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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去,陈太后轻轻扶起那地上的宫女。手臂碰上那宫女之际,那宫女一惊。
“真是难为你了。是叫锦绣的罢。想来,必定是兰妃妹妹临终之前交代了你什么。真是难为了你这么一个忠心护主的好人儿了!”陈太后说的笑意吟吟,那宫女却听的是句句惊心。
拿起那名宫女的手,看着那手掌中磨出的老茧,陈太后笑的平淡。“啧啧啧!只可惜,你的这番心意,都白白地被你家主子给糟蹋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如今没(mo)在这深宫之中,大好的青春年华,都葬送了,值得么?”
那宫女还是低头沉默不语。
“如今哀家倒是真好奇了,兰妃当日是如何□奴才的?教的你们个个都是如此本事!哀家在这慈宁殿守了这么些年,身边的奴才走了留了的,没一个是办事通透遂哀家的心意的!你说,可笑不可笑?”陈太后问身边的那名宫女。
那宫女还是一言不发。
陈太后见了,仿佛当真不生气般,松开那宫女的手,径直坐回华座之上。“哀家很是欣赏你的定力,比起哀家身边的这些个人,真的是强太多了。罢了,这帕子的事情,哀家不会再过问,只要你肯安心留在哀家身边,为哀家尽心做事,哀家这次便放你一马。”
那宫女听了,眼神难定,似起了犹豫。
“想必……你也知道你所犯下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哀家已肯如此留你,难道你还不肯低头么?!”陈太后沉吟中带着一分愠怒。
那名唤锦绣的宫女依旧低着头,眼神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方绣着兰花的罗帕,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神色渐渐化作死灰。
陈太后见状,轻哼出声。
轻轻摆手,身旁的几名侍女会意,便将那名唤锦绣的宫女拖了下去。
待众宫人散去,陈太后兀自盯着地上的那方罗帕失神。
“七月七日……七月七日!哈哈哈!”她笑着看那地上的罗帕:“那又怎么样!如今主掌这慈宁殿的的人是哀家!是我陈妃!你以为,一个帕子就能为你扭转一切么!你休想从哀家这里夺走一切!休想!哀家曾经落入过你的圈套,可是今后,绝不会了,绝不!”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幽暗的大殿里,久久不去……
看着面前已经不成人形的宫女,赵玄德的心中泛起了丝丝的苦涩。多少年来潜伏在心底里的隐隐约约的不安似乎开始躁动起来……
他的处境,如今已经是步步艰辛,难道真的要将他逼进绝境么……
他本不愿如此……不愿如此。
“皇上,她只怕是要……”身旁的福林渭然出声。
面前的这个宫女已经是气息游离,奄奄一息……
“皇上,奴才已经查过了,兰妃生前曾有恩于这名叫做锦绣的宫女,当年,移清殿大火之后,她不幸面容负伤,为了不让她惊吓到别处宫院的人,才被谴至浣衣局,平日很少在宫中走动。”
赵玄德看着地上蜷成一团的锦绣,心中难能自己。
她的右脸确实有一块很大面积的疤痕,十分的丑陋,只是现在上面覆盖着斑斑血迹,更为可怖。她全身湿透,胸前早已被吐出的鲜血染得殷红。衣服有不少地方还在滴着水,打湿了文德殿的地板,留下渍渍水迹。
“奴才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割去了舌头,灌下了鸩酒,双脚都被打断,沉在了太和池里……若非奴才赶去的及时,只怕她……”福林向赵玄德禀报着,每说一句,自己也觉触目惊心。
“是何人所为?”赵玄德道。
“这……皇上,老奴……老奴,不敢说……”福林本就战战兢兢,这时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讲!朕着你无罪!”赵玄德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这……回皇上,是……是……慈宁殿!”福林说出口,紧紧地伏在地上,抖成一团,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赵玄德走了过去,不顾腌臜,亲自轻轻扶起那名宫女,颤声道:“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名宫女似乎还有些意识,看着面前的赵应乾,张了张口,满是鲜血的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赵应乾只觉五内俱焚,仿佛那名唤锦绣的宫女只要一开口,便会牵动他的所有一般!
