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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笙一股脑的将准备好的话说出来,生怕自己说的慢了会忽然哽住,待说完了侧耳细细探听戚萤的动静。不曾听得戚萤有任何啜泣或叹息之声,只是微微有些纸张响动。戚萤背对着长笙站在书案前,不久,那枝幽兰便画成。先前滴上墨迹之处,被添上了一片兰叶,虽然由于墨痕位置的限制这片叶不能画得从根生出,但却因此得以空灵清透,有如弦外之音,别有一番情致。
戚萤将那画两边用镇纸压好,拿起裁纸张用的铁质小刀,回身走到长笙席前的小案上取了白瓷瓶子。跪坐与食案前,重新取了个陶碗放在食案上,自药罐里再倒出一碗药。又将那白瓷瓶口封的蜡用小刀切开,从瓶中倒出一颗药丸在手掌上。
这药丸约莫黄豆大小,却是不同寻常的颜色,莹白中透出些青绿,与其说是药丸不如说更像是玉粒子。戚萤将药丸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只觉得无甚气味,既没有花香亦没有药味。戚萤这才明白,长笙那夜里不杀她只是因为那位大人另有安排。自己生也罢死也罢,在旁人眼中都只不过是那位那人的工具,与被烧死的表弟子墨一样,与其他被长笙杀死的人一样,没有什么分别。
如此想着,却能释然。戚萤将药丸送入口中,直将药碗端到嘴边,闭起眼一口气喝下去。戚萤放下碗站起身来,昏暗的烛火似是晃了戚萤的眼,戚萤抬起手扶着额角,跌跌撞撞的往窗边走。她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喝醉酒或是做梦那样,昏昏沉沉,糊里糊涂地过日子。
长笙忽地站起身来,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推门出去。棉帘子被打起来,屋外'Yin'冷的风伺机钻进来。戚萤只觉得后背凄凄的上了些寒凉,听得长笙出去,浑身那股执拗的力气似是一下子被抽走了。腿上也失了力气,身子向下沉,戚萤手掌按在窗棂上,意欲撑起身躯,腰尚未挺直,胸口某处的骨忽然裂开的痛。手臂失力,登时跌了下去。
注'11':《夕秀词》寇梦碧(1917—1990)
注'12':盝顶式箱子为汉代盛具,盝'露'过滤:“清其灰而~之。”
注'13':根据《红楼梦》中“冷香丸”与古籍中“醉凝脂”的制法杜撰而来。未曾实践,药效不可考据。
、戎葵'9'
阮夫人午睡刚起,正自在堂前赏画。却见门庭响动,伺候在外院里的丫鬟来报,是给表小姐看病的大夫来了。阮夫人见长笙进了前院来,便由打厅堂出来,招呼长笙道:“烦劳大夫每日都来照看妾身家中小姐,真是辛苦了。”
长笙往来于云府这几日也知晓阮夫人在家中的地位,听得阮夫人唤他忙站下脚来,躬身施礼道:“倒是在府上叨扰数日,晚生深感抱歉。这边厢有份小礼,不成敬意,还请夫人原谅晚生打搅。”说着话自怀中拿出一个珊瑚镯子。
云家虽非达官显贵,然则凭借着云老爷的精湛的手艺和多年做工的信誉,也结交了不少官宦名仕。阮夫人原本也算是出身大户人家,一眼便看的出长笙手上的镯子非同一般。心里暗道这后生甚是会为人处世,嘴上却是推搪道:“这可如何说的,大夫不辞劳苦为妾身家中人医病,妾身本恐怠慢了大夫,却哪有反倒收您礼钱的道理。”
长笙虽看不见阮夫人面上的表情,然听她这话音里早不同于初始那句的冷傲,心中自然是明镜一般,当下又再说道:“晚生别无长物,家中礼教倒还是有的,此番小礼虽入不得夫人法眼,然则倒也是晚辈心意,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才好。”说完将珊瑚镯子用白绢帕托着躬身递了过去。
阮夫人见此也不在推脱,命身边服侍的丫鬟将那镯子取了来,拿在手上借着明光细看。沉红中竟透出丝丝青玉之色,愈发衬的玲珑。本来以阮夫人之见闻,珊瑚手镯不算稀罕。不过终归是海外贡品,尤其其中夹有的青玉,如无意外应是深海难求的黑珊瑚。
书中有云,珊瑚原产于珊瑚洲,乃于波斯国海中。需乘大舶,堕铁网,至水底方可取得。珊瑚所生磐石上,白如菌。一岁而黄,二岁变赤。而黑珊瑚所附礁石却更为阴暗隐蔽,非崖壁底部而不得求,其色或黄绿,或青白,如海底之松、树。此物更有凉血之功效。
