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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还没有料想到有什么严重后果,只觉出生的男婴少于女婴,修炼退去鸟形也变得困难。历经四百余年,时至今日,族中男丁已不足一成,且体质薄弱,夭折者甚多;因为男丁稀少,出生的婴孩也随之减少,母亲们无法维持人形,经常在怀孕后现出原形,产卵孵出后代,这些雏鸟也越来越少地能再变成人形。如果再没有火眼结界的保护,赤雀族便岌岌可危,末日不远。
月珑本已偷偷习得火眼结界的心法,无奈这种法术,只有冰清玉洁的圣女之身方可修炼,一旦为男子所染指,便失去效用。月珑自己是偷学,并不知道个中利害;疾鹰一直认定月珑既非真圣女,也早不是处子身,也没有想到这一层;族长对月珑的前世无法看透,对她的能力也只是猜测,有过念头但并未太认真,没有向他们俩说明。
阴差阳错之下,一场缱绻欢爱,成就了一对有情人,却毁了全族的生望。
族长年老体虚,与此当头棒喝,几近崩溃边缘,疾鹰长老与千月圣女又是犯下错的罪魁祸首,所有的重担便一下全落到纩玫头上。以前她一直觉得族长与疾鹰交情匪浅,对她排斥见外,令她这个长老形同虚设,是以处处与疾鹰为难争夺;如今真的一人揽下大局,才觉心力交瘁,当个一把手也没那么容易。
纩玫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精神一些。眼见外头主管医药的大夫过来了,急忙下座相询:“他们几人如何?可有大碍?”
大夫道:“琎姨只是一时气血攻心昏厥过去,承嗣是受了潮气侵体,我给他们服了药,都没事了。盈芙她……”大夫顿了一顿,“她有了身孕,灵力不足支撑,又悲伤过度,一时恐难恢复人形。”
“身孕?”不但纩玫,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虚弱无力趴着的族长,人人都惊诧无比。盈芙云英未嫁,怎么会有孕在身?岂不是与人私通?
纩玫问:“知不知道是谁的?”
“她不肯说,醒来后听到承毓的噩耗就一直哭,哭得晕过去了好几回,我看……八成就是承毓的。”
“噩耗?”纩玫早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并未太惊讶悲痛,“承毓他……真的没救了吗?”
“他的五脏六腑早已衰败,都是靠圣女的法力护佑才能存活至今。而今失去了护佑,所以……被人发现时已经断气了。”
“是因为我吗?”月珑喃喃自语,“是因为我,承毓他才会死的吗?”就因为她的一晌贪欢,让承毓送了命?往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丧命……
“圣女无需自责,承毓他也是命数如此,多亏了圣女,才多活了这些时日,还留下子嗣,是该感谢圣女才对。”纩玫勉强安慰道,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毕竟是她的嫡亲外甥啊,这么年纪轻轻就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厅里跪着的这两个人没有克制不住犯下禁忌,就不会……但又怪得了谁呢?她不是也一直不把千月当圣女看,百般质疑她的身份?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纩玫长老,没有别的办法吗?”见纩玫不答,月珑转向疾鹰,“你活了八百年了,看过那么多书,你一定知道解决的方法,你一定知道的!快说,快告诉我!”疾鹰也是不说话,她又转向族长,“族长,你连我的前世都能洞悉,肯定知道解决之道。你告诉我,不管怎样,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去办到!”
族长伏于自己手背上,一动也不动,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有鬓边散乱的白发,一颤一颤的,犹如她此刻的心情。
“没有办法,圣女之身一旦被玷染,便永远失去圣女结造火眼结界的特殊法力,灵力再高也无济于事。”纩玫摇首叹息,“除非……”
“除非什么?”月珑急忙问。
“除非有新的圣女出现。圣女不会同时有两个,上一个结束,下一个才有可能出现。从前母女传承,都是如此。”
“母女传承……那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可以吗?”
纩玫脸上愁云未见丝毫消散:“圣女之命,不一定按血缘传承,何况你本是人,非我族类,拥有圣女命格已是异数,恐怕不会再传下去。而且,你怎能保证何时会生养,并且是个女儿?”
