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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明艳的令人心惊。
、戎葵'2'
泠色初澄一带烟,幽声遥泻十丝弦。长来枕上牵情思,不使愁人半夜眠。
戚萤自云冼的师旷局回来之后便成日闭门不出,阮夫人叫来伺候得丫鬟婆子来询问戚萤平日里都如何打发时日。婆子据实回答说戚萤每日在屋子里只是埋头写字,也没有什么其他乐趣。加上这位表小姐本来身子骨就不太好,平素的生活更是单调的紧。
阮夫人心下盘算着这位打京城里来的小姐虽然是生了病不能说话,但依照人家的样貌和眼光必定心气儿高的很。眼下让她立刻嫁给一个自小没娘,又不着亲爹疼,脸还是烧坏了的小子,必定是不愿意的。便寻了云老爷的意思,将家中收藏的绿绮琴赠与戚萤。
绿绮本是古时流传下来的琴。因其选了上好的桐木、梓木,而琴弦更是用完整的牛经制成,愈显珍贵。至于其外貌,却与普通琴无异,无非年头久了,看着比其他木色深沉些罢了。然而未曾见过的人为炫耀其博闻广识,自然是要编上一编,有传琴为黑色,泛幽绿之光,实属胡编乱造。
相传在很久以前,那时候还没有皇帝也没有朝代。一日,冬雪漫漫,湖面上结了一层薄冰,苍茫数十里渺无人烟。却有一叶兰舟摇曳在秦河之上,风虽冷却轻。水上薄雾郁结,让人分不清那船上是纷纷洒洒的雪还是伊人飘起的衣裳。秦河岸旁,青衫书生背着破旧的包裹焦急的凝视着遥远的地方。
“公子,要过岸吗?”船上传来佳人温柔的声音,绿袄红绸白凌缎,素颜荧钗笑如川。那书生哪里见过这仙子般的人物,只看的说不出话来。
船上的姑娘见书生不答话,有些疑惑,又问了一遍,“公子,你,要过岸吗?”
“要,要的。”书生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佳人。乌篷小舟,停岸搁浅,船上的姑娘笑道,“公子请上船来吧。”
小舟缓缓行矣,冬日的静寂,更添了一分寒意。书生凝视着佳人,船头的女子挽上了发髻,原来,她已是许了人家,可又为何会在这儿摆渡?这不是一个已有夫家女子所为,她的夫君又去了何处?
书生自背包里拿出油纸伞,撑在佳人头顶。“冬雪寒,伞可御几分。”书生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该从何处问起。
很快,到了对岸。书生走后,佳人放下桨,走进乌篷内,拿出了放在一角的黑布包,小心翼翼的剥开。将其中包裹着的古琴取出,未成曲调眼泪却是先落了下来。式微,式微!胡不归?
这是她此生唯一会的琴曲,张口欲歌,却是将闷在胸口的血吐了出来。船身一阵剧烈的摇晃,是书生放心不下终于跑回来。佳人双手抱着琴倚在书生怀中,看外面雪下的纷乱,问:“公子,你可会抚琴?”
书生点点头,抚弄佳人方才那首曲调。一纸寂寞,明火青烟。被风雪磨损了的城墙早已停止了呼吸都,独留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从河岸旁向远处延伸。他与她一样,守着这把琴,一世,只会弹一首曲,一生,只记一个人。那琴便是绿绮。'3'
这些本是传说中的故事,现今的人若非爱琴如痴大抵都是不相信的。
云冼站在院中听琴,不觉已过了一个时辰。戚萤弹得久了却越发觉得胸中郁结难舒,推开棉帘子正瞧见云冼站在院中,立时低下头去。院中的白瓣梅花已经开了,戚萤站在门前,身上着青石蓝对襟盘扣衫,内着素色低领长裙,用鹅黄色在裙边勾出一道碎花,腰间系着的素色绸带上挂着铜钱大小的玉坠。发髻绾起,用木纹簪挽着。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暗香已压酴醾倒,只比寒梅无好枝。
戚萤未知云冼来意,又不便相问,贸然迎进屋内更是不妥当,只好低头望着地上的雪。然则她心中本就苦闷,被雪景映的久了只觉得一阵眩晕,以手抚心倚在门上。云冼见状方觉自己失态,忙上前将戚萤搀扶进屋中。口中道:“前些日子里见戚姑娘面色不好,便从铺子里抓了几服药来,本想着给姑娘调理身子,却未曾想在门前耽搁的久了,反倒害姑娘受苦。”
