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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你我比谁都清楚,慕容筠玉是遮幕山庄唯一的后人了。您就放了他们吧。”
月姬站起身:“风儿,你不要再担心外面的事,母亲自会处理。快些把身子养好。”说毕,径自去了。
卓南风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十三年,如此之多的改变,他卓南风,已经在逍遥宫生活了十三年。
十三年前那一役,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他的,慕容燕的,慕容筠玉的,太多太多……
曾经他以慕容这二字为耻,如今,他拥有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却时时地感到苍白无力。
除了守护母亲,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可是那些相关的人呢?
他不是向来都被人唤作冷面冷心的逍遥宫少宫主么,为何如今,变得犹豫起来。
慕容燕被自己的长剑刺穿胸膛的那一幕,依旧那么清晰地在自己的脑海中一次次重现,他痛苦,悔恨,这种折磨,几乎快将他压榨成一个空洞的躯壳。
他已经错杀了慕容燕,和他流着同样的血脉的亲大哥,如果母亲要杀了燕大哥的儿子慕容筠玉,他能够违背母亲的心意么?
心中回想起过去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思绪却怎么也收不回了——
柳暗花明
一副金色车驾从车道上碾过,停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面前。门前一块牌匾额,上面几个鎏金大字,写着“楚淮王府”。
“王爷,到了。”德喜拉开车帘。
赵应乾下了车,走了进去。门口的侍卫统统跪倒。“参见王爷!”
“免!”匆匆走进大门,赵应乾心中一阵舒泰之意。总算是到家了。
身后德喜却已经赶了上来:“王爷,方将军他回来了。”
“哦?这么快?”赵应乾眉头一挑:“安排他办的事都办完了么?”
“主子安排的事,方将军哪次没有尽心办过。”德喜笑道。
“嗯。让他进来吧。”
走进书房,赵应乾在自己的书案后落了座,看了下自己走后积攒的公文。一时正阅着,方靖天已经走了进来。“王爷,属下回来了。”
“唔,辛苦你了。事情都办好了吧?”赵应乾手持公文,笑着问。
“回禀王爷,影子谷的村民我已经尽数将他们重新好生安葬。而慕容燕大侠和慕容夫人,虽然是费了一番曲折,但总算是安排妥当。”方靖天答道。
这倒是实情。为了将慕容燕夫妇安排好,他确是下了一番功夫。
“哦?”赵应乾挑起眉头。
“那扬州知府听闻属下为王爷办一些要紧的事情,十分上心,四处搜罗可以安放慕容燕夫妻遗体的冰室。一时间在扬州城的各处富豪家中游说,四处奔走。最终在一户白姓人家找到了一处八百年冰窖,并将慕容燕夫妻存放在那里。”
赵应乾不由地笑了起来:“这个扬州知府,真是……”
这么件事情,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难为他了。
“逍遥宫那方面,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回禀王爷,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那日在影子谷义庄前交战的,一个是逍遥宫宫主月姬。而另一个,的的确确是自在城城主柴少康。”
“哦?自在城一向蛰伏,少有举动,是江湖上最为神秘的一个门派之一。这次如此在影子谷兴风作浪,只怕其中是大有文章。”赵应乾思忖道。
“王爷猜得不错。此次影子谷出现血麒麟的消息确实是自在城放出的假消息。本来自在城是想借此一石三鸟之计,来排除异己。一是打击武林正派人士,二是想要削弱逍遥宫的力量,三——则是引遮幕山庄的后人出现,然后斩草除根。”方靖天娓娓道来,赵应乾听了,不由地心中一紧。
这个自在城的城主听闻年龄与自己差不了两岁,却就有如此歹毒的心机,实在是可怖了。
“只是不想,此次自在城的阴谋被司空姑娘破解了。经过此役,江湖人士都知道血麒麟是无价之宝,而且有人放出风去,血麒麟现如今就在名剑慕容仅存的第四十二代传人慕容筠玉和他父亲的义妹司空毓儿的身上;慕容筠玉武功平平,二人均已经被逍遥宫的人抓去,血麒麟也落入了逍遥宫之手。”
赵应乾眉头紧锁。
“如此一来,只怕司空姑娘和筠玉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他们即使能够逃离逍遥宫,也会被觊觎血麒麟的江湖人士给缠上。”方靖天也是叹道。
“只是自在城的人和逍遥宫的人经了影子谷一役后,忽然就没了动静。逍遥宫方面,慕容筠玉,鬼影子和司空姑娘似乎都只是暂时被关押。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密切注意逍遥宫的动向。”方靖天对无法救出三人也是深感不安。
“嗯。你已经尽力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赵应乾挥手示意。一时沉默不语,转过身接着看自己的公文。谁知过了一会儿方靖天并没有走,还站在那里。
“王爷,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不当讲。”方靖天并没有走。
“但说无妨。”赵应乾走到桌案后坐了下来。
“据属下的密探来报,就在我们离开影子谷的同一天,曾有大批金国武士在影子谷附近出现!”
