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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航一跺脚道:“姑娘,你当不须同情他们,这些人有手有脚,甚么不好干,非做着伸手讨钱的生计。且是自己要犯懒,那就干脆懒的彻底,连饭也不要吃好了,吃饭多费事啊。”戚萤提手用指背掩着嘴笑,回身自取了青绫包袱来,散了些凌杂财物给乞丐们。雪航待要阻拦,还哪里来得及,那些乞丐早抢着财物一哄而散去,雪航气的直挠头,恨恨地一跺脚,对着戚萤嗔怪道:“姑娘!”
长笙早将古丽夏提与鹰隼和栗鬃马安排到船上,正回到岸上接戚萤,才见了这情景,不免走上前来笑道:“也罢,稍后我一行将要行舟,亦欲过栈道,身上重物想必少些也好。”雪航一撇嘴道:“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都有道理,只我是个恶人。”戚萤左手背托在下颚上笑,伸右手轻轻推了推雪航的胳膊。长笙也略一施礼道:“在下现行给姑娘赔个不是,回头再见时,自当带礼再拜。”雪航干脆笑起来,道:“莫了,你们还是期盼勿要再见到我的好,我这人小气的很,只怕下次再见就要欺负你们了。”
老船家将手绕到身后,微微直了腰杆,用拳捶了捶腰,向岸上唤道:“客官,要发船了!”雪航搀扶着戚萤,低声笑道:“姑娘,我便送你到这里了,此去山高路远,要多加留意,可也要把我记在心上,下回再见,勿要忘了雪航呀。”戚萤一手抚心,抬眼看了雪航,才要落下泪来,忽而抬手用帕子压了压眼圈,摇了摇头。颔首解下腰间白玉环,附身寻了个石块,将玉环竖着向石块上轻轻一敲,玉环应声断成两个半阙。
雪航“呀”地一声惊呼出来。戚萤拾起两阙玉环,一手将一阙捧与胸口,一手将另一阙和着帕子轻放到雪航掌上,面上微微笑起来,泪却止不住地跌落在半阙玉环上。雪航垂眼见手上玉阙戚萤的泪闪着些翠华,顺着半环滑到帕子上,一寸寸染湿,被风一吹,手上不免觉得寒凉。才方有此感,又一滴热泪滴下,只忍不住也模糊了双目,低低唤道:“姑娘……”
戚萤将手放到雪航的腕上轻轻拍了拍,蹙起眉来摇了摇头,又摇了摇手,垂下头去。寻了块帕子,将那半阙玉环包好,却不舍纳入袖中,只捏在手心,以手低着下颌,抬头再看雪航,旋即轻笑起来,伸手指到雪航的鬓间,替她顺了顺发角。转了眼波去看舟船,又回过头来对雪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到底笑着轻叹了一口气,附身入船去了。
舟桨推波开澜,雪航伫立在江边目送小舟。长笙略作抱拳示意,古丽夏提时不时直起身来向雪航挥手。唯独戚萤始终背对着雪航,肩头耸动,也不知是湖风吹褶了衣衫,还是戚萤再落泪,到底不忍再回头看上一看。雪航将玉阙收到怀中,怔怔的看了半晌,小舟愈行愈远,早与其他舟行皆称为粟粒,不可便其形貌。雪航再回神,只觉得面颊被风剌的生疼,这才知自己也以落了泪,又早已被风吹干。
长笙一行过青碱淖,舟数里至纵、斜二水会处。水畔有木牌,被风沙侵蚀,不可辨其上文字。顺斜水而下舟入湖面,风渐气,暑气消散。再数里,又有一水,挺小舟以进,遥见青山已在眼前。道旁大石题“翠岚烟霞”四字,山间有瀑,袅袅泻下,风来飏之,如撒明珠。舟开水浪,潴则蘸蓝,奔则翻雪。奇岩怪石如蟠龙,如奔马。栈道一线,通于其间。行旅皆在图画中矣。
下舟牵马,有小驿可歇。抬头可见瀑间水势迅疾不可桥,横施铁索七条,系两头于石。上排木板,亭亭悬空,徐行震撼不已,疾步则不能。长笙牵马而上,戚萤于古丽夏提乘坐鹰隼盘山而行。山皆如巨石砌成,风篱露樤,弥缝罅隙,垂垂欲坠。其下侧敛水迂曲,汇为潭者,漾青蓄碧,深不可测。沿岸皆平沙,一白如雪,与山岚水霭相映带。水西之山有悬瀑,流入鉴水。
过栈桥入山中,开阔平地,有小道可行。再五里,道左有碑,上题四字,然风蚕水蚀不可辨清,唯可疑似认出“古道”二字。戚萤顾古丽夏提下的鹰隼来,沿路再行少许,眼前豁然开朗。有辟谷,山邃水汇,气象深奥,自成庭院。庭中自生芍药,白葩红萼,鲜妍可爱。仰头可见盘取山道,白石为栏,或曾有人修葺,可达于峰顶。遥可见山岚缓升,若白云深处有人家,道侧松竹交青,净不可唾,低徊之间,尘慵顿消,真清幽佳境也。
