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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壶惊花锁千门-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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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行几步便是赌场,常年人声嘈杂鼎沸,主人坑蒙拐骗,害的不少人倾家荡产,但终究有人觉着自己鸿运当头,更有甚者,家破人亡仍旧觉着自己只不过是“偶有失手”罢了。举赌坊不远便是酒楼,当的上一个“热闹非凡”,来往的过客游人甚多,上下二层小楼,有雕花红漆木扶手双环绕木楼梯。底下一层皆是是普通平凡人吃饭之处,上层大厅中仍旧可供黔首百姓用饭,有梨花木镂空屏风隔开东南角成一个个小隔间,为高档贵客食住之处。
小二忙的焦头烂额数,帐房只将钱数的手也发抖,桌上菜肴美味可口,香味四溢,让人流连忘返。酒香直溢到街上来,淳酿扑鼻,人过之而拔不动脚步。抬头可见酒楼上有匾额,刻烫金字“临风楼”,有对联曰:
酒当吃醉时,笑也真,说也真,露出真机,便带几分仙气;
仙到修成后,天可乐,地可乐,得来乐趣,岂止一个酒狂。
东南角又有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俯瞰着京华繁盛。在此饮酒品菜肴,景色极佳,一向是京城中人登高饮酒的所在。自这临风楼大门而入正入眼便是一个大柜台,后面站着掌柜笑脸相应,柜台后面是个大立柜,上面摆了很多小瓶烧酒之类,分别用写着酒名的红布标记出来,有些名贵的陈酿的标签上的字更有一层汤金的描边。
柜台旁有两三个大的酒坛,大厅中摆放很多方桌和条凳,角落有扫帚之类,沿楼梯上去二楼,二楼较一楼文雅许多,无有客人落座的大桌上除却摆放着蒜白、酱油、醋、姜末等佐料,还放着插有新鲜荼蘼花枝的竹筒。有位姑娘短衣襟,小打扮,青缎子鹅黄烫绣衿子,手提杏花村酿,掌托桃腮,坐在隔间里,斜着醉眼往楼下看,只见街巷纵横,闾檐相望,坊肆林立、宇阁飞金。大道两旁,柳色如云,桐花烂漫,艳杏烧林,湘桃绣野。
只觉得对面后巷,穿来莺燕之音,纸醉金迷,琴瑟靡靡,曲调暧昧,酒香脂浓。那姑娘深深吸了口气,眯缝着眼睛随着小曲儿摇头晃脑起来。忽而听到梨花木隔断外的酒桌上有人语调忽而高了起来道:“嗨,所以说这人倒霉喝口凉水都能塞住了牙缝去。”那姑娘稍微一簇眉,微微翘了下嘴角,二指掐起酒盏在眼下晃了晃,饶有兴趣的留意起那两人说话起来。
隔着镂空的隔断可以看到语调忽地高起来这位身着胡桃皮色麻制衣衫,头发用青蓝麻布带子束着。对面的那位身着青灰粗布,腰间系着蓝带子,伸手提起酒壶,给麻布衣服那位斟满酒,问道:“怎么,王世兄近几日也不顺溜?”姓王的那位接过酒来“滋咯”一口将酒嗦干,还咂了几下嘴,说道:“老陈,你是不知道呐,我大哥那铺子,前些日子不是租出去了嘛,这下又没成!”
姓陈的这位往桌子跟前凑近了些身子,问道:“你家这铺子不是新修过的嘛,莫不是那租客又临时嫌贵?不过你家铺子到底地段好,不怕租不出去。来来,喝酒。”说着话又给对面姓王的满上一杯。那姓王的轻声道了个谢,又摇了摇头,说道:“唉,世兄这话倒是不假。我家那铺子自然不愁租的,不过那个租客就也太倒霉了些。”
“这话怎么讲?”姓陈的夹了筷牛肉片送到对面姓王的白瓷碟子里。那姓王的说道:“嗨,那个租客是个要结亲的人。和媳妇一起,原本都是宫里头小杂役。干的年头满了,听说伺候着的那位娘娘人善,给了不少赏钱,这不,打算出来以后做点小生意,多少是个营生呗。”
“那这不挺好的嘛。”陈姓这位放了一大片酱牛肉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搭话。那姓王的说:“可不是嘛,不过那人倒霉的紧,前些日子听说啊,当差的时候脚底下不稳当,跌了一脚,磕死了。”话说到这里,姓王的做了个吐舌头的动作,对面姓陈那位也不由得一捂嘴“啊”了一声。
先前说话这位姓王的探头向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老陈,我跟你说啊,听我那个在宫里当小黄门的表哥说,宫里头最近闹……闹怪物呢!”姓陈的那位拧起眉毛来,带些戏虐的表情问道:“啥啊?”姓王的伸长了脖子,咽了口唾沫说道:“吸血的蝙蝠!”