赵应乾惊异地抬起头。
“金国人?这消息可靠么?”
“可靠。我们的密探还在影子谷的附近捡到了金国武士所使用的武器,并且已经证实确实是金国的军队所用的武器。”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赵应乾沉声道。
方靖天依言,走出了书房。
司空毓儿靠在密牢的墙壁上,神情冰冷。已经又过去了七天。这段时间,被困在逍遥宫,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实在是身心俱疲。
忽然,石牢的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你。”司空毓儿淡淡地道,站起身:“你来做什么?”
紫衣人看着她,良久才道:“你瘦了。”
“哈哈哈!”司空毓儿一声冷笑。
“我已经是阶下之囚,少宫主还会惦记我这个囚徒的景况。不用你假好心!你若真的好心,就把我们都放了!而不是在这里说一些风凉话!不然的话,就快点把我杀了!”
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司空毓儿真的觉得累了。她不想再因为悲伤流泪,不想再与这些人纠缠,也许死,真的是种解脱。
卓南风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一个包袱,默默转身离开。
司空毓儿走过去打开包袱,那里面是一些衣物和一床棉被。把它们放置一旁,她再次坐回黑暗中。
慕容筠玉与鬼影子正在牢中练习流云凌幻术的步法,忽然听得牢门一声响动,又没了声音。
两人停下脚步,奇怪的是,那个总是骂骂咧咧的守卫这次并没有探头来看。而且,更奇怪的是,这次并没有听见再次锁门的声音。
鬼影子率先走近门口去查看。
他探头出去,待到再转回来的时候,脸上满是惊异的神色。
慕容筠玉看着鬼影子的神色,不由地也走了过去。
门外空无一人。
此机不待更待何时,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闪身走了出去。
沿着长长的通道,两人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情况,生怕会突然有守卫出现。
可是奇怪的是,直到他们找到了出路,走到了石劳的门口,一直都没有人把守。
两人又是奇怪又是紧张。走到一个很大的园中,两人不熟悉环境,不由地在一棵树后停了下来,查探着情况。
忽然,一种警觉传遍全身,两人同时感觉到,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那个与赵应乾交过手的紫衣人,神情冷漠地站在他们的身后。
“是你把我们放出来的?”慕容筠玉不知为何,莫名地对这个人产生一股敌意。
“不然,你们以为,凭你们的武功,能逃出逍遥宫的地牢?”那紫衣人抱着双臂,冷冷地说道。
这里竟然是逍遥宫!两人面面相觑。鬼影子将信将疑地问一句:“你为什么要放我们走?”
“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们尽快离开这里!”那紫衣人把一包东西丢给慕容筠玉。
慕容筠玉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催风剑,慕容家族的催风十式剑谱和玉玲珑吞云,甚至还有盘缠衣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紫衣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紫衣人没有回答,却说道:“你们仔细跟着,我会送你们走出这里。”说毕,身形已掠起,飞至数丈之外。两人对视了一眼,只得跟了上去。
三人前后相继到达逍遥宫外的一片密林中。
紫衣人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说毕转身要走。
“慢着。我们的同伴呢?”慕容筠玉向前一步问道。
卓南风顿住了。显然,慕容筠玉并不知道自己的双亲已经故去。一个是被自己和柴少康所杀,另一个,殉情而死。他的心头一阵痉挛。慕容燕的死,他难辞其咎。半晌,他终道:
“你们一旦离开,就立即赶往蜀中麒麟山遮幕山庄,我若能救出你的同伴,就会告知她,让你们在那里会合。”没做过多解释,卓南风便施展轻功离开。
卓南风匆忙地返回逍遥宫的腹地,担心母亲随时会发现吞云等物被偷,当下决定要尽快去救出司空毓儿。只是母亲似乎尤其记恨司空毓儿伤了自己,竟将司空毓儿单独关押在密牢之内。
那里地处阴寒,常人被关在那里,往往都难以抵御那里的湿寒之气。
匆匆赶到密牢,走进石室。
石室里面空空如也。
他惊异地看着空空的石室,难道——
他转身冲进秋心小筑。
“母亲!”卓南风见到正在画前独立的母亲,着急的叫道:“母亲,你是不是把司空毓儿给杀了?告诉我,她在哪?”