“那我的妹妹呢?我妹妹行不行?”月珑已是病急乱投医。
族长却突然一抬头:“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月珑一阵心喜:“我说我的妹妹,我有一个嫡亲妹妹,是双胞胎。”
疾鹰闻言也猛然抬头,与族长对视片刻,明白她与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逸春姐,是不是可以用那个方法……”
两人同时看向月珑,异口同声:“她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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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珀被渤海人以冰丝网囚困,我敌她们不过。以前从古书上看到过这两句形容鸳鸯双剑的话,叫作‘紫青合璧,凝火裂冰’。我想有了紫电青霜,定也能克制渤海人的冰术,所以来夺双剑。”
“呵,这两句话我也听过的,不过此双剑非彼双剑,乃是指青澜剑与紫氲剑。紫电青霜是兵家之剑,虽有灵气,但不至于有奇异之功。而‘凝火裂冰’的火与冰,也非指一般的冰火,而是专指冰瀑布与火轮潭。火轮潭你知道的罢?它之所以会枯竭,就是因为四百年前,诺儿——就是千诺圣女——用紫青双剑将它封印。火轮潭的反噬之力也将青澜紫氲二剑吞入地底,如今,恐怕早锈蚀腐烂成泥了罢。”
“就是说紫电青霜并无克制渤海人法术的功效了,那你还带着青霜剑干嘛?”
“毕竟是柄利器,与人打架时还是用得上的——我武艺并不很好。”他毫不讳言自己的短处,笑道。看了看四方,他问:“已行数个时辰,你累不累?停下休息片刻可好?”
“不累。”她摇摇头,“还是抓紧赶路罢,到了有人的地方就走不快了。”
“不累也要停一停。”他牵住她的手,强将她拉停下来,“我正好看见了一位故人,带你一同去见一见。”
两人一起降下地面,她环顾四周:“这里明明是荒山野岭,半个人影也无,你那位故人在哪里?”
“这不就是?”他敲敲背后倚着的一棵足有磨盘粗的千年古树。
她眯眼看了一阵。“没有成精啊,只是哑木头罢了。”
“它比我还大百来岁,只是无意修行,否则道行比我都深了。”他抚摸着斑驳粗砺的树干,目光变得幽深,“我的父亲,就是在这棵树下,遇到我母亲的。”
月珑只是看着他,并不插话。
而他看向远处。“她是三国时吴国的官家小姐,因为战乱而与亲人失散,为贼所掳,又逃了出来,在山里迷了路,昏倒在这棵树下,被我父亲救回族中。她是第一个出现在我族中的人类。”
“你母亲真是坚韧的女子。”月珑道。
他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小的时候,父亲常带我来这里,让我自己在树上玩,他则坐在树下,一坐就是一整天。有时他坐着坐着,就忽然倒下去,躺在地上。我吓坏了,赶紧跳下去,摇着他说,爹你快起来,地上又潮又脏,躺着不好,我们到树上去。爹不肯,说鹰儿你不懂,爹就喜欢躺在这里,如果能一辈子都躺在这里不走更好。其实我懂的,那一定是他第一次遇见母亲时,她所躺的地方。”
“你的母亲……一定很美丽。”她轻叹。
这回他听见了。“我不知道。她离开时我还不满周岁,什么都不记得。不过想来也是,不然她那人间的未婚夫婿也不会在知道她已与人私通产下一子后,还执意要她回去成亲了。”他笑了,是鄙夷嘲讽的冷笑,“然后她就走了,借口说舍不下家中父母亲人,抛下父亲和未满周岁的我,回去嫁人了——是高官显爵,名门望族。”
“你母亲……不一定是像你以为的那样,贪图富贵安逸,所以才抛弃你们父子。”
他又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了。“父亲就葬在这棵树下,是他临终前嘱咐的,我亲手葬的他。父亲让我不要哭,我就不哭,实在忍不住了,就抱住这棵大树,把脸贴在树上,以为这样眼泪就不会顺着脸颊流下来,就不是哭了。这棵树是我那时唯一的朋友,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我的胳膊正好能圈住这棵树,而现在,”他张开双臂抱住树干,“人长大了,却抱不过来了。看来它长得比我快。”他松开手,在地上走了两圈,“这里,就是这里,我亲手葬的,我记得的。八百来年了,坟头早就没有啦。”
月珑忍住上前抱他的冲动。“你母亲带走了紫电?”
他微讶于她的联想。“是啊,紫电青霜本是吴王孙权的藏剑,战乱中流落到我母亲的家族,她与家人失散时,便带着这两把剑。在族中居留期间,父亲说外头兵荒马乱,教了母亲一些剑术,母亲便以紫电剑相赠,以为定情信物。”
“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青霜才是你母亲的佩剑,为何她走的时候,带走的却是紫电?”
