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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珩妤到底不是霞儿那般没有见识的小女孩,平日里谨言慎行,现在临着大事,也没立时乱了方寸。因为之管瑶对自己身世知道多少,暂且强装镇定,提起小箸加了一片莲藕,勉强笑道:“我入宫不久,且一个女流之辈并不关心政事,瑶姑娘说的我倒不是很懂。”管瑶正咬着一块螺片,听了珩妤的话,忽地“噗”一声嗤笑起来。拽了帕子,捂着嘴,扭脸将口中螺片吐出。
珩妤拿不准管瑶的意图,只将眼睛盯住她看。管瑶抬头瞥了珩妤一眼,耸肩一笑,又低下头去自怀中取出一本宣状手本,向席上一丢,杯盘“啪”地磕碰在一起。珩妤只一眼就看出是自己写的那份,只因今日傍晚时候写的急,滴了些墨迹在宣状手本旁侧,时间仓促也来不及更换。现在这一份写给范大夫的宣状手本落在管瑶手上,真是百口莫辩。
管瑶见珩妤先前强作架势的时候涨红了脸,这一下看到宣状手本只忽地又面色惨白起来,不由得又是一阵笑。直笑的放下箸,用帕子试了手,按在胸口。喘了几口气,说道:“哎哟,我的好妹妹,你在姐姐我这里可以装不懂,我也是不过合欢殿上一个家人子大可以说个不懂,只是不知道若奚夫人看了这宣状手本可否能当不懂?”
珩妤不成想管瑶竟当面讲出如此话来,料想宣状手本落在她手必然是事先谋划,一时间倒顾不得惊吓,反是怒不可遏,饶是她性情刚烈,只气得笑起来说道:“即时瑶姑娘对珩妤如此费心,又是因何不将这宣状手本呈递上去给奚夫人讨商,何苦来威逼我,这漪澜殿上下应是无有半分瑶姑娘看得上的物事吧?”
管瑶见珩妤大起胆子来顶撞自己,立时如摘去了那一层笑颜面具般,冷哼一声,说道:“看来妹妹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嘛,奚夫人和三皇子殿下要你这一条命有甚么意思。我不妨告诉你罢,莫要以为是奚夫人信了你那套鬼话,将你看作亲人般,封你做王后去燕国享受富贵荣华。本来燕国那些人早就是奚夫人手下败将,退居到那边境也没什么大能耐,只不过是奚夫人一向考虑周全,要你去做个燕王身边的细作罢了。”
珩妤将管瑶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看在眼里,只气的手抖,连箸也捏不住,索性摔在案上,只“呸”了一声,说道:“燕王和三皇子两位殿下乃是亲兄弟,你们竟拉扯我进这手足相残之局,卑鄙!”管瑶见珩妤忽地拿出些骨气来,只有将那细作的计谋重新说了一番,语气严厉再加上管瑶纤细的嗓音,直把珩妤逼的没有招架之力。
管瑶连珠炮的说完,只又歇了歇气,将手指搁在杯盏边沿上来回摩挲,忽地一耸肩,又笑起来,语带娇嗔说道:“姐姐着实不知道以妹妹这样的骨气为何要进这宫来,想必不是为荣华富贵罢。不过妹妹自己和范大夫做了什么条件,应该是清楚的很。姐姐我今日说这些也只是提前透了三皇子殿下的意图给你,终究为你终身大事,不可错过机关。”
珩妤见管瑶又假作好心的吩咐的一番话,由不得杏眼圆睁,柳眉直竖,道:“瑶姑娘这是何言语!吾虽女子,亦知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两位皇子本同根所出,怎可做如此逆天之事。况我虽出身低微,然也有清白声明,怎生容得无耻小人无端玷污?”管瑶“嘁”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窗棂下的书案上,用两个指头捏起那头青排茄绢扇,在珩妤眼前一晃,说道:“妹妹这不是早就收了我这无耻小人的贺礼么?”
一句话揶揄得珩妤反驳不出,珩妤这才知道霞儿这绢扇和宫装都打哪里来,登时只又气又恨,连连摇头。管瑶更凑近一步,说道:“而且,有你那位贴身侍女作证,你真以为早晨收留小皇子的事情没人知道?这等事情若被奚夫人知道了去,怕是你根本连做细作的权利都无有了!”
