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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钵,当日祯娘于积香山上倒也有如此一具,被用于养花,如今再见物有相似,少不得睹物思人。况复,当日事出险急,在下与戚姑娘皆有性命之忧,幸得雪航姑娘相助。我三人急匆匆自积香山下到曲宅之中,而眼下祯娘的头七已过,在下与戚姑娘却连楮帛'98'也不曾为其烧奠。由此一念,故也更添些伤感起来。”
雪航听罢微蹙眉头,唏嘘一声道:“戚萤姑娘着实心善,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两位之惦念原也出于常理。只是多嘴再说劝一句,两位的身体才将刚有起色,实勿要太过费神。等天再亮些,放了市集,我就去采办些香烛楮帛来。”长笙只忙囫囵道:“不敢多劳形费心……”才刚说了这几句,便听厨间后偏门一响,又咳嗽两声。雪航回头一看,见是老管家,噗嗤一笑道:“瞧呀,咱们这位老管家也是闲不住的人,起个大早呢。”
戚萤跟着一笑,探头看去,见老管家手持一个丹漆瓷碗,缓步走上来笑微微问道:“几位都起来啦,若是觉着腹内空空,灶上倒有新熬制的小米粥,还有些香果儿、酸甜蜜饯,尤其是顾公子你身体还未痊愈,当勿要省了这早膳。”雪航向老管家手上的丹漆碗中瞧上几眼,见内中盛有清水,碗底沉着几许类似野菜的叶片,便嘻声笑道:“老管家,你这般早起来莫是就为了采野菜?”
老管家撇了撇嘴,左手单擎了丹漆碗向前一递,右手向碗中一指,说道:“雪航姑娘请仔细看来,这一样是都是青菣'99',这大片的叶中间似杂着墨迹的为马蓼、这两面有贴生糙伏毛的则是苍耳,皆为不伤脾胃的自然药草。取白面加入这些草药的原汁,拌合作成饼,再用麻叶包藏掩盖,待外面长出层黄衣,就晒干收取。如此一来,也就基本形成了药曲,寻常可用以消食开胃,若再要用什么其他的药来配合,那就要听由我家少爷依据用处来增减了。'100'”
雪航点了点头,抚掌笑道:“哦,跟做豆酱的黄曲的法子差不多嘛。”老管家笑起来点头称道:“却也有几分相似,罢了,不多唠叨着等琐事了。倒是几位这一大早在聊些什么?”长笙掸掉衣襟上的浮土,整理衣袖,轻笑道:“在下与戚姑娘身上伤势都已有好转,于贵宅也多有叨扰,而在下身无长物,况我二人正是被雪航姑娘从人手上救下。在贵宅长处以往,只怕若是那些人不肯罢手,反是要连累了几位。故而在下与戚萤姑娘商定,今日便要向曲公子与老人家辞别。”
戚萤抬眼扫了一眼长笙,又低下头颦蹙眉间,扭回脸扑簌簌落下泪来。雪航连忙拉住戚萤的手,轻轻抚她胳膊,低声劝慰道:“姑娘若是不舍,便就别走了罢,那个要杀你们的人不是已经死了么?”戚萤仍旧颔首,轻轻摇了摇头,阖目不看雪航。老管家见状也叹口气,说道:“顾公子,非是小老儿嘴坏。您身上的毒气才驱,而我家少爷也讲过,您的伤势颇深,况且似乎受伤后没有能及时疗养。另外这位戚姑娘虽受轻伤,然则她本就体弱气虚,少爷曾言,戚萤姑娘脉象略有不足之像。两位或时有精神,到底还不能恢复如常,若两位再遭人围追,想来也无有其他安顿居所。寒舍虽小,倒也遍布我家公子所制机关,素日也只有少爷与小老儿在这宅院之中,米水亦丰足。况且两位与我家少爷一见如故,又有伤在身,何必太过拘泥于礼数。请公子再虑,二位当真非走不可?”