他一愣:“这……我怎么知道她。”
“因为那是你父亲的东西。”她拉过他剑上的穗子来摆弄,“你又可知道,江陵蔚氏,一直遵循祖宗遗训,寻找失落的青霜剑。”
他神情一滞:“那、那又如何?”
“还不够明白么?你父母有情,但她与别人订婚在先,与你父亲生情在后。这段情,才是不义,才是出轨。是遵守婚约,还是与爱人厮守,情义两难全。她选择了义,舍却了情。然而她始终无法忘情于你父亲,所以带走了他的紫电,留下自己的青霜在他身边。一生怀念,临终更是留下遗言,要子孙为她找回青霜。她要找的是青霜吗?不,是带着青霜的那个人。谁知一晃数百年,青霜几经辗转易主,早就不在你父亲手中。你也许不理解她的做法,认为是她不守信约抛弃了你们,但实际上她正是为了守信才这么做。从俗世的标准来看,她不失为一位有责任心、重信义的女子。”
“我是不理解你们人类的想法。我做过几十年的人,却始终无法理解。我不理解你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矛盾挣扎,为什么评判事物的标准那么奇怪,不分轻重颠倒黑白,为了一点小事,甚至不惜付出生命为代价,根本就不值得……”他忽地转过头去,抱住了树干,脸颊贴在粗糙的树皮上。
你不也有矛盾挣扎,你对自己的评判又何尝不奇怪,你这么多年所做的又哪里值得了。月珑明白他想起了什么,心下一阵酸楚,拉过他来抱在胸前,抚着他灰色的长发。“别抱那棵树了,它太粗了,你抱不下。抱我不是很好吗?你看,又软又好抱,也一样有用。”
她坐在树下,他躺在她的腿上,脸埋在她温暖的胸怀间。良久,他的情绪渐渐恢复了平静,才闷闷地道:“月珑,有件事我必须向你坦言……年少的时候,怀着对……对你们人间的女子的偏激念头,我干过不少荒唐事。尤其是与人相处的那段日子,我仗着自己的相貌,招惹过……招惹过许多姑娘家……甚至伤了许多人。其中……其中有一个……”他说不下去了,语中带了哽咽。
“我知道,族长全都告诉我了!”她笑嘻嘻地接道,“你那会儿是不是总喜欢穿一身雪白的衣服,还很臭美地拿把扇子摇来摇去,扇面上题了四个大字:玉树临风。哈哈哈……还有,你刚出道时武艺不精,为了隐藏身份又不能用法术,以为越大的兵器就越占上风,竟选了两把大板斧……哈哈……后来换成了刀,还是很大,而且是刀背上套一溜环的那种……哎哟不行了,笑死我了,肚子好疼……”她笑得直不起腰,索性倒进他怀里滚来滚去。
“逸春姐怎么连这些都告诉你。”他红着脸咕哝。
逸春既然这些琐事都告诉她,那一定也少不了曳竹的事,先前自己又露了那么多端倪。他如此想着,感激她适时转开话题的体贴,见她这般大笑,也忘了自己方才的悲戚。
“逸春她还跟你说什么了?”他轻按住她的身子,不让她满地乱滚。
“她还告诉我……”她的眼珠贼兮兮地转,“治你的不二法门。”
“治我的不二法门?什么?”还有这玩意儿?
“本来这是我的看门绝技,不能外泄的。”她坐起身来,手指不正经地朝他下巴上一勾,“不过,既然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告诉你也无妨。”
什么叫他已经是她的人了?明明她自己才是雏鸟一只……算了,不与她计较。“说来听听呢。”
“族长说,你呀——就是一条癞皮狗,非得逼急了,才会跳墙!”说罢,再次笑翻在他怀里,“癞皮狗,一条玉树临风、手持板斧的癞皮狗……哈哈哈……”
这是哪门子的比喻,逸春姐就不能不这么贬低他吗?他瞪着怀中乐不可支的人儿,只有干叹气的份。
说来说去,那日在山上,还是他着了她的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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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暮时分,两人来到一处市镇。
“呼——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酒足饭饱,月珑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见掌柜闻言往他们俩这边看过来,又压低了声音,“喂,你硬要拉我来客栈用餐投宿,我可是身无分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