珩妤只忿恨道:“我进宫本是为家中,现如今落入宵小圈套,反倒更连累族人,尚有何颜面再生在世上!”说罢,把银牙一咬,用力向殿上描红漆柱上撞去。漪澜殿上只听得“嘁嚓”一声响亮。
、卷十一·层筠'1'
风才将停了一炷香的样子,先前被吹散的阴云便又聚拢起来,稀稀拉拉的将水气冷凝了朝地上撒,没皮没脸地往人脸上扑些雨滴子来。云冼拉扯着宝林从云府做了马车直奔到集子上,因早知道秀玉那一出事儿,哪里肯好好地去了药铺。
宝林在马车里由着云冼拉扯自己的右手,左手挑了帘子往外张望,虽然在云府上对丫头门不设门禁,然而宝林到底是近日来被秀玉牵绊着,也有许久不得外出了。新城早在前朝就是重要城镇,只因秦末的战祸毁坏了,自宁朝建立来,朝廷又将这里重建起来,赐名新城。三十余年管理有方,再加上是南北往来的重要通商地段,到底也算得上大城。虽是到了夜间,集市上仍旧是各种杂食小点、琳琅玩物数不胜数。
云冼指使家仆将马车停在集市口,自己与宝林跳下车来。宝林可算从秀玉那里脱了身出来,不免心里头喜洋洋,侧头见家仆还傻愣愣盯着自己和云冼看,只一手插腰,说道:“瞧甚么,低头看好你的马。”云冼已经走了两步,听宝林在后头大小声,转过头来看了看,从怀中掏出一贯铜钱,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转回身来走了两步,将钱交到家仆手上,笑道:“我和宝丫头去寻个好铺子抓药,你且在集子上逛逛,喜欢什么就买些,平日里也怪辛苦。”
云府的家仆成日里周旋在阮夫人和云冼之间,最近又多了个闹事的秀玉,待得稍微久了,便各管个的成了人精。这家仆只负责些家中内务出行的车马,自然是讨不到多少工钱,见了云冼给的这一贯铜板,立时知道这是少爷和相好的要去玩乐,给自己些封口费。故而也就乐呵呵收下,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面上只作傻,嘿嘿笑着,只连声道:“谢谢少爷,谢谢宝姑娘。”
宝林一拉云冼的袖子,捂着嘴往前迈步,云冼跟上去拉住宝林的手,宝林转过脸来,笑道:“噗,你瞧他那个傻样。”云冼看宝林那个鸭蛋脸就在自己眼前,面颊上的粉因额角渗出的汗有些不匀称了,宝林照比云冼在青楼里见着的姑娘要来的胖些,年岁又小些,脸蛋上胳膊上都堆着些粉腻腻的肉,更显的娇憨。只这样想了,便有些用力地捏了捏宝林的手心,引的宝林“咯咯”笑了起来。
旁边的小贩眼尖,远远地见了云冼出手阔绰,便自背后黏糊上身来,摇着手上的红绳串小葫芦,道:“我这小老二的万福红果儿条可是保姻缘的灵物,这位少爷给旁边的大姑娘买个吧。”云冼和宝林二人不由得回头去看,那小贩这才看到了云冼带着面具的脸,只吃了一吓,倒退一步,怔怔看了半晌,忽地像发了狂样扭头跑开。
宝林这才反应过来,只因自己和云府上仆从见得惯了,不觉云冼的面具如何不妥。可到底现在是到了集市上,也那怪云冼一回头将人家吓着。只撇了嘴,嘀咕道:“又一个以貌取人的蠢材。”云冼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带着笑音,嚷道:“哎,你得那个万福什么条儿还买么?我家娘子可是喜欢的紧呢!”宝林从旁轻轻扭了云冼的衣服,嗔道:“好生不要面皮,哪个又是你家娘子了!”
且只这样玩闹了一番,又见前面有买水仙花球的,宝林瞧着新鲜,也不待云冼回话,只跑了去看。云冼也跟上去问那摊贩道:“旁的水仙都是一打春就收了,怎么你这快到惊蛰还摆出来卖,莫不是弄大蒜来骗人吧?”这卖水仙花球的小贩方才便见了云冼和宝林往这边来,心中有了算计,不若那卖万福红果儿条的小贩那么惊慌,只打趣道:“少爷您是本地人吧,我这水仙花球是南国来的,花大味儿香,时辰自然也有差别些。”
云冼也不争辩,只摇了摇头。宝林用眼角一瞥就知道他什么意思,站直腰身笑道:“没意思,到底还是水仙呐,我原想着可买回去骗了那小姨娘栽了,瞧着她种出个大蒜来。若是那么稀罕的花儿,我就不买了!”云冼从旁只觉还是自家丫头深知自己意思,不由得心头一喜,伸手将宝林揽入怀中,宝林“哟”地吃了一惊,反手拍掉云冼胳膊,笑着跑开。
这二人在集市上玩闹了一阵,随便到药铺子里抓了包黄连配着些麦冬、山楂、槐米,都是些有病没病皆能吃的药。傍晚的雨虽然轻薄,到经不住二人玩地时间一长,也渐渐被打湿了衣衫。宝林拉着云冼往车上回,二人返回到集市口,见那家仆倒是老老实实地等在那里,也不多话。宝林一笑,瞥了云冼一眼,钻进马车里头去。
才回到云府,宝林装模作样的到后厨煎药,云冼整顿衣衫,才到了前庭酒席外,就见众人都围着云老爷坐着。身旁云居雁站着讲戏,只说:“今日这戏名作东海黄公,黄公这一个人,年少的时侯便修炼法术,能对付毒蛇猛虎。等成年后法术更是精绝,常时随身佩带赤金刀,头束绛缯,传说此人站起来能兴云雾,坐下入定后能成山河。可他毕竟还是个人,没有修道成仙,故而逃不开生老病死。到了老年,力气也不若从前了,却是终日饮酒度日。这人都是因酒误事,时醉时醒,法术怎么能成呢。前朝末年人言道东海那边有白虎出现,黄公自然不放在眼里,提了刀便去。可术却大不如前,最终还是被虎给吃掉了。'81'”
云冼虽然知道这宴席本就是摆来给云居雁买官的,可到亲眼见了云居雁当众风光,到底心中不悦。且嘀咕了句:“这戏要演甚么,都先讲出来,还有何意思。”这话说的声低,且只他自己一人能听见。却只见人群里,有人拍手叫好道:“哎呀,云老爷,您这少爷可真不简单,讲得是活灵活现。这戏嘛,就是要讲了再看才有趣!”