戚萤摇头,眉尖虽还是因为身上的病痛紧蹙着,嘴上却浮现一丝笑容。旋即又低下头去,那眉上与嘴边的意味忽地一下子全数散去,像是微风过后的湖心,平静的好似从未泛起过波澜。云冼随她的眼光低头看去,只见案几席间满是裁成大小一致的纸条,每一个上面都工整的写了四个字“无是喜悲”。席旁的暖炉内因为附着厚厚的灰烬火苗越发的小了,炉外散落着零星纸烧焦后的碎片,想是戚萤时常写了便烧掉,而后又写,反反复复。
“这样便就真的能够忘却愁绪么?”云冼说着,将袖子挽起自席上拾起一张字条往火炉里送。戚萤站起身走到云冼的对面,将绿绮琴摆放好,抬头对着云冼笑了一下,低头抚琴。自第一面起到今日,云冼每每见戚萤脸上的笑容皆是稍纵即逝,有时候似乎来不及看,有时候似乎觉得她在笑可再看过去又觉得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院中那白色的梅花从树上纷纷飘落,随风侵入屋中。一会儿人身上就撒满了落花,刚刚用手拂拭干净,随即又披满一身。眼前佳人颦蹙之间离愁萦怀,排遣不开。云冼耳中细听古琴曲调,且正是“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4'”当下放声歌道:“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5'”歌至伤心处竟不禁落泪,却见绿绮琴上亦是泪痕斑斑。
嗜琴如命的云冼原先听绿绮琴的传说时曾怀疑究竟世上是否真有如此女子,寥寥数语便可令人一见之下感念一生。今日想来,传说也未必虚言。
注'3':此段传说为作者为剧情需要所编撰,并非考据而来。
注'4'。'5':出自《清平乐》李煜
、戎葵'3'
日光转薄,经怪石、走泉、深潭、老木、嘉草、新花,一寸寸移没山峦。望向上空,白鸟巡逡重檐之间。
管瑶起身走到书案前,手不由去摸那擦的极干净的白瓷砚箱。更漏子自顾自的滴答,一刻也不急进,却也一刻不肯多等。人的一生,很多美好之事就这样一寸寸消失殆尽。庭前的草木被肆意修剪成人们想要的样子,窗格户梁雕刻的极尽精致,这样百般费心,谁知道它哪一天不会顷刻间付诸一炬呢?
管瑶转身唤来宫女,打算卸掉梳妆休息,才刚退去外衫,就打外面急匆匆创进来一个小太监,“瑶姑娘快准备准备,皇后娘娘的旨意这就到合欢殿了!”
这边话音刚落,就自打合欢殿外响起一声紧过一声的传报,身边的宫女忙做一团。宁王朝的民间或是宫中妃嫔闲暇之时为了皆可穿上下分开的轻便裳裙,然则宫中正式场合仍需穿戴曲裾,管瑶慌忙之间换上深衣,踩了碎步往大殿上疾走。来到院中见永宁与卲初也打小阁出来,身边的宫人一边忙着为她们整理衣装边跟着往大殿上小跑。三人都不敢相互多言,俯首疾步进入大殿,闻宫人扯着嗓子喊宣,未见展旨先行大礼,全院宫人都静静候着。
管瑶不敢顾盼,垂眸低眉,颔首将两臂交叠放于腰间。三皇子不曾娶妻亦未曾纳妾,然则合欢殿像管瑶这样没有封位的家人子少则也有二十余人。
太监清了清嗓子,音色圆润,不大,却铿锵有力,道:“皇后娘娘有旨。”
三皇子衣冠整洁,俯身谢道:“儿臣项景偕家眷领旨,皇后娘娘长乐无极。”项景身后的家人子们也都将双手交叠与膝前,额服帖在手背上,齐声道:“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传旨太监面无表情的将锦帛展开,语调阴冷宣读道:“适逢新梅初开,赐三皇子项景桂浆'6'一樽,与家人分甘同味。”
传旨太监将锦帛小心翼翼的卷好,他身后的两位青衣内侍走上前来,手擎云托分立两侧。有宫女走向右侧内侍,从云托中取出杓,复有十名宫女一字排开依次从右侧内侍手持的云托里各取出一枚耳杯。左边这位内侍后退一步,垂首将云托里的酒樽举到额前。由先头的那位宫娥用杓将酒樽中的桂浆盛于耳杯之中。
三皇子项景直起身来,脸上一如平常,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除却面容苍白以外,再看不出他有什么心事。反倒是他身旁的御史大夫范盈额角冒汗,坐立不安。
堂前点的炉子里,炭火劈劈啪啪的响着,大殿上宫娥曼妙的身姿如轻云一般,桂浆盛到耳杯中也听不到一丝响动。管瑶只觉得背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可手脚却是冰冷。