“哎呦……”姓陈的一听不由得抚掌撇嘴叹道:“宫里头啥地方,咋能出这种脏东西?”“您是不知道啊,听我大表哥说,宫里头可是有不少人因这事儿不明不白的死了。就听说这宫里哎,有一位娘娘,是个十足的妖精,多好的人呐,只要让她盯上,都是个死。我听说啊,她那是在黑风山炼化了九九八十一……”
隔间里那位姑娘听到此处从鼻中哼出一声笑,站起身目不斜视走下楼去,随手扔给帐房一锭银子,笑道:“不用找。”掌柜在后面弓腰一直送到门外,笑着一直说:“雪航姑娘慢行啊。”

、蝙蝠迷案(十三)

霞斑初见,时辰甚早,芮皇后往斜靠里欠了欠身,略略抬起手来,早有宫婢在一旁将秀珍掖到芮皇后手肘下面去。芮皇后将身子压在绣枕上,稍微垂了头,微微起了鼾声,似乎又睡着了。雪航垂手而立,不敢大声喘气,良久听不到皇后说话,稍微横了眼睛去看芮皇后殿前伺候的长御宛平。
长御宛平并不确切知道雪航的身份,只听芮皇后说雪航是她同乡一个很要好一个旧友的女儿,因芮皇后这位儿时故交嫁去的夫家,早些年闹了饥荒,乡里的人都死了大半,机缘巧合这雪航凭着当年她母亲的信物找来了京城,有人呈报到宫里来,皇后见了才只其中辛苦,便将雪航留用在身边。
然则芮皇后这番话长御宛平是不大信的,只不过她表面永远是一副信服和听从的样子罢了。从雪航对芮皇后的态度上,宛平隐约觉得,除却毕恭毕敬,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恐惧。不过,这并不能成为雪航真实身份的证据,包括宛平自己在内,服侍在芮皇后身边的人,又有谁真的不心怀恐惧呢。
宛平察觉雪航向自己看来,只稍稍抬起下颚,稍稍摇了摇头,随即又低下头去。由始至终,都是低垂着眼眸,连斜着眼去看雪航一眼都不曾。长御宛平伺候芮皇后已经太久了,时间长到她已经分不清芮皇后到底是真的疲惫了在休息,还是在装睡。偶尔芮皇后托着腮的胳膊稍稍晃动几下,似乎要醒来的样子,宛平几次回头示意宫婢将绸缎、棉布、丝麻的方巾分别用热水浸泡好,再晾在竹帘上。
良久,芮皇后轻轻打了个哈欠,扫了宛平一眼,翻过手掌去说道,“帕来。”宫婢连忙将各样浸好的方巾呈递上来,宛平偷眼打量了芮皇后的神色,见气息顺畅面有红晕,当是休养得较为舒宜,便取了丝麻方巾连同竹帘一起托在手中,呈递给芮皇后。芮皇后果然微笑,用帕子稍稍沾了沾眼皮,眯着眼用下颌指了指雪航,偏头向宛平问道:“殿下何人?”
“正是雪航姑娘。”
雪航闻听皇后已醒,更低下头,摊开手将袖口整齐的抹了抹,附身向芮皇后参了一礼拜,待芮皇后道声“免”才站直身来,抬起头看皇后一眼,转而又低下头。芮皇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来,将手上的帕子随意递出去,宛平接下交由小婢子去打理,自不必说。只听芮皇后笑道:“宛平啊,本宫每每见到雪航总要眸上亮一亮,瞧这标志模样,真好一个美人儿。”
长御宛平颔首,口中轻道声“是”,转过身去向女御使了个眼色。女御会意,自麻利手脚领一众宫女下殿去了。长御宛平亲自取了茶壶,斟上热茶来,转身也退下。正走到正殿偏门时,却听芮皇后笑道:“宛平,你留下。”宛平当即转身,向殿上的芮皇后遥遥拜了一礼,垂手称诺,再缓步走回到殿上来。
芮皇后这日似乎特别开心,面上一直带着笑,反复将雪航上下打量。雪航低垂着头,眉间微颦,旋即展开,只暗地里将牙关紧咬,心中是七上八下,不知这位皇后娘娘胸怀中到底是在打着什么主意。雪航因心里不安稳到底也不敢去抬头看芮皇后,可越发是如此,就越是不安,脑中反复揣摩芮皇后此时应是如何的面容神色,一时间将自己折磨个身心疲惫。
皇后看着殿下不敢抬头的雪航,笑容或明或暗,终究是不肯开口,似乎甚是享受这种玩弄人心的感觉。长御宛平站立在神情平缓地看着芮皇后和雪航两人,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将放在芮皇后面前画案上的茶盏换下,重新添上热茶。雪航咬了咬下唇,将眼使劲儿一闭旋即睁开,心一横,抬头说道:“娘娘,近日婢子听到些传闻,谣言丰腴,描皮摹骨,传的似真样,未知娘娘可有耳闻?”
