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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上宁帝侧卧在榻上,伸出手用现有的力气紧握着珩夫人。珩夫人目光中带着些忧郁,面颊上却充盈着微笑,也不说话,只任由宁帝握着自己的手,一直麻木了,也不肯移开。或是因为珩妤人淡泊的气质,又或者是她身上清雅的香气,宁帝只觉得有珩夫人在她身边,格外的平静。有宫婢轻声快步走到殿前向长御寿澜禀报,乃是芮皇后和奚夫人一同前来,正在殿外求见皇上。
这一下奚夫人和皇后竟然相约着到来,莫说是长御寿澜,便是宁帝竟也一时摸不着头脑。珩夫人更是胆战心惊。宁帝轻声唤随侍宦官到自己身前,命长御带着珩夫人往屏风后去避一避。珩夫人今日到宣室殿外便听女御说起晨间宁帝病的似乎更沉了些,故而将小皇子托付给外殿女御,自己只身进内殿拜见宁帝。珩夫人藏身于屏风后,且是万万没有想到有这样一事,念及小皇子尚在门前等候,心中忐忑,是一声也不敢出。
未几,便听芮皇后幽幽叹了口气,带着些哽咽的声音,说道:“自陛下病倒后,下旨不准臣妾往宣室殿上来见,想来是陛下……嫌弃臣妾。”言至话尾,是越说越低沉下去,不能自己。宁帝只叹了口气,说:“朕只怕是无颜面对皇后罢了。”只因太子被困一事,着实令芮皇后元气大伤。奚夫人只一低头,给长御使了个颜色,长御忙叫那些宫女们退却。殿上只剩下宁帝,奚夫人,芮皇后,还有躲在屏风后面的珩夫人。
奚夫人弯起隔壁,用手肘轻轻触碰了一下芮皇后的衣袖,拿出请帖说道:“这本是廖夫人派人送来的花朝节贺表,前几日人家御史大夫整理的时候,拿来向臣妾凑请。臣妾愚钝,方是景儿心细提醒了臣妾。”芮皇后显然与奚夫人事先商量好的,只听罢奚夫人言语,作势扭过脸去用帕子拭了拭眼泪。
宁帝因自二皇子封王去燕国后,也时常挂念廖夫人母子,花朝节的时候旁的贺表都是草草过了那么一便。廖夫人这一份倒是细细阅过,总觉其中有几句话颇有深意。然而以宁帝对廖夫人的了解,却又觉那几句确乎是廖夫人说的出来,却又偏生不像廖夫人说的话。其实宁帝本自心中起疑,只是近日又病沉,加上国事不随人愿,暂且放了这事在一旁。
今日见奚夫人果然借机提起,宁帝因知珩夫人尚在屏风后,只打断奚夫人话头,说道:“贺表之事,朕心有数,皇后与夫人不若一起往玉堂殿上商议此事罢。”
、溺鱼'2'
随侍的宦官将宁帝搀扶起,芮皇后稍微颔首向着奚夫人递了个眼色,奚夫人收敛起面上的笑意,将手上捏着的花朝节贺表收到手掌里,用宽大的袖子掩着。珩夫人在屏风后面屏气凝神,只待脚步声出得宣室殿很远了,才微微出了口气。忽而又听得脚步声自外而返,不免心上突突又跳将起来。
因安奈着心性,故作镇定,细细摘耳朵去听,似乎脚步声缓慢而有节奏,像是于宫中待久了的宫人。不多时,果然见到长御寿澜将手搭在屏风上做出个微微推动的样子。饶是如此珩夫人到底也是担惊不小,腾地抬手捂住胸口,愣愣的盯着长御寿澜看了半晌,方才长出一口气。寿澜倒也因珩夫人这样的举止吃了一吓,缓了缓神,轻声说道:“夫人安心,陛下与皇后娘娘一行已经往玉堂殿上去了。”
珩夫人点了点头,绕出屏风来。且无有心思在宣室殿多留,因芮皇后和奚夫人来的突然,珩夫人全然没有防备,想来怕是这宣室殿上下也没个准备。宁帝和长御寿澜皆不知今日小皇子本是跟着珩夫人一起来的,故而除了指望外面伺候的女御,珩夫人别无它法。才刚心惊胆战的躲过了芮皇后和奚夫人,又迫不及待地要去看殿外候着的小皇子是何情况。
