人将消息告知方慈。方慈不免悲悯地宽慰筠玉。
“方慈大师,为何太叔公他只见了晚辈一面,就离晚辈而去?”慕容筠玉恸道。
“施主,缘起缘灭,皆是虚幻,施主不必过于伤悲。了空他已勘悟尘缘,修成正果。想来他昔日毅然皈依我佛,亦算是他的因果。”
“不!方丈大师,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