长笙面色微沉,正要再说,却听外院柴扉上有人急急叩响。雪航一皱眉,抬手揉了揉耳珠,斤了斤鼻子,说道:“唔,什么人大清早地就来人家拍门,还弄的要将天震下来一般,且在后院听来都这么令人耳朵痛。”老管家略微躬身,说道:“莲子口的村民除却早市商贩,大抵都是要稍晚些才起的,况乎我家少爷每季都要赠些药茶给村民,因而村中应都是认得寒舍。外面这般敲响,想来多不是本地人罢。”
雪航连连点头道:“既是这样,还是尽快给他们开门罢,再这样敲下去,我的耳朵不坏,门也要给他们敲烂了。”老管家一笑,才刚转身,雪航又叫住老管家,手上握住剑柄,挑眉说道:“呃,既然不是本村人,那就说不定是如何身份,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罢。”
注'98':楮帛,既纸钱,其用法可参考《水浒传》。
注'99':青菣(qin),青蒿的古称,可入药,具有清热解暑,退虚热、宣化湿热的功效。
注'100':关于本节药曲制法的描述,参考宋人叶梦得的《水云录》。
、然萝'3'
雪航杏眼圆睁,手搭于剑柄之上,紧跟老管家身后弃回廊不走,由偏门而直入厅堂,自厅堂穿出,绕过一片红皮桂竹,再向右穿过一片稀薄篁竹小丛,在院门前站定。老管家扭头与雪航对了个眼色,雪航眼珠滴溜溜一转,点了点头。老管家面上换出一副微微笑颜,沉了口气,提高声音道:“尊客稍待,稍待……”
老管家伸手将门栓拔开,将门扉向内轻拉,两扇“吱呀”应声而启。雪航立时侧身闪挡在老管家身前,却见门口两人也同时向后侧身,旋即略微拱了拱手,说道:“打扰老人家了,请问院主,宅中可否有养类似南疆异禽的鹰隼?”雪航见他们举止客套,眼目之间无有异样,倒不似歹人。老管家微笑道:“尊客怕并非中土人士吧,似乎远道而来?”
门前先说话的这位继续点头称道:“我二人确是外族,今日到来也绝无恶意,乃是欲寻恩公,报答救命恩情。”老管家一面听这二人说话,一面打量他们的衣着。见他们的身材矮而粗壮,头大而圆,阔脸,颧骨高,鼻翼宽,上胡须浓密,而领下仅有一小撮硬须,长长的耳垂上穿着孔,佩戴着一只耳环。厚厚的眉毛,圆眼,目光炯炯有神。身穿长齐小腿的、两边开叉的宽松长袍,腰上系有腰带,腰带两端都垂在前面,袖子在手腕处收紧。一条短毛皮围在肩上,头戴皮帽。鞋是皮制的,宽大的裤子用一条皮带在踝部捆扎紧。
雪航见他们言语可以,手上倒仍旧不肯松懈,按在剑柄上,眼睛一直打量他二人系在腰带上的弓箭袋。仔细再看,见两人的弓箭袋都垂在左腿的前面,箭筒也系在腰带上横吊在腰背部,箭头朝着右边。老管家侧目偷瞧了雪航一眼,见她神色尚有疑虑,一时间也拿不定注意是否当请这两人进宅。正这时,且听厅堂上一阵木轮椅响动之声,曲江春摇着羽扇驱动轮椅迎上前来,朗声笑道:“远来是客,寒舍小门偏院,下人见识浅薄,恐怠慢了贵客,还请两位原宥。”
先头说话的那位忙道:“来者可是恩公?”曲江春只道:“两位现行请进,有话稍后详谈。”老管家见自家少爷发话,忙将门前这二人让进院中,雪航嘟起嘴凑到曲江春近前,气鼓鼓地嘀咕道:“你怎么一点警觉心都不长,好人都让你给做了,等会儿出了岔子,你可不要求姐姐救你。”曲江春一笑,用羽扇轻拍了雪航的手背,颇有深意的笑了笑,并未多言。
老管家引领那二位异族人士到前厅上来,请坐于茵席,撤去挡屏,排上席案来,添置凉果。曲江春低低唤了老管家一声,附耳讲了两句,老管家点头往厨下准备去了。长笙与戚萤自回廊经由后门穿过内堂隔着竹帘,向外厅上探视。曲江春一见,向竹帘这边打了个手势,说道:“两位也请到堂上来坐吧。”戚萤侧目扫了长笙一眼,见他整顿衣衫,挑帘笼往前厅上去,便又打量了一番厅上两位异族人的装扮,暗自点了点头,颔首收敛鬓发也跟着出去。
方才在门外不曾开口的那位异族人睁大了眼睛在长笙和戚萤身上扫了一圈,而后开口道:“恩公,恕我直言,你这两个家人的身体恐怕是不太好吧?”雪航警觉地看了说话那人一眼,旁边那位异族人稍微回头示意同伴噤声。戚萤略微颔首,偷递眼波去看长笙,见长笙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犹豫又蹙起眉来。曲江春轻摇羽扇,笑而不答。
片刻,老管家提携茶壶笑吟吟走上堂来,为几人斟上新茶。长笙探手到茶盏上,沉吟了一下,随机面上略微一笑,将茶盏端起送到嘴边饮了一口,笑着点了点头。戚萤从旁瞥见长笙神色,颔首看了一眼茶汤,见其颜色呈绸缎缃黄,较之寻常茶汤颜色要重,却甚是清冽。以手于盏上微抚,可闻香气更为清奇,比寻常新沏好的热茶少了几分甘甜。
