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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要求情!”他忽然嘶吼一声,那种决绝到几近疯狂的样子将所有人都吓呆了,而他依然在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怒犯龙颜,罪该万死。你们还等什么?还要等皇上下第二遍旨意么?”
萧潼气得脸孔变形,双眸中噬人的寒意令整个灵犀宫都冷若冰窖:“拖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冰霜摧折芝兰树
侍卫上前扯住萧然的手臂,萧然轻轻推开:“我自己走。”
他目注萧潼,双眸中充盈着悲凉而绝望的笑容,缓缓屈膝,跪伏在地,一下,两下,三下,额头重重地磕到地上。抬起头,额头有一缕血迹蜿蜒流下来,字字清晰地道:“罪臣萧然拜别皇上,祝皇上——千秋万载,江山永固!”每个字都好像从心里呕出来,伴着流血的声音。
然后他站起来,轻轻一拂袖子,转身大步往外走去。留下身后的少年脸色青白,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双目充血,目睚欲裂。
“小王爷!”紫藤与紫菱悲呼一声,冲上去跪到萧然面前,拉住他的衣摆,仰面泣道,“小王爷,你向皇上认个错,求皇上饶恕吧。”
“认错?”萧然抬头看天,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喉咙里却发出呜咽的笑声,“我萧然绝不会向这种无情无义之人认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两名宫女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紫藤伸手紧紧抓住萧然的衣摆,紫菱向萧潼跪爬过去,颤声哀求道:“皇上,皇上,小王爷年幼,若是有什么罪过,还请皇上念在手足之情,饶过小王爷吧……求皇上开恩!”她拼命磕头,才几下就把额头磕得渗出血丝。
“紫菱姐姐,起来,不要求他。”萧然没有回头,消瘦的脊背挺得犹如标枪一样,声音字字掷地有声。
“谁也不许求情,否则一律同罪!”萧潼像被激怒的猛虎,嘶声狂吼,“还呆着干什么?快将萧然拉到刑房去!”
萧然挣脱紫藤的手,绕过她向外走去,头也不回。
身后传来两名宫女凄切的哭喊声:“小王爷!小王爷!”其它太监侍卫也纷纷流下泪来,却不敢哭出声音。
御前侍卫们拦住宫门,将所有灵犀宫的人挡在宫内,不许跟上萧然。萧潼狠狠甩袖,一道犀利的目光落到程禄脸上:“说,小王爷回来后干了什么?”
程禄吓得扑跪在地,语无伦次地道:“回皇上……小王爷召见了……伺候先帝的……曹艮曹公公……”
萧潼的眼睛慢慢眯起,眼里有针尖般的光芒一闪。
墨阳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到此刻方才回过神来,见萧潼已走到门口,他猛地冲到他面前,双膝跪下:“皇上,属下是小王爷在宫外收的侍卫,请皇上留步。”旁边有两名侍卫面露狐疑之色,可是立刻收敛了表情。
“皇上,属下不知小王爷做错了什么,可他对皇上忠心耿耿,绝非有意冒犯……”墨阳惶然叩首,“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饶小王爷不死……”
萧潼摆手,示意身边侍卫退后。他自己走上一步,凑近墨阳,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清的声音道:“连你也要违逆朕?看来朕不该把你派给这小畜生!”
墨阳身躯一震。
“纯钧,你留在凤府,贴身保护小王爷,但不得泄露你的身份,朕要你将小王爷与凤家父子的动态随时向朕禀报,不得有误。”在萧潼追赶萧然至凤府的那个晚上,萧潼对他下了命令。
纯钧,这是他当上皇宫影卫后的名字,而墨阳则是他的真名。
是啊,他是属于皇宫的,皇上才是他真正的主人,他应该全身心地效忠皇上。可是,与萧然相处的一个月,他亲眼目睹了这位小王爷的宽仁体恤、温厚善良。他根本没有将他当成下属或仆人,而是将他当成朋友甚至兄长那样对待。
萧然,他如春风般温暖,如湖水般纯净。他坚强如磐石,又柔韧如蒲柳。他长着一颗水晶心,高贵却又脆弱。
墨阳由衷地想要保护他,为他去奉献自己的一切。这,是不是代表对皇上的不忠?他迷惘了……
“皇上?属下不明白……”他的脸色瞬间发白,声音虽低,却掩饰不住颤抖之意。
“朕的影卫,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丰富的表情?”萧潼轻轻笑了,可是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果然,跟了他就变得不一样了。”
墨阳的思维有几秒钟的停顿,眼前的变化来得太快、太猛,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从萧然见过窦惠卿后,就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可他摸不到头脑,更不知萧然因何冒犯了萧潼,竟要被萧潼赐死。一时张口结舌,本来就不善言词的他,此刻更不知要说些什么。
萧潼再不看他,挥手命侍卫们撤出宫去。墨阳见他要走,只觉得五内俱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皇上开恩,皇上饶王爷一命,求求皇上!属下愿代王爷一死,求皇上成全!”十七岁的少年,第一次失控得浑身颤抖,泪水滚滚而下,“皇上,王爷年纪还小,纵然冒犯天威、罪不可恕,也请皇上法外开恩吧……皇上!皇上!先皇与太后在天上看着他呢……”