良久,那女子缓缓伸出一只手,带着血迹,在大殿的地板上想要写些什么。
字体歪歪扭扭,却依稀可辨,那是一个“兰”字——
“你告诉我,你想要替兰太妃传达些什么!你告诉我!”赵应乾已经顾不得许多,“朕”字也脱去,只用一个“我”字。
那锦绣竟像是再也没了气力,那只写字的手却始终指向那个兰字,口中胡乱地张了几张,发出几
声无法辨识的声音,终于咽了气……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赵玄德摇晃着那宫女的身体,悲伤莫名,心中竟期盼着她再能够醒来,说出没有说完的话,可是,只是徒然……
卓南风一路快马加鞭,赶回逍遥宫。
匆匆走进秋风小筑,刚走进厅门,便看见母亲月姬清冷的身影。
她正伫立在那幅画前,神色黯然,想必已是伫立许久了吧。
拿起放在案上的披风,卓南风轻轻为母亲搭在肩侧。
“你回来了。”月姬弗动,掩饰着眼中尚不曾滑落的的泪水,轻声笑道。
“母亲,你又瘦了许多。怎么,是否近来宫中事务惹母亲烦心了?”南风关切地问道。
“哪里!那些事情还不至于让母亲伤神!”月姬为卓南风整理着胸前的衣襟,笑道。
卓南风听了,稍觉心安,又道:“孩儿听闻朝廷已经下令与我们逍遥宫为敌,为何会突然如此?”
“这件事就连母亲也尚不知晓其中本末。如此突然的手法,只怕是有人蓄意筹谋!风儿,你无需为此事烦恼。倒是你,你怎么送走了柴雨霏,却也不告诉母亲一声。”月姬转身在椅上坐下。
“她不想留在这里,孩儿只是随其心愿罢了。”卓南风低下了头。
“想必母亲从一开始就知道柴雨霏与柴少康之间的恩恩怨怨吧。我将她送走,只是想要摆脱掉一个既于我又于逍遥宫的负担。这样一来,无论她如何与柴少康纠缠,都与我逍遥宫无关!”卓南风说的果决。
看着面前的儿子,月姬摇了摇头,叹道:“既然送走了,就依你的意愿吧。自在城那边我自有说辞。可是,风儿,你是我的儿子,难道我连你所作所想都看不出来么?”顿了一顿,月姬又道:
“她也的确是个可怜的人。”
“你不忍那柴雨霏因逍遥宫与自在城的恩怨而枉送性命,所以才送她离开。在母亲面前,你有何必如此故作牵强?母亲猜,他日如果一旦与柴少康直面相抗,柴雨霏势必随时都会有丢掉性命的
危险,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我已经为她安排好了退路,从此后她的生死与我无关!”卓南风语出冰冷。
“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月姬怅然地道:“风儿,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感情用事!这一点,真是像极了你的父亲。”
卓南风看着母亲,心中一动,继而说道:“母亲,你始终是深爱着父亲的,对么?”
月姬不语。
“在孩儿面前,母亲亦不是如此牵强?母亲,不若我们一起离开,远离江湖争斗,抛却诸多烦恼,去过神仙般的日子,再也不要为别人的事情烦心了!”卓南风道。
月姬一惊,看向面前的儿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别人的事?你要母亲放下现在所有的一切隐退么?母亲做不到!在你还没有重回遮幕山庄之前,母亲绝不会放弃!”