戚萤端起茶盏再看,不见茶水中或飘或沉的茶叶片,倒见茶盏底部散落着些细碎的茶末。戚萤眼波一转,侧目看了看长笙,见他已将茶盏放下,面色缓和略微带着些笑意。戚萤颔首抿嘴轻笑,用手在茶盖上略加遮挡,稍微品了一口,只察觉这茶水之中竟然带有几分咸味,入口略苦然则随即便呈清甜味道,不免心中一奇,眉头稍微颦了一下又放开。
那两位异族人唏嘘一声,随即其中较多说话的那位开头道:“恩公,这茶……”曲江春将羽扇横在身前,笑道:“远来是客,在下也不过是略以尊客家乡习俗礼待罢了。”方才说话的那一位异族人放下茶盏点点头笑道:“既然恩公已经看出我们身份,那我弟兄二人也自当据实相告。我叫乌和,他叫呼延,我二人是居住在红碱淖另一方的匈奴百姓,依凭红碱淖的水生活。或许恩公也有所耳闻,红碱淖隔岸属于匈奴的地方连着已有两年干旱,而去年冬日更是一场雪都没有下,红碱淖的水自然是愈发不够……”
曲江春点点头,侧脸与雪航对了个眼色。雪航不服气地向曲江春吐了吐舌头,忍不住对乌和于呼延说道:“这么说来,你们两位是到青碱淖来取水的咯,可是为什么要到我们宅子来,莫非你们生了病,受了伤?”乌和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姑娘或许有所不知,从红碱淖过来需要穿越一个沙海。这个沙海虽算不上大沙漠,然而我弟兄二人从未离开过匈奴区域,不辨方向,故而路上很是曲折了一番。”
说话之间呼延已经将茶水喝的差不多了,却仍旧觉得口干,下意识地提起茶盏想要再斟一盏,却忽地想起一早便听闻中原人颇讲礼数,自己碍于客人身份如此做却是不太好,便坐直了上身,也欲为长笙和戚萤面前的杯盏斟茶。长笙一笑,抬手止住,说道:“不必客气,在下与这位姑娘并不太习惯这种茶饮。倒是尊客穿越沙海,再加上死里逃生,当无需拘束,多饮些水才是自然。”
、然萝'4'
老管家从旁故作阴沉脸,走上几步,侧头对曲江春说道:“这茶看似粗鄙,自灸茶、碾罗、炭火、择水方式皆与我中土制法有所不同,况乎此茶要先加少许盐再育汤花,老朽也是许久没有用过此法,有些生疏。方才在厨间可甚是好一阵忙活,可少爷您看,咱们这位顾公子竟然丝毫不领情呢。”长笙一怔,旋即轻笑起来。
戚萤取出帕子来掩在唇上拭了拭茶汤迹,将用过得部分折起,将帕子压在嘴角笑了笑。雪航眼睛滴溜溜一转,走到老管家身侧,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探鼻嗅了嗅,说道:“好香的味道啊,陆伯您备了什么好吃的,快拿出来罢,我们几个起的早,这一会儿肚子都要饿瘪了。”曲江春摇晃羽扇,插口道:“只怕你应是馋的吧?”
雪航咬着虎牙,回过头来向曲江春咧嘴道:“你旁的本事没有,尽会油嘴滑舌。”说罢更不待曲江春回嘴,伸手一拉老管家,自堂下偏门往后厨去了。长笙笑道:“有劳曲兄费心,近日来不分昼夜皆假盘盂而作地,疏绮绣以为珍,热水烫茶更不曾断绝,在下铭感于怀。”乌和和呼延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长笙,又扭过头去看曲江春。
曲江春摆手笑道:“医者之心,顾兄本不必如此。更何况,这两位尊客怕是才学会我们汉人的语言,顾兄就不要再掉书袋了。”乌和揉了揉鼻子,清了下嗓子,说道:“这位……这位公子是如何知道我们是死里逃生出来的?”长笙微微一展眉,随即笑道:“正是两位自己告诉在下的,两位衣着虽不同中土百姓,倒也看得出身上风尘仆仆,况乎两位身着多为毛皮所制,皆沾满砂砾。若说两位不熟地势,曾在沙海中过夜倒也有可能,不过两位或许不太清楚,这毛皮若同时沾染了砂砾和血迹则会黏着在身上,不容易清理得掉。然而这些都不过是佐证,其实还是两位放在在院门外就已经自行说过了。”
呼延听罢,不由得唏嘘一声,轻扯了一下乌和的衣角,低声说道:“乌和安达,这位公子好厉害的耳朵。”长笙听在耳中,微笑不言。曲江春从旁问道:“两位尊客方才数次说道‘恩公’,鄙人不敢托大,只请问两位在沙海中究竟发生何事,又如何寻到寒舍?”乌和略微沉吟,说道:“此事说来也要有上一讲,只因我们在沙海中忽然遭遇旋风,我与呼延也被风吹的摸不着方向,一时之间也只好趴在沙丘背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