芮皇后斜了眼瞥了眼宛平,询道:“可是前几*与本宫说的那事,如今竟已传遍宫中了?”宛平垂首道:“接连两起三命,再听闻小厮传言,有人亦曾经见过那妖物,不过似乎并未伤人。眼下似乎有些人心惶惶,虽宫中一向禁言此类,到底还是有些风传。”
“倒是雪航有心,替本宫记挂着。”芮皇后话锋一转,眼眉带笑看着雪航。雪航尴尬一笑,连忙垂下头去。芮皇后偏了头,向长御宛平道:“本宫近日有些糊涂,御史大夫家的长公子可是哪日进宫?”宛平俯身道:“回娘娘,正是今日。”芮皇后“唔”了一声,抬起手来,用指尖按住自己的额角,叹道:“果然糊涂,本宫也忘了安排,眼下寻不到合适的人,就请雪航替本宫跑一趟,传些话去给那范家长公子罢。”
雪航稍一迟疑,只听芮皇后对宛平道:“本宫有些累了,你先伺候雪航装扮,复往内阁中来,将我意思写作书信交由雪航罢了。”不待雪航回话,长御宛平搀扶着芮皇后起身,转过双面绣牡丹图样屏风到内阁去了。雪航转了转眼珠,心中几番无奈。不多时见长御宛平会到殿前,往妆镜前执了画眉笔,道:“雪航姑娘请。”
雪航便也只好先顺着宛平的意思落座在妆镜前,闭上眼睛,只觉眉心飞霞点点凉意。雪航暗自将手握拳,将心一横,由着他去。片刻,妆成。雪航对着铜镜照了照,见宛平为雪航额前绘了朵木莲,笑胭处施了薄薄的一层粉黛。小山眉画似峰凝,更衬的眼目若剪水,黛影怯,粉影怯,正如嫣絮今昔情。由镜中看长御宛平往花架上去挑衣衫,因垂头身拉了自己的袖子,面上有些害羞起来。
宛平也不多言,捡了件瓷釉蓝色的长裙服侍雪航穿上。待站起来看才发觉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另外又用一条青玉色白云花式织锦腰封将腰束住。雪航素来行走江湖,不曾着意打扮,见如此自己穿了这一身,也只好笑了。复顺着宛平的自己坐下,由着宛平绾了个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自镜中一瞧,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蝙蝠迷案(十四)

芮皇后侧躺在锦帐里,听着长御宛平的脚步声近了,回手搭在床榻边沿上,手里捏着一封书信。长御宛平并不接过,倒先是恭敬垂手低头站立在床榻前。芮皇后也不回身,只懒散说道:“将此笺交由雪航,便命她去罢,她是个聪明人,又是个美人,对着范家那位长公子,尤其知道如何行事。”
长御宛平颔首称诺,领了书信来,却只站着,不肯动身。待了片刻,芮皇后果然说道:“这事交予下人办去便罢,宛平留下。”宛平再欠身称诺,有宫婢上前来向宛平讨信,长御宛平遵芮皇后吩咐,只将信由那宫婢送出内阁去。隔着屏风上刺绣着牡丹的屏纱,宛平眼瞧着雪航打开书信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半晌复对折又把内容默念了一遍,用心记了,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待她自己念的熟络了,方向内阁这边厢盈盈一礼,辞别芮皇后下殿去了。
“扶本宫起来。”芮皇后向外转了转身,长御宛平立时弯下腰双手搀扶芮皇后起身,服侍着她走到窗边。芮皇后隔着碧纱窗对着园子看了半晌,复尔微笑起来,说道:“本宫最愿看着夏景,宛平倒是说说为何?”
“美人计啊。”宛平取了斗篷来,给芮皇后披上。芮皇后与宛平主仆多年,两人独处的时候早省却些虚礼与绕弯的言辞,在这草木皆兵的皇后位上,唯有如此时候,芮皇后才能感觉到一丝真实。窗栏正慢慢的被朝霞染上,芮皇后光着脖子。被宛平披了琉璃软纱缎子的斗篷,不禁颈上一凉,软玉摩挲了又温和起来。
“郎情妾意,我这叫成人之美啊。”
雪航下了殿,走到回廊转角处,心里又将放在在椒房殿上的事情细细想了一回,忽地反应过来,只顿足咬了牙,暗暗地“呸”了一声。原来芮皇后那番举止不过都是早先安排好的,只作样子给自己看,那位长御想来也是个帮凶。雪航心里一时不痛快,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出了弯弯绕的回廊,迎面见着个宫女,忽地想到自己并不知椒房殿的地形,只瞪着眼没好气的问道:“扶香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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