、兰涉'4'
新晴人影健,乱水马蹄分,只闻摇橹响,江雾隐行舟。
虽则一路涧水耽耽,树淡如烟,饶是一派清凉,然则到底暑夏将至,况复几人又行了这些许路程,身上多少也是有些燥热。古丽夏提蹲在河边用双手捧着水向脸上轻拍,还是不是扭回脸来向戚萤招手。
戚萤抬头见古丽夏提眉毛发髻上都挂着水珠儿,顺着脸颊还不断的滴下水来,小丫头挤眉弄眼的样子,似乎只恨不得能在脸上挂一条鱼儿。由不得笑了起来,提手放在脖颈侧,戚萤这才发觉自己的颌下也微微渗出了不少汗珠,从袖中取了帕子来印在额头上,寻了块大石头坐下,顺着额角,沿着脸庞一点点拭了汗。
略微休息了片刻,戚萤转头去看长笙,见他正将栗鬃马放于山涧汇成的溪水旁饮水,时而负手而立,衣袂翩跹,不由得缓缓低下头来,取了帕子掩在唇上笑。戚萤抬头见四周壁立万仞,除却适才所见那白石栏围拢盘山道外,绝无依傍,如插莲华霄汉。再观有盘山道之峦,倒似乎不甚高峻,重叠相倚。
忽闻马嘶鸣,戚萤循声望去,见长笙欠缰绳往前探路,沿河而行,沙深数尺,马屹立不进,策之,一跃而寸进,而尺,而丈。戚萤渐渐看不清长笙的身影了,用袖子掩着手,按在石头上,站起身来,提着帕子将手搭在眉前,向远处眺望。乌阳隐在山岚水雾之后依稀形如盘,山影蘸水,远树明灭,墟落缕缕生烟,恍然身入画中矣。
未几,长笙策马而回,伸手到溪水中沾了沾,掸去身上尘土,缓步走到戚萤身旁,轻笑道:“前面盘山路似是有人修葺成道,而且见此处傍林带溪,别来清净,俨然已成。人家之气象,想来距离然萝州已经不远。姑娘若是疲惫,当可多休息些,不劳赶路。”戚萤眼波流转,略略摇了摇头。古丽夏提蹦蹦跳跳的跑来,身上的铃铛叮铃作响,手上举着两个圆润莹白的小石头,一边笑嘻嘻地朝着戚萤和长笙招手,一边嚷道:“姐姐你看着小石头多漂亮,多捡些来是不是能穿个项链儿给我的大鸟戴?”
戚萤拉过古丽夏提的手,笑了起来。长笙也在一旁笑道:“以针之细,连透木都恐折断,素常只闺秀用来纳衣成花。要达成小夏提这番想法,便算是有那么大的气力,可又到哪里去寻能穿透石头的针呢?”古丽夏提瞧了瞧长笙又看了看戚萤,见戚萤也略微点了点头,稍微有些失望,伸手挠了挠头,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也觉得长笙所说到底是有些到道理,低下头看着脚面,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戚萤见古丽夏提似乎很失望的表情,心中稍有不忍,提起手来放在脸颊侧,又偏过脸去将下颌倚在手背上,抬眼去看长笙。长笙抬起手来,弯曲了食指搁在鼻下的人中处,略微沉吟了半晌,旋即点了点头,说道:“倒是可以多拾些,留在口袋里,你爹爹擅长机关,兴许他会有法子。”古丽夏提听了这话反倒皱起眉头来,嘟嘴说道:“可是我找个半天,才见到这两块,就算爹爹有法子,可也不够穿成一个链子的。”
长笙当即笑起来,说道:“此类石头虽然特别一些,然则都不算十分稀有,凡常有涧水润泽之处,都能多少寻到些。”长笙说到此处,又抬手向南方的盘山道上一指,说道:“方才我策马去探,之听闻那山道中挂外涧水滴下似有空回之响,料想山间应别有洞天,许是山洞一类,其中应又有不少此种圆白石。”
古丽夏提听罢抚掌笑起来,跳着说道:“那我们快些走吧。”长笙一笑,扭身低声问戚萤道:“姑娘气息可已调养好?”戚萤提起帕子掩在嘴边,颔首点了点头。长笙向古丽夏提嘱咐道:“在下骑马步行上盘山道,夏提姑娘请先与戚姑娘乘坐鹰隼旋山随行,莫要飞的太快太高。因山道间许是有洞穴,穿梭而过想来距离然萝州更近一些。从旁山峰高万仞,只怕便是乘坐鹰隼亦要费却不少时候。故而请夏提小姑娘多加留心,入倘若真遇到洞穴,就请驱鹰隼落到山道上,再一同穿梭前行。”
古丽夏提点头,打口哨唤来鹰隼,依照长笙嘱咐同戚萤一起坐上鹰隼。长笙策马信步,向南行十里,复尔由盘山路旋转而上。沿溪而行,曲折蜿蜒,两崖如削,路愈险,山愈深,水淙淙不绝响。行则汗流浃背,止则寒栗生肤。又五里抵青柯坪,仰见西峰料峭如屏。再行数里,隔溪危岩耸立,当中洼为洞,草卉攒生,空翠欲滴。