虽知那人不是冲着自己来说这话,云冼仍旧冲上一肚子火来,扭身出了云府,往青楼上寻乐散心去了。
注'81':此段乃由《西京杂记》记实稍加改编,原文可自行参阅。
、层筠'2'
屋檐前头吊着的雨粒子,映衬着黄纸或者红绸灯笼照过来的光亮泛起些橘子皮的颜色,宝林提溜着药罐子,灌上水往灶子上一放,倚在内间的门上。一手揪起肩膀上被雨濡地黏糊糊那一块,一手不停的摇晃着蒲扇。厢房这边除却偶尔急匆匆跑过家仆的脚步声,再没什么其他的动静,饶是这样也不安静。声音都聚集在前庭那戏台子上,宝林支着耳朵去听,有乌沉沉的箫声,有带着节奏的敲缶声,时不时地传来些刀枪碰撞在一起的兵器声,那台下的看客们立时拍巴掌喝起好来。
宝林哪里还待得住,只抓过刀子来将那包药的牛皮纸划开,在手里捧着,走到那灶子上烧着的药罐子旁,也不管水开没开,一股脑的把药倒了进去。轧好的黄连混合其他药材面遇着热水“呼”地反上来一股苦味,呛得宝林直咳嗽,连忙抬手到鼻子跟前猛呼扇。寻了盖子来,没好气的丢在要罐子上。转回身来想从外间找个伞,转了一圈也没见着,只又嘀咕道:“一帮兔崽子,干活找不到人,手脚到利索,连个遮雨的都不留。”
纵然是这样念叨了,一时也找不到个什么遮雨的物事儿,也就只顾不得那许多,反正这衣服也湿了,便也就一挑帘子出了门往前院上来。才刚到了那月亮门,就看见那台子上围着一圈人,手中尖刀与圆珠在一起轮番抛掷,好不精彩。再往前走了几步,见那台子中央是正有人虎相斗。打虎的那位头裹红绸,身佩赤金刀,下颌高扬,怒目逼视,手臂伸张,跃跃欲角。对面那白虎看动作便知是人装成的虎形,不过因着天幕暗沉,只借了灯光看去,到还颇似模似样。
宝林看着有趣,却又不知是在讲些甚么,一扭脸见家仆阿禄打自己身边过,伸手抓了阿禄胳膊问道:“那台子上演的是什么。”阿禄正拎着个茶壶要去后面厨上添水,其实他自个儿本来也看得高兴,饶是到底下人身份,客人那都得给及时伺候上,本来心里有股子不乐意,一抬头见是宝林,瞧她这股悠闲劲儿就更窝火,只嘟囔道:“二少爷刚才说了,是人虎打架。”
这阿禄来的时候有些瘸腿,阮夫人本来是不打算要的,就只因他说自己不要工钱,管吃就行,这才被留下来。其实就是个粗人,什么活儿也干不起来,更不会伺候个人,在府上总是干些粗活,也没个具体的职责,反正就是前院后里的,谁想起什么事儿帮不过手来就唤他一声。宝林平日里就不怎么把这阿禄看在眼里头,今儿也没把他看顺眼了,只“嘁”了一声,道:“废话,我眼又不是瞎了,看不出来上面扮的是人和虎啊?我是问你那个人物是个甚么样地身份!”
阿禄虽然干活是笨了些,人到不蠢,没事儿的时候总在厨间偷摸些吃的,或者拾捡些丫鬟婆子落下的不值钱玩意。就午间接云冼的时候,还差不点偷摸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