“母亲!遮幕山庄已经离我们远去了!在你的生命里,唯一重要的人和事就是父亲慕容枫,可是父亲只是你心中的父亲,这一点根本与遮幕山庄无关!当年你们二人真心相爱,却错在被卷入别人的阴谋里,可是无论如何,父亲他已经死了,遮幕山庄更不会是我们的!”卓南风说的激动。
“风儿!”月姬听了,竟一时欣喜若狂,紧紧地抓住南风的手臂,激动不已。
“你终于肯叫他父亲了。”
十三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南风这么称呼慕容枫,平日里他甚至都不愿提及那个人的名字。
“好。好。”点点头,月姬几欲落泪,语气却愈发坚定。
“母亲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为你正名,要你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我不管世人说我有私心也好,狠毒也罢,我只要你堂堂正正地继承你父亲的衣钵,以你的能力,你当得起!”见到卓南风的态度起了变化,月姬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卓南风轻轻摇头:“母亲,难道你忘记了,遮幕山庄之上,还有一个慕容筠玉了么。”
“他是慕容燕大哥的儿子,与我年龄相差无几,自从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几经磨难,九死一生。如今,他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扬州城内的无名小混混了。孩儿同他一起历经生死,看他的行事,已经显露仁义侠风,日后他必会有一番作为。当日我错手杀了大哥慕容燕已经是不该,如今遮幕山庄能够交到筠玉手中,也算是重回正道。这算是孩儿欠他的。”
“慕容燕的死根本就是柴少康的阴谋!风儿,你根本无需介怀!就算你不刺他那一剑,中了三步寒冰魄的人,没有解药必死无疑!你又岂会不知,当时你们二人相斗,是柴少康有意安排,要将你们二人一起置于死地!”月姬道。
“可是母亲,孩儿始终心中难安……”卓南风道。
“母亲,你可知道,在这过去的十三年中,孩儿始终都在痛苦之中。然而这痛苦并不是因为逍遥宫与遮幕山庄的恩恩怨怨,而是因为,孩儿一直都在迷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卓南风看着小筑外的湖水,幽幽道。
“可是孩儿如今已经想明白了,不管是慕容南风还是卓南风,只要能够能够做到行事俯仰于天地,无愧于心,活的心安理得,活的安然,是姓慕容还是姓卓,都已经并不重要了。”
月姬一震。她惊诧地看着南风的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眼中的阴鸷冷酷已经逐渐被消融……
“是她这么告诉你的么。”月姬心中竟升起一丝哀伤。
“是的。母亲,孩儿已经决定要带着毓儿一起离开,还请母亲成全!而且,孩儿更希望,您能和我们一起离开!”南风的声音中充满了果决。
“不行!母亲不答应!”月姬一口回绝,神色中带着愠怒和心伤。
进退维谷
“母亲!这是孩儿此生,最大的心愿了!”带着恳求,卓南风看向母亲。
“风儿!”看着面前的儿子,月姬忽然觉得儿子已经渐渐开始离自己那么遥远。
如同被刺痛了一般,良久,月姬说的果决:“你要母亲亲手……亲手将这十几年来的心血全都毁于一旦么!无论如何,母亲都不会随你们一起离开!更不会允许你就这么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带离母亲身边!母亲不能冒这个险!更何况,母亲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毓儿怎么会是来历不明的女子!母亲,孩儿七岁的时候就与她相识,难道这还不够么!”卓南风道。
“不够!远远不够!你甚至不知道,她对你是否是出自真心!我绝不会允许我的儿子冒这个险!”月姬恼怒不已。
“我相信毓儿对孩儿的真心。这怎会是冒险?母亲,告诉孩儿,那件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卓南风转过身,盯住母亲。
“是和父亲有关,对么?”
“……”月姬忽然沉默。
“你一直都怀疑父亲没有死,是么?”卓南风微微转身,问向母亲。
月姬身子一晃,一下子失神落魄起来。
“母亲,你不要再心存幻想了!虽然当年遮幕山庄之上的那场恶战之时,父亲并没有中银澈针,可是你用天魔梵音大法封住他的生门,本就已是铤而走险!虽然逍遥子事后并没有追查到底,可是,父亲他一定已经不在人世了!”卓南风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哀伤。
“不……”月姬已经是泪流满面:“不会的!母亲曾到处命人搜寻你父亲的尸体,并没有找到啊!这说明,你父亲他很有可能还活着!南风!你父亲他还活着!母亲多么希望,能够找回他,让你们父子二人一起重振遮幕山庄,就算母亲会因此横死,母亲也无怨无悔!”
“母亲!”卓南风看着月姬,轻轻拥住面前的这个在江湖中一度叱咤风云,令武林人士闻风丧胆的女子。她的身形是那么瘦弱,与那些风风雨雨,太不相称了。
“母亲,您让孩儿怎么办!孩儿不想放弃你和毓儿任何一个!”此情此景,一贯被人看做冷面冷心的南风,也红了眼眶……
“你说什么!此次逍遥宫被皇兄大肆压制,是因为有人暗中告密,逍遥宫与金人勾结意图谋反!”赵应乾看着方靖天,惊呼出声。
“此事千真万确,王爷。只是,那个告密的人,至今身份下落不明。卑职至今……尚未查出。”方靖天道。
这……这其中必有阴谋!只怕是有人暗中为了打压逍遥宫,故作此伎,痛下杀手。长此缠斗下去,只怕毓儿也会被牵连其中。难道,又是自在城城主柴少康!
赵应乾一时心乱如麻。正在心烦意乱之际,却听见小蝶慌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