如此质地的珊瑚也算得上是珍宝,理应是赏赐给皇亲权贵之物,决计不会随意流于民间。阮夫人是何等心思,见这大夫医治戚萤已近半月,此等关节,这位于珊瑚手镯远差了身份的大夫反倒赠如此贵重的东西予自己,不由得不多心。因命身旁的丫鬟下去斟茶,对长笙道:“适才听后院伺候小姐的婆子传报,小姐用过午膳后自觉困了,现在正在休憩,大夫既是来了,妾身这边使人去唤。”
长笙送珊瑚镯子给阮夫人,本便是有话要与其言说。现下见阮夫人假借戚萤正午睡的理由,也正好顺水推舟,道:“既是小姐正在休憩,晚生便是等等得好,毕竟小姐身子骨本就弱,除却药石之外,多多休养才是正理。”这般说完,便顺着阮夫人的意思,由云府下人引进厅堂。
待两厢坐定,下人也已经将茶泡好端了上来。阮夫人打发了下人,待长笙品了口茶放下茶盏后才屏退下人,询问道:“大夫您这几日里一直为小姐悉心诊治,按说妾身原本是不该打探的,可现下小姐久病不愈,妾身着实着急。不瞒大夫,妾身家中这位表小姐早与鄙府上长子两情相悦,家中亦为他二人订了婚事。本惦记是年后便为二人办下这喜事的,可……”
阮夫人话说到这里,将掖在镯子里的手帕抽出来,似是而非地往眼睛上抹了抹,又长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妾身虽知于理不合,但到底忍不住想问问大夫,妾身家中这位表小姐到底是得了怎样的病,可是什么时日能好。”
长笙微微摇了摇头,放低了声音,道:“原本府上小姐的病情,晚生早应相告。只因小姐所患之病太过不凡,晚生未下判断之前不敢冒然推测。现下夫人问起,晚生也不便再有所隐瞒。府上小姐若再如此下去,怕是亦没几日好活了,依医术与晚生昔日所见,只怕府上小姐是积郁成疾得了……肺痨。”
阮夫人闻言不由得脸色大变,登时坐立不安。需知这痨病本是无法根除的绝症,况且肺痨不同于其他,尚有传染之祸患。长笙听阮夫人手中杯盏震颤之音便知其害怕,便道:“晚生近日来往于府上,虽知夫人将戚小姐视若己出,然则此生终究不比寻常,依晚生之见,还望夫人将戚小姐移居他所。晚生听人常言,依临渭水有座积香山,山中有些前朝旧宅,清静幽雅适合养病。戚小姐到底也是晚生所医病患,夫人若应允,晚生愿亲自送戚小姐往积香山。”
阮夫人虽遗憾自己处心为云冼安排的婚事不得成,但眼下戚萤这病也更留不得她在家中,当下便点头答应了长笙。
其实戚萤在屋中哪里睡的着,她俯身在书案上用小刀将纸裁成一个个二指宽的字条,用细狼毫在上面书字。书至墨干,再将写过字的纸条拿到炉火里去烧。一直在后院伺候得张妈忽地打帘子进来,大着嗓门往屋里嚷嚷:“表小姐快收拾些,夫人正派人要你晚上便搬走呢。”
戚萤点点头,将怀中字条一股脑塞到炉子里去。又转回身自书案上去了一个空白的纸条,将小刀背过来,低头在纸上写字。丫鬟走动的声音,家丁呼喝吩咐车马的声音杂七杂八的传到后院来,张妈见戚萤似乎不急着收拾,便更着慌,径自到屋里来,从箱中给戚萤拾捡衣服。
戚萤见状慌忙将做好的字条塞进袖子,跟着张妈收拾了些衣物,便拍拍张妈胳膊,指了指门口,意思自己已经收拾好了。张妈将戚萤的包裹抱在怀里,口中喊着“表小姐这里收拾妥当了”,急匆匆跑了出去。戚萤将袖中字条取出,用药碗压在榻上。
、戎葵'10'
戚萤听屋外下人忙乱,知自己也不能再耽搁,便只身来到门前,才推开门直被冷风吹得透骨。忙退回房中,自木衣架子上取下一裹圆披上。才站起身来,又想起手炉,便又再回头自榻旁寻了手炉来。这一反复也耽误了些许功夫,张妈又自打外面跑进来,直嚷嚷道:“哎呦,我的小姐喂,您这可快着些,夫人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敢情您做上人儿的不怕耽误工夫,我们这做下人的可耗不起。”
戚萤还记得初来时,伺候在这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虽是粗笨,倒也对她尊敬的很。直到前些日子,戚萤还拿了自己的簪子赏了张妈,如今自己要被阮夫人赶出府去,张妈竟翻脸不认人说出这般话来。不由得心下又是一阵凉意,当下低了头去只管看着自己的鞋面。
