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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南朝天子!奴婢从前还以为即便他是覆我山越国的死敌,对殿下的好倒也是真心。谁知道竟然也是个满口谎言的衣冠禽兽!让宋氏给殿下下毒不说,明知道宋氏的所作所为是受了那秀仪郡主挑唆,不但不予追究,甚至还”
“如意,既然知道人心叵测,那么仅仅只是暗自悔恨,也是无用。还不如仔细谋划,从头再来,方能不负自己吞下的苦果。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我所能肩负的所谓‘大任’,想来便也只有匡复山越国江山社稷这一样了。”此时她神情沉静,目光清明,尽管眉宇之间仍有些许愁绪迷茫还未散去,却到底是重新振作坚强起来了,“对于宇文笈城,即便我如今一时之间仍然无法对他释怀——无论我是难以忘怀他待我的好,还是一心记着他对我的伤害、辜负、算计与欺骗,哪一样都好——我承认他是我的软肋,也必定难以割舍,只是这所谓的软肋,却并不足以成为令我不能为了山越国与他兵刃相向的理由。”
再动人心扉的儿女情长,爱恨交织,在国仇家恨、江山大义面前,都只不过轻如鸿毛。颜惜将手中的巨阙剑身上数月里积下的薄尘仔细地擦去了,精致绝伦的眉眼在剑光闪烁的映照下更显得精雕细琢之极。她的眼眸漆黑之极,然而唯有一双瞳孔之中栖息着两点雪亮光芒,像是巨阙出剑时的模样——通体乌黑的名剑,不厌其烦地隐匿于阴影之中许久,只为出招时那一点一晃便足以致命的剑尖流光。
离腊月三十,回归故土之期,还余二十日。
和帝二年腊月三十,南朝天子宇文笈城大婚,普天同庆。
新岁之后的这一年,便已经是南朝天子宇文笈城即位的第三年了。这位弱冠之年登基为帝,登基伊始便以十二道旒冕之下英俊无俦的一张面孔倾倒了天都乃至天下的青年天子,却一直出人意料地从未册立正宫皇后。莫说这位九五之尊的后宫之中妃嫔寥寥,得宠的更是少之又少,即便是潜龙时的皇子正妃——传闻中尽管母国覆于他手,却仍然与他早已私定终身过的那位出身山越国的明淑郡主——也只得到了皇贵妃之位,并且从未得到过天子哪怕一丝一毫的宠爱,在南朝后宫之中活得有如一个隐形人。反倒是皇贵妃同父异母的亲妹——同样出身山越国的曜仪郡主,新帝的皇祖父,南朝建帝曾经的后宫妃嫔——在新帝承先帝妃嫔之后,得到了令六宫侧目的荣宠。只不过,饶是这位一度令天下女子人人称羡甚至嫉妒、甚至诞育过皇子的明贵妃,最终也还是与母仪天下的南朝皇后之位无缘。
如此耽搁了三年,此时的南朝天子虚岁已满二十三岁,若换作是历朝历代的君王,在这个年纪少说也有后宫佳丽数十,皇子皇女三五了。而南朝天子册立皇后的旨意,却是此时才终于晓谕天下。
即便是早已经打算好了要趁今晚封后典礼之后的大宴人多眼杂时出宫,颜惜与颜怜还是没有缺席大宴之前的一系列流程。自天刚大亮时分便开始祭告太庙,正午时分自皇城正门迎了自皇后母家出来的仪仗入宫。车一、曲柄黄伞一、直柄黄伞二、扇二、金马机子二、金椅一、足登一、唾吁一、壶一、水瓶一、盆一、香炉二、香盒二、骨朵二、吾杖四、油宝床二、朱雀床二、蝇拂二、避素二,红技四、锣一对、鼓一对、号筒二、征二、仗鼓二、横笛二、扎板二、小钱一对、小金一、大铜金二、云锣一、锁呐二、喇叭二,如此便是天下之母的仪仗了。
彼时颜惜与颜怜并肩立在宫妃之列的最前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华美锦绣之间簇拥着的女子:穿的是正红色水绸洒金五彩凤凰纹通袖长衣、金线穿珍珠联珠对孔雀纹锦长裙,衣衫及至裙面之上绣遍碧霞云纹、西番莲花纹与缠枝宝相花,足下踏一双以菜玉做鞋底的金错绣绉蜀锦鞋;梳凌云髻,戴赤金飞凤玉翅宝冠,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景福长绵簪、事事如意簪、天保磬宜簪各一对。一眼望去只见满目金红,好不华贵逼人,
颜怜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声,好在她声音不大,除了身边的颜惜并没教旁人听见。颜惜咳了一声,道:“怜姐姐,逾矩了。”
颜怜却是嗤道:“娶了那样的女人做皇后,即便我们不与他开战,宇文笈城恐怕也有得受。这位皇后娘娘没入宫时手便伸得够长,不知日后他这后宫里,还有没有人有那运气给他生下个孩子来?”