“风儿,你来了。你这幅画画的真好,母亲实在是太爱它了。”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副丹青,月姬在座旁的圆椅上坐下。
“母亲,你快回答我。毓儿呢,你是不是把她给杀了!”卓南风道。
这么多年,月姬从来不曾见过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件事情,那么上心过。
看着焦急的儿子,月姬心中不由地慢慢收紧:“不把她杀了,难道等着你把他们全都放走么。”
“母亲,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卓南风的心底升起了痛苦。
“风儿,在你的心里,母亲是不是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月姬看向卓南风,自己的儿子。
“不是!在孩儿眼里,你从来都不是。”卓南风忽然一声大喊,连月姬都定住了。
“母亲,孩儿从来都不觉得您是个残忍的人。因为您都是为了我,我才是天底下最不应该指责您的人!可是母亲,您恐怕早已忘记了吧。孩儿自幼性格孤僻,与几位哥哥都不亲近。只有司空毓儿,她是孩儿痛苦时最好的玩伴,唯一的朋友!如今,您却把她杀了……你叫孩儿如何能够冷静下来!”说毕,转身,卓南风就要夺门而出。
“她还活着。”月姬紧紧闭上眼睛。
卓南风呆住,停住脚步,看着自己的母亲。
“只是想让母亲放了她,万万不能!你以为你将吞云,催风剑和剑谱偷走,母亲就一无所知么!你以为母亲把那两个小子关在牢里好生照管是为了要杀他们么!母亲从来没想过要杀他们!”
卓南风惊呆了。母亲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他们?
“为什么?”卓南风不解地看着母亲。
“因为他毕竟和你流着相同的血!你放了那两个臭小子,就算了,母亲可以不计较,只是这个司空毓儿不能走。”月姬转过身。
“为什么,母亲?”卓南风百思不得其解。
“她是慕容燕的义妹,慕容筠玉的姑姑,她对慕容燕与遮幕山庄都有着大恩,所以她与遮幕山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母亲从未想过要杀他们。母亲本来只是想,将他们软禁在这里一生一世而已,不会动他们分毫。”
卓南风惊异地看着母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是如此的平静。
“念及他们也和你的父亲血脉相连,母亲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月姬轻轻一叹。
卓南风低下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曾经他以为,遮幕山庄的人和事,会永远被岁月尘封,今天,此时此刻,它们似乎一下子挣脱出那个被封闭的角落,牵扯着自己痛苦的回忆。
可是接下来月姬所说的话,一下子将他抛进更凶猛的深海之中。
“但是,母亲真正想要的是,他日由你来重振遮幕山庄!你放走了慕容筠玉,就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作为牵制。”月姬忽然转过身,犀利地说道。
卓南风惊异地看着母亲,她居然……
母亲是从何时开始,何时开始瞒着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也许,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了。
“不可以!母亲,孩儿从来不想去重振什么遮幕山庄。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卓南风转过身。
“你为什么不可以?!你完全可以!你是你父亲慕容枫如今唯一的血脉,重振遮幕山庄名正言顺!而且我相信,你的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会很欣慰的!否则的话,你以为,这些年来,母亲苦心经营逍遥宫,为的是什么?”月姬轻抚上自己儿子的肩头。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这个想法的?”卓南风闭上了眼睛。
“从我得知你父亲并没有背叛我那刻之后!”月姬放下手掌,轻轻走向窗旁。
“母亲想要尽可能地为我所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