张妈本是个粗心性急之人,常年在这云府上行下效惯了,根本不懂这人走茶凉之事够另对方难受,更何况戚萤这样玲珑的心思,更是察觉不得。只顾着冲出门去,打起棉帘子道:“小姐,外面轿子都请好了,快些出来吧。”戚萤就站在门口,风吹着书案上的纸呼啦啦,吵得人心烦。戚萤一手抱着手炉,一手捏住一裹圆的前襟,回头看了看书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低头走出门去。
来到云府粗算虽说也有两个月的光景,可是戚萤却几乎没有出过后院。是以往前厅的路都不太熟悉,只得跟在张妈身后。然则张妈虽是上了些岁数,到底也是干惯粗活的人,腿脚比戚萤要快的多。戚萤一路小跑跟在后面,还没到前厅,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病症倒是更加像是肺痨。
阮夫人与长笙正在厅堂内饮茶,听外面张妈大嗓门的喊着,便知是戚萤来了。阮夫人生怕离得戚萤近了,被瘟病染了身,忙叫身侧侍奉的丫鬟出去应付。这丫鬟常年在阮夫人这样刁钻的主子身边伺候得久了,自是伶俐的很,才出了厅堂便招呼张妈道:“夫人顾念着表小姐身子骨弱,外面又还天寒风紧的,经不起这三番五次的折腾,想着就免去里面拜了,快些让小姐到轿子上歇着去罢。”
戚萤虽口不能言,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自小心思细密的姑娘。一早便知,这里外是长笙做的计策。听丫鬟这般说,虽料不到长笙是如何言说,但见阮夫人这般急着赶自己走倒也猜出七八。当下便不再往厅堂里去,只在门前远远做了一个礼。
不多时,丫鬟便回到厅堂上向阮夫人禀报,说是已经服侍着表小姐上到门口的轿子去了。长笙见一切妥当,便也起身向阮夫人辞别。阮夫人终究掌管云府惯了,自不会缺了礼数,直遣了丫鬟、家丁将长笙与戚萤送出巷子,至到街口上这才罢了。
才办了这档事,家丁阿福就自打街上往府里传信。阮夫人前几日便收到信笺说是老爷苏州那单子生意已了,正启程回新城。现下见是跟随云老爷跑这单生意的阿福,便是知道老爷已经快回府上来了。当下叫人制备酒宴,为云老爷接风洗尘。又叫府中管事的来,好生嘱托其要将后院细细打扫了,尤其戚萤用过的东西,都收拾干净烧了去。
云老爷虽是已经不甚管理街上的店铺,然则许多达官贵人还是指明要云老爷亲自去给他们做活儿。是以每年还是闲不下来,要到各地去跑。每次云老爷回来,不管是否节日,云家上下都是要回来团聚的,这也算是云府里多年的一个规矩。阮夫人虽是早就接了信,但具体日子没有定下,云家的两处店铺也需要人照看,便每次也只是提前略微知会了云家两位公子,待到日子了才遣家丁去请。
家丁到的时候,云居雁的店铺正忙活着。这位云家二公子为人谦和,又深得老爷夫人喜爱,晚些回去也不会被责罚。家丁自然也不着急,在一旁只待云二公子忙活。
来云冼店铺的客人大多是出高价订做琴的,故而店铺里常年也见不到几个客人。家丁刚来通报,云冼便将前院木门锁了,放下帘子,自打后门乘马车往家里赶。
自长街上往云府里去的路程也不算近,云冼寻思自己的婚事也是阮夫人张罗的,自然也不必避讳府中下人。因这一路也无事,便掀起帘子,径自坐于家丁阿寿旁边。阿寿在云府里做事也有些个年头,素来知道这位云家大公子性子孤傲的很,一般也都不怎么敢去和他说话,正赶车忽见云冼坐在自己旁边,免不了有些惶恐,道:“路上风寒,大公子怎么出来了。”
云冼心里惦记着戚萤,只说道:“不妨事,这几日夫人身体可还安好?”说完话,见阿寿点头才答了个好,便也不待他说完,又急急问道:“那表小姐呢?”
这云府里才用了膳方不等歇息,便给戚萤之事忙得人仰马翻,阿寿自然也是知道的。听云冼问起来,也只照实说道:“晌午里大夫来了后,夫人就把表小姐给安排走了。听春桃她们说,表小姐这身子总好不起来,想是咱们府里人多吵闹得很,便给小姐另寻清净的住处养着去了。”
阮夫人这几年都不间断的给云冼安排亲事,云冼也看得出来她是想等自己成亲了好找机会撵自己出门。但这此好不容易云冼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