颜惜脸上还算平静,轻声道:“姐姐与我就要走了,想那些做什么?”
是了,她们就要离开。今晚一过,她们便不再是南朝后宫的人,这里发生的事,掀起的风浪,与她们再无半分瓜葛。而颜惜自己,也再也不必每日面对着那与她纠缠了六年的人逢场作戏,可以确确实实地与他毫无保留地生死相拼了。
丹墀之上的青年天子,执着旁的女子的手,一步一步地往那并肩而设的龙凤御座上走去。他今日并未着红,那是民间嫁娶的习俗,而是着了一身玄色九龙穿云袍。衣上勾勒的金线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地好似连她的双眼都刺痛。可颜惜却只是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看那人从头到尾都未曾回首,与她视线相交哪怕一眼。
仪华殿近在眼前。颜惜被吞没在妃嫔与宫人的人潮之间,忽然迟疑着抬起头来,只见面前一片金灯照月的繁华盛景,灼伤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四)天涯路远归南浦
新后在祭告过太庙、行过大礼之后,便早已在一众女官的簇拥下被送去了朝阳殿。而需要宇文笈城留在仪华殿大宴后宫、宗亲以及群臣的场面,自然是极尽奢华。
自忠武将军宋德武殉职,而山越国被怀疑有不臣之心后,颜惜与颜怜在后宫之中的处境便极度尴尬起来。颜怜的皇贵妃之位本就形同虚设,如今也不过是更加不被人放在眼中罢了。颜惜的荣宠一度令六宫侧目,又毕竟是诞育过皇子的贵妃,却也难逃恩宠断绝的命运。尚在孕中便被禁足凌云殿,如今出了月,却也沦落到被宇文笈城彻底视若无睹的境地。
加之原先崭露过几日头角的婕妤宋氏死后,后宫无人得宠,此时位份高些、又有些资历的修训夫人许氏,自然而然便顶上了这个缺。尽管今日是帝后大婚,可皇后娘娘人在朝阳殿,便不由得许氏不抓紧这机会,好生体验一把后宫第一人的优越感,更要好好报复颜惜一回,方能一解她素日心头积怨。
酒过三巡,许氏在观察了颜惜与宇文笈城两人情状许久之后,殷勤地为宇文笈城添了杯酒,貌似端庄笑道:“皇上,您今日可是冷落了明贵妃呢。”
颜惜也正为自己斟酒,手中动作并未停下,只抬了眼笑道:“亏得修训夫人替本宫着想,本宫十分感念。只是今日乃是皇上与皇后娘娘大婚之日,国母新立,臣妾们自然不敢肆意逾矩亲近皇上了。”
她这一句,看似回答也并无不妥,却是含沙射影地讽刺许氏不懂规矩,抢了新皇后的风头了。许氏面上划过一瞬的不悦,旋即恢复了方才的笑容,对宇文笈城婉然道:“看来明贵妃娘娘是打翻了醋坛子呢,说话这样酸。还请皇上宽慰宽慰娘娘芳心罢。”
宇文笈城喜意淡薄的瞳孔扫过颜惜隐隐带了两份酒意的面容,凝声道:“妃嫔嫉妒是大罪,她如何敢?”
“明贵妃,你出言不逊,本该向皇后下跪认错才是。”
颜惜余光环视因天子薄怒而不由噤声的满座衣冠,最终转向了朝阳殿的方向,敛衽跪下,举杯缓声道:“嫔妾不胜酒力,酩酊妄言,不想见罪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宽宏大量,便恕了嫔妾这一遭罢!嫔妾在此满饮此杯,权当向娘娘赔不是了。再者,皇上待皇后娘娘情深意笃,嫔妾恭祝皇上与皇后娘娘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语罢她举杯,一饮而尽。
“方才臣妾教皇上不快,是臣妾的罪过。臣妾便也敬皇上一杯赔罪。”
她起身,步到上首为宇文笈城斟了满盅玉露琼浆,深深福身,而后掩袖饮尽,抬首端然望他。
饮下这一杯,则与他缘尽,她就此退下。今后陌路,不到沙场不复相见。
饮下这一杯,则与他所有过往悉数不复存在,不若梁上燕,更无从岁岁常相见。
饮下这一杯,她与他便当真是恩断义绝!