长御寿澜见珩夫人少有的显露出心神不宁的样子,忙轻声安慰。珩夫人只得将小皇子之事和盘托出,由长御寿澜引着出了内殿。才到了外殿上,珩夫人忙将眼光扫了几遍,女御和外殿侍奉的宫人都垂手而立,似乎全不之情。而小皇子却不知道去了何处。
珩夫人固然曾期望女御先得了些风声,将小皇子藏匿起来,可到底珩夫人只在宁帝病后每日清晨往来宣室殿上时匆匆见过女御几面,她是如何为人,珩夫人根本拿捏不准。然而到底是事关自己亲子,珩夫人便顾不得思前想后,先去自行问了女御。女御也没想珩夫人如此直接,只低头支支吾吾起来。
长御寿澜见珩夫人面色铁青,又知道事关重大,若是小皇子出些什么意外,这宣室殿上下的宫婢都担待不起。忙正色厉声,沉着嗓音咳嗽了两声,对那位女御说道:“勿要顾左右而言他,且将实情直言道来。”女御只低头轻声道了个“诺”,其他的却还是什么也不肯说。珩夫人两手相错,掌根相对,只用左手的手指掐着右手的手背。饶是如此,珩夫人的双手还是微微颤抖。
寿澜急得皱起眉来,伸手拖住了珩夫人的手臂,指尖触碰到了珩夫人的手腕,只觉得珩夫人的整条手臂都凉了。只得轻声在珩夫人耳畔说道:“夫人请先莫急,带臣妾再去相问。”珩夫人只急的眼圈也红了,泪都快落了下来,却也无旁法。只得眼瞧着长御寿澜与外殿伺候的女御到角落里私语。半晌,寿澜回报,说是且正知芮皇后与奚夫人将来宣室殿时,有位长御说是奉皇后之命将小皇子带走。
珩夫人才听得皇后二字,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寿澜上前搀扶住珩夫人说道:“夫人且莫着慌,那位长御大人似乎并非常年伺候在宣室殿的,臣妾亦仔细打问了样貌、年纪,因想不是芮皇后和奚夫人身边的宛平和月仪那两位。想来那位长御也只是作势找了个借口罢了,小皇子吉人天相,应是另有人相助。”
珩夫人听闻寿澜如此说,这才知道,小皇子被其他女御领走。然而似乎并未遇着芮皇后和奚夫人,也并非被芮皇后派人接去。不过,如此种种皆是猜想,珩夫人虽是多年未得宠,然而也正因此,这皇宫内外的人情世故珩夫人是看的清清楚楚,现下小皇子离了自己身旁,且是被不知名的长御带走,更不知去往何处,不由得更是着急。
且原地徘徊,宣室殿长御寿澜用眼睛一扫外殿上的宫婢,低头暗暗沉了沉气,又料不定宁帝与芮皇后商讨事宜需多久时辰。只怕前后处理不得当,罪过只又是要落在自己这样的下人身上。再看了看珩夫人六神无主的样子,虽自己无亲子,倒也人同此心,颇为珩夫人感伤,只好狠下心肠,硬着头皮,说道:“夫人,此地终非久留之所,还请您先行回宫。臣妾若有得信,将立时想办法遣人告知夫人。”
珩夫人虽是知此中道理,心中却莫不忐忑。饶是这般,也不好在这宣室殿外再多踌躇,因此便做个辞别,唤了待在阶梯下的侍婢来,上轿往常宁殿上回行。
桃李下,自成蹊。霜花寂莫守东篱。春怨秋悲俱懒赋,迷离语,别有一般凄断处。
珩妤站立在书案前,开着木窗,看外面柳絮飘飞。美当美了,然而之前,却从未想过柳树因何如此。弥风漫城,日夜飘洒,试问这般传粉,能有多少机会可得树种。千百年来,能得偿所愿的烟柳怕只是寥寥,可每一株每一起风,都不肯错失机会,即便希望渺茫,只怕这也是一份惦记,一份执着吧。
才想着,只听门扉响动,回头见茜儿穿了缎粉荷领宫装,边纹用雪青刺了兰花图样,发髻两边各缀了黄豆大小的翡翠珠子,显得格外清秀。珩妤一看之下显见得这茜儿换了新宫装,手持菓边藏蓝色锦绣布囊,上绣金莲,装的鼓鼓的。珩妤见她着了崭新的衣服,却挽了袖子,好生奇怪,正欲问,却只听茜儿笑道:“姑娘可是信道?”