又五里抵以青坪,眼前果见一天然洞穴,幽邃而清丽。古丽夏提命鹰隼停落在洞前坪上,长笙下马纤绳,从前带路。三人进入洞穴之中,见有一人工雕琢成仙子睡像,一溪流其前,玲珑照人。长笙眼不能见倒也不觉如何,古丽夏提探头一看,忽地惊呼起来,说道:“这石雕刻得不就是戚萤姐姐么?”长笙正向前行,忽而扭回身来。
戚萤听罢古丽夏提这话,面上刷地红了,又瞥见长笙转回身来,虽知道他眼看不见,然则却由不得心上一羞,当即举起衣袖来,掩住面容,颔首顿足。饶是如此,戚萤心下又止不住好奇,移下些衣袖来,抬眼偷瞧那雕塑形貌。见那石雕正是一生动美人,一只手在胸前做按掌姿,垂长袖于腰侧,另一只手把袖子扬起来,放在脑后,胳膊虽是伸直,手掌却做托掌姿。
但看之下似乎仅是一位横卧的美人,再看身后两条扬起的票单,似舞动中掀起又似被风吹飏。发髻半散犹残,柳眉勾眼,宽袖细腰,美人倾身扭腰,长裙曳地,更添一段婀娜。有洞中清幽溪水环玉女雕像而绕,又有涧流盘旋在青植上,由美人发髻而下如同为玉人披上一层薄纱,轻盈飘忽,如空际萦绕的清尘。
、兰涉'5'
洞顶盘绕着不少青枝曲蔓,遮蔽光阴。自洞口时而透露进一些清亮来,照在涧水上。玉人横卧,眼眸似抬欲垂,荫云蔽月。玉质凝肤,体轻气馥,绰约而窈窕。
古丽夏提走进几步,见石雕美人容貌似极了戚萤,又笑颜可亲,免不得好生一阵亲切,伸手去摸美人衣衫。还不曾挨到,被溪水溅上来,先前只觉得清澈,靠近了才知一阵凛冽寒气,不由得连忙收回手来,一边跳着脚,一边双手*着。长笙侧耳可闻涧水自玉人石雕上缓顺而下,水流或水滴经由石雕凸凹不同之处所发出声响有略微差异。长笙因自小眼盲,早受父训,由流水音便形貌之技颇为熟稔,先前只因心急赶路,不曾对石雕多加留意,这时再听古丽夏提一说石雕像极了戚萤,略加注意,听察之间已然可辨石像之迤逦。
戚萤自袖间再看石雕,自觉不能有仙子一段风流,又仔细辨其容貌,只觉石雕女子清秀脱尘,不可逼视,并不觉得与自己如何相似,心下更自叹不如,只当时古丽夏提成心拿自己取笑,少不得面带羞容,拉了古丽夏提的手,轻轻扯了扯她的小辫子。古丽夏提瞪着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戚萤的面容,见她脸颊泛红,也明白这位姐姐是被夸得有些害羞,登时笑起来,回身向鹰隼招了招手。
鹰隼缓缓行上前来,温和的低下头依偎在古丽夏提身旁。古丽夏提嘻嘻笑起来,伸手拍了拍鹰隼的背,说道:“大鸟,你看那个石雕是不是真的很像戚萤姐姐?”戚萤听古丽夏提这般说,又抬眼扫了长笙面容,见他侧身对着自己,缠绕着马缰绳的手略微擎在胸前,略微颔首,眉间有些蹙起,面上却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
戚萤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眼波又向那石雕上一扫,蹙起眉来,又不敢多看,只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尖儿。暗道,莫非自己与那石雕真有几分相似,这样一想,又忽地觉得面上发烫,巴不得古丽夏提再说些别的话来讲这件事岔过去才好。可偏偏这会儿功夫古丽夏提早跑一旁挑拣石子去了,鹰隼也在古丽夏提身旁梳理羽毛,不发出一丝声响。
洞中本清幽,山间往来也嫌有行人鸟兽,此时无人说话更愈发显得幽静,涧水或流或滴的声音愈发清晰起来。戚萤眼波一转,才发觉涧水乃是从洞顶的藤蔓上引进来,又流经石雕,复尔在石雕下的小溪汇流。时而缓流成小汇,时而清脆滴溅,声音忽而明快忽而晦涩,不一而足。看了半晌,戚萤不由怦然,心道是若细细品察,似乎亦可由这水声判断山貌石形。
才方心念一动,立时想到,果真如此,岂不是长笙已然将这石雕的面容了然于胸。只因这样想了,免不得又再去看那石雕,反复瞧了几个来回,倒确乎眉眼口鼻都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