宇文笈城怔然,望她许久,才终于举杯。
颜惜看他饮下,便庄重拜倒:“臣妾醉了,就此告退。”
决然转身,紫色锦绶藕丝缎长裙裙裾曳地,迤逦离去。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那一刻,宇文笈城眼中映出她宫装华丽的背影,心底却无端生出一阵寂寞无边——仿佛他已知晓,她要离开。
阿惜
她微微侧眸,眼底唯一残余的一抹不舍,终于化作潋滟水光。那是她,第一个亦是唯一一个爱过的人,与她共同走过了她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一段年华,她与他共同孕育过他们的骨肉,最后一切的美好却终究只能归于真相被撕裂的欺骗与算计。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从此,君非君,我非我,情缘不复,爱恋全无。
御花园附近通往冷宫的甬道口上,如意早已侍立在一旁,见颜惜前来,便迎上了一步,眼中闪烁着期冀不已的光芒,道:“殿下,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身。”
颜惜颔首,又问:“怜姐姐呢?”
如意道:“为免被人发现,奴婢与采络姐姐说好分头出宫,到时候与九殿下以及四殿下派来接应的人在密道出口处汇合。”
“那便动身罢。怜姐姐素来不引人注目,想来不会有事。”颜惜面露疲倦,紧了紧斗篷的风帽,便与如意一同向密道入口所在的那处废弃宫室而去。
“启禀皇上,据凌云殿宫人禀报,明贵妃娘娘中途离开仪华殿后,并未曾回宫。只有几名宫人曾在御花园附近见到明贵妃娘娘与其贴身侍婢如意,除此之外周围并无旁人。后来奴才派人传那附近值守的侍卫过来问话,才知道宫人看到贵妃娘娘的时候正当侍卫们交接之时,因此并无人注意到贵妃娘娘后来的去向。此时贵妃娘娘与如意已经不知所踪,想来是皇上看可是要”
“不必了。”
宇文笈城微微闭了眼,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漠而肃穆地响起,掩去了多余的感情,威严得恰到好处:
“凌云殿中侍奉的宫人全部由内务府调往他处。对外只说明贵妃身染顽疾,不许旁人打扰。凌云殿封宫罢。”
他敷衍地这样吩咐着,心中泛起一阵冰冷而苦涩的名为“自嘲”的情绪。
颜惜,她走得果然这样干脆。
阿惜。阿惜,她竟恨他至此么?可是她又可曾知道,他的心意,也是从来未曾改变过。她怨也好,恨也罢,他却只想让她知道,她想要的,他其实从来都明白。即便是最开始她在他面前对她所渴求的仍然绝口不提,了解她如他,也早已明白。可是纵然他再爱她,已经成为南朝治下的属国,他也不可能那样轻易便拱手相让!所以这便是横亘在他与她之间,咫尺天涯的相背两端。
颜惜。他与她,早已注定了半生孽缘。
半晌,随着御书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宇文笈城重新抬起了头,看向来人道:“九姐,朕相信阿惜她是真心信你。”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此时此刻本应身在出宫的密道之中,正在赶去宫外与颜惜汇合的颜怜。她冷冷注视着宇文笈城,道:“南朝天子,你答应过孤,若是孤不将真相告诉阿惜,你便放过恒邺一条性命,同时也给孤手刃借宋氏之手戕害阿惜的仇人的机会。孤做到了,希望你也不曾食言。”
宇文笈城道:“自然。九姐要对付的人,朕不是已经放进宫来了?至于二哥,朕仍然会保他郡王尊位,让他继续做个富贵闲散宗室。朕本来便相信二哥的为人,朕不信的,是九姐山越国宗姬的身份。九姐生在王族,自然也能明白,夺嫡与否,有时根本是身不由己的。”
颜怜冷笑一声:“你在南朝夺嫡,与我们山越国何干?若无你当初倾覆山越,阿惜与我也都不必受此流离之苦。”
“九姐此言差矣。若九姐不来南朝,又如何得以与二哥喜结良缘?这所谓‘流离’是否苦难,也不过是见仁见智罢了。阿惜么,九姐已经背信于她,朕也曾辜负于她,恐怕我们都没资格品评她这些年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另外再告诉九姐一句,朕与二哥情同手足,情分不逊于阿惜与九姐。朕从来没有动过除去二哥的念头,九姐可以放心了。”
“你——宇文笈城!”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十五)家仇国恨破云前
颜怜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变为愤怒,若非她手中没有兵刃,恐怕此时此刻她已经出手直取宇文笈城的咽喉。宇文笈城却浑若不见,径自其身走向了偏殿,留下一句:“九姐若是后悔了,此时去追阿惜还来得及。只是请九姐务必先想清楚,瞒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