这一问珩妤倒是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若说信,却平素是不怎么礼道问卦的,素来是吉祥话儿便当真,不合意的则是听过就忘;若说不信,却也还是于心中有些戚戚然的,况且年岁愈长,愈发的更有些琢磨了。因此便不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茜儿一笑,自蓝锦布囊中取了一把头青排茄绢扇。若算平素的扇面有五成的话,此种扇子扇面仅有平素的两成,是谓之头青,青乃丹青之意,以绢扇落墨着画。扇骨顶端接扇面之处做成了尖细的顶角,非是平常所见平切扇骨端,有比平常的细薄密集了许多,如一个个荷梗般,茄有荷梗之意,是谓之排茄。
、溺鱼'3'
珩妤将接过,自眼前展开扇面,扇上青蝶扑兰,有行楷手书“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圞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两耳隔墙花,早晚成连理。”合了扇图之意,正是蝶恋花。
慢慢坐下,低头细看手中扇面,虽是喜盈盈的意味,在珩妤看来,那句“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特别的令人烦扰。红豆乃古传最为相思之物,此处竟也是“不堪看”的。
珩妤抬头才欲问茜儿这扇从何来,却只听外殿一阵急匆匆脚步声。漪澜殿平日里几乎从不来外人,唯有奚夫人花朝节前来过一次,宁细君带着管瑶自花朝节之后来过两回。珩妤也极少外出,凡有人来,必定先行通报。若是内侍,无非茜儿秋儿,珩妤早听得熟了。这一回脚步陌生却踏实,竟像是抱定主意而来。
不知怎地,珩妤忽地想起方才在外殿长阶上看见的那个长御,手上还拉着一个头戴玉冠的孩子。珩妤“呼”地一下站起身来,只觉的胸口“突突”跳个不停,变的异常清醒,可脑子里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出来。就像是背上生着把弓,弦子连着人的头脚,忽地将这弓拉满了,人就整个僵直起来。
不待细想,珩妤就见来人进了内殿,只笑语盈盈,原来是合欢殿上的管瑶。珩妤平日见管瑶常跟在宁细君身侧,又从下人口中得知管瑶是三皇子殿下面前的红人儿。虽是这会儿千万不愿见管瑶来,却无奈不能得罪她,只好苦着张脸,尴尬的笑笑。随身服侍管瑶的侍婢茜儿将一个六角三层鹿顶盒放于案上,待要打开盒盖,珩妤忙向身旁的霞儿使了个眼色。霞儿忙搭手于盒盖上,口中言道,“茜儿姐姐,让霞儿来吧。”这手可也就没忙着打开。
霞儿本是在外面见了管瑶,一时财迷心窍的,收了人家好处。这会儿见了珩妤表情凝重,又看管瑶虽是面上笑着,却有些阴沉沉的模样,还不知要说怎么样的的事儿,也不知珩妤能不能应下。只怕她二位一言不合惹到自己身上,切哪里敢这样随随便便打开了盒子,收了人家的礼。
管瑶见状,先是一笑,挥手招呼茜儿,待茜儿回到她身后站定,这才说道,“妹妹勿要客气,我这次全是出于私心,请你办一件小事。”算算日子,珩妤在宫里住的时日也不短了,自上一会合欢殿发生被禁足的家人子永宁在花朝节夜里投缳自尽的事,私底下管不住的就有流言蜚语四处传。多多少少都跟管瑶这样三皇子面前的红人脱不干净关系。
珩妤又且知这样的人不好惹呢,不管如何,那管瑶这般说了,珩妤也不好怠慢,忙赔笑道:“莫敢,姑娘尽请讲。”话音未落,管瑶倒是又笑起来,只说道“哪里有妹妹说的这般严重,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我啊一直在合欢殿住着,那里的宫人倒是服侍的体贴,不过……不过前几日有个小太监与我来说了,想要调换个差事儿,到妹妹这漪澜殿上来。”
珩妤万万未曾料到王妃竟是说了这样的一件事出来,听上去和任何事都没什么联系,然而如此简单又何劳管瑶跑这一趟亲自言说呢。以往珩妤见到管瑶都是跟着宁细君一起,这下忽地她自己来,珩妤却更摸不准管瑶的心思。只笑道:“哦,这倒有趣,合欢殿景色易美,服侍在三皇子和姑娘近前也是好福分,怎么非要来漪澜殿呢?”
管瑶也不答话,径自去取那鹿顶盒,珩妤自然是不敢再多推阻,一低头由着霞儿服侍着将盒盖掀开,上层是缕金香药、紫苏柰香、松子穰、茯苓糕四色小糕,拉将下来铺于案上。再看中层是鲜花玫瑰饼、四喜饺子、雪花酥、绿豆蓉锅饼、软炸元宵五味膳点,绿绮正自取上层小糕,茜儿忙上前取了中层,摆在小糕旁边。
下层较前两层更深,内有莲心薄荷汤、樱桃酒酿、旋覆花汤、宝珠山茶四样汤水,管瑶一时不理会主仆之别起来,站起身去摆,珩妤也忙搭手去帮。四人一路小忙,不多时便将案上铺满。管瑶使了个眼色,命茜儿捧了碗旋覆花汤与珩妤,道,“这旋覆花汤以旋覆花、蜜糖、新绛煮成,主治肝脏气血郁滞,不惟香味清,亦有所益。妹妹累了一天,快些尝尝。”
珩妤自是取小汤匙慢慢去品,却想不透管瑶如此费心准备这不同花色的汤点却是只为了一个宦官?这宫里官宦转差,只要与管事做好关系,管事那里同意便可。管瑶这样大的面子,于管事那里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何至于此。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