管瑶自小生长在京都,自然知道这梅花开放根本算不得什么节日,昨日里才知宁帝生死已成未知之数,今日皇后便赐桂浆。若非皇后一心一意想要毒死这合欢殿的人,也未免太巧合了些。管瑶偷眼观瞧跪在身旁的卲初,但见其饶是勉强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额头上的汗却已黏住了几缕发丝。
桂浆混合着炭火味直往眼睛里辣,管瑶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呛的还是害怕,一时间眼泪含在眼圈里,心里只觉得一阵阵的绝望。
不多时桂浆已经盛好,传旨太监招了招手,站在紧前头的宫人便上前几步跪在三皇子项景面前,将手上的耳杯举过头顶。三皇子项景未曾接杯先再行大礼,口中道:“儿臣领旨谢恩。”而后缓缓致起上身来,伸出双手去拿盛了桂浆的耳杯,速度较比平素慢了许多。
传旨太监目不转睛的盯着三皇子项景手上端着的耳杯,嘴唇紧抿着,生怕桂浆忽地洒出来,他的脑袋也就保不住了。大殿上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唯有炉火不合时宜地响着。似乎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劝阻。三皇子项景看了传旨太监一眼,将耳杯端到嘴边,先是探鼻闻了一闻,道:“味甘醇绵,果然甘露天浆。”随后又将耳杯举过头顶施礼道,“儿臣再谢皇后娘娘。”
传旨太监嘴角动了几动,却又不敢吭声,时至当下,项景仍旧是宁王朝的三皇子,即便是为皇后传旨的太监也不能轻易论说其言行。可传旨太监也顾不得桂浆味道是否甜美,他只希望三皇子项景能尽快把这杯酒喝了,能让他早些回去复命,千万不要横生枝节。
三皇子项景看传旨太监尴尬的样子忽觉有趣,面上笑了笑,将耳杯往嘴边送去。御史大夫范盈忽地站起身来,伸手握住三皇子手上的耳杯道:“微臣不才,承蒙圣上不弃,奉旨教三皇子读书至今已有十余年,一直是微臣如何做,三皇子便跟着学,现如今这赏梅品酒之事亦当如此。”
三皇子面上本是平静,见范盈忽地这般要抢在他前面饮酒,知其为自己愿舍身之意,心下感激。三皇子项景自幼跟随范盈读书习字,其情更胜于生身父母,眼下明知皇后赐的桂浆蹊跷未知,宁陨自身也不愿范盈犯险。当下按住范盈手腕道:“范大夫此言差矣,这桂浆原是皇娘赐下,愚生知范大夫雅兴好酒,可也万不能阻拦愚生承孝皇娘的一片心意。若是愚生饮下这桂浆着实好喝,再去与皇娘求来赐与范大夫,若是……”
话未说完,跪在管瑶左侧的家人子左宁忽地站起身疾步来到三皇子近前,将手握住耳杯道:“嫔妾原在家中常随父亲于梅中饮酒,如今进宫已有月余,逢此梅开分外思念家中父亲,既然这桂浆有承孝之意,那么嫔妾便斗胆先饮,以解嫔妾不能侍奉在双亲身边之苦。”三皇子和范盈皆未曾料到有此一变,手上失力,耳杯落入永宁手中。左宁也不犹豫,举杯一饮而尽。
注'6':《郊祀歌》云:“勺桂浆;灵已醉。”汉代人所说的“桂浆”就是桂酒;亦即《汉书·礼乐志》颜师古注引应劭所言之“桂酒;切桂置酒中”。
、戎葵'4'
这一日天色难得的晴好,自西风里飘飘洒洒飞进些梅红倩影,纷纷如绯色的雪,直叫人心旷神怡,阮夫人用过早饭后命人搬了张软榻在院中赏梅。一直在后院伺候得婆子见急急忙忙跑到前院里却见阮夫人在闭目养神不敢出声打搅,站了片刻又心中惶恐,生怕耽搁了表小姐的病情,只急得原地打转。
阮夫人并未熟睡,早瞥见是后院照顾戚萤的张妈来了,料想又是那位体弱的小姐犯了些风寒,自己这里正不愿走动,便闭眼只装作不知。毕竟还不曾开春,便是晴日里着实也稍嫌清冷,阮夫人又躺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只觉得口中清淡无味便伸手在旁边的案几上取了块糖梨水晶糕,放在嘴里。心中盘算着过了年便将这拖累人的病秧子嫁出去给云冼,待他们成婚后云冼也算是成家立业之人,自己便有借口把他逐出门去,到时还能收回师旷局那个店铺。这般想着,倒也觉得戚萤还是有些用的,便起身向张妈问道:“可是表小姐有事?”
张妈在云府里也只算是做些个烧火做饭的活计,说话也是支支吾吾的讲不明白,阮夫人见她神色不比寻常倒也担心戚萤别忽然病重起来,便命张妈带她往后院去看。
张妈随时年纪不小但腿脚还利索的很,跑在头里来到戚萤房门前也不敲门,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