萧潼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脸上泛起痛楚之色,身子晃了晃,被身旁一名侍卫扶住。他定睛一看,却是刚刚从宫外进来的侍卫统领方峤。方峤已见到萧然被侍卫押着出去,心中惊疑不定,此刻见萧潼这副样子,他更是心惊肉跳,直觉不好。
“皇上?发生什么事?”方峤把声音放得很低,好像唯恐惊吓到萧潼。
萧潼呆立在那儿,脸色灰暗。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速去传旨,饶靖王死罪,杖责二十……”
救人如救火,方峤不及询问,立刻应声奔了出去。
“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墨阳磕了两个头,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随方峤冲出宫去。
萧潼脚步虚浮地往外走:“扶朕回寝宫,朕要休息会儿。”
墨阳被拦在刑房外,听到里面传来一下下沉重的杖击声,每一声都好像砸在他心上,疼得他几近麻木。他在刑房外单膝跪下,扬声求道:“方统领,请让我进去陪着我家主人。”
方峤出来,轻轻叹息:“好吧,你进去。”
萧然趴在刑凳上,消瘦的身躯轻轻颤栗,臀上、大腿上已是血肉模糊,被汗水湿透的头发零乱地贴在脸上,手指紧紧抠着身下的刑凳,指甲已经被抠得弯曲,指头里都渗出血来。
每一下重击都让他的上身像鱼一般弹起,张开的嘴发出无声的惨叫,瞳孔一阵涣散,然后头垂下去,重新咬住血痕斑驳的嘴唇,把剧烈的喘息吞没在喉咙里。
“主人!”墨阳扑上去,跪在萧然身前,泪水夺眶而出,“主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萧然抬了抬头,苍白的脸上慢慢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墨阳……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哭?”
“主人……”墨阳举手擦掉眼泪,咬紧牙关,垂着头不敢去看萧然的样子。听着行刑的侍卫一声声喊着:“十五,十六,十七……”终于落下最后一杖:“二十”。萧然又轻轻笑出声来:“为什么?为什么不打死我?皇上他……真是仁慈……”
他费力地从刑凳上下来,扶住墨阳的手,慢慢回过头,看到方峤隐含着担忧与困惑的眼光,唇边依然带着那种渺茫的笑意:“方统领,请回复皇上:罪臣冒犯天威,自请革去爵位,贬为庶民,这便离开皇宫,请方统领代为谢恩。”说罢微微躬下身去。
“小王爷。”方峤惊道,“此事属下不便代传,还请小王爷亲自去禀明皇上。”
萧然淡淡一笑:“不必了,我立刻出宫。如果你想拦住我,不妨试试!”
方峤怔住,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浑身是血、连站都站不稳的男孩,身上却散发着宝剑一般凛洌的气势,带着种碎裂般的美,夺人心魄,令人不敢仰视。
他无声地跪下去,喃喃唤了声:“小王爷……”没有一字反驳。旁边其他侍卫见状,也都纷纷跪下去,齐齐垂首。
萧然看他们一眼,蹒跚着向外走。墨阳连忙上前背起他,不管不顾地狂奔而去。
萧然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感觉耳畔风声掠过,还有皇宫的各种景物从眼前掠过。然后,他感到墨阳把他抱在怀中,上了他的追云踏月驹。
“墨阳……我们已经出了皇宫了么?”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墨阳满含焦虑的眼眸,轻轻扯了下唇角。
“是,主人,我们出宫了。”墨阳的眼睛又不觉湿润了。
“走小巷,避开官兵……我便是死……也不要回到皇宫中去……”萧然说完这句话,眼前一黑,完全陷入了昏迷。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萍踪漂泊已无根
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自己坠入一个冰窟,四肢百骸都冻僵了,连呼吸也仿佛被冻结起来。萧然不能动、不能思维,只是麻木地趴在那儿。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一缕暖流沿着自己的脊背流进身体,慢慢在他筋脉里游走。他的手脚有了一些感觉,剧烈的疼痛扑天盖地而来,忍不住□出声。
“好了,他有感觉了,很快就会醒的。”耳边有什么人在说话,他觉得异常疲惫,想继续昏睡下去,可那强烈的痛楚却拼命把他从黑暗中拉回来。
“谢谢大夫。”似曾相识的声音。
“不用谢,等他醒来就给他服药,我走了。”
脚步声离去,身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他闻到淡淡的药味,然后那味道越来越浓。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床上,屋子里窗明几净,却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看样子是在客栈里。
靠墙的地方有一个炉子,炉子上正煎着一罐药,墨阳蹲在炉子前拨弄着炉火。
萧然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在刑房受了杖责,被墨阳抱出皇宫,在马背上昏迷过去……
“将靖王拉下去,乱棍打死!”耳边响起谁的咆哮,字字撞击着耳膜,也撞击着他的心。
记忆里,是谁轻轻摸着他的脸,用温和而宠溺的声音说:“真不愧是父皇母后最宠爱的儿子,不愧是大哥最宠爱的弟弟。三弟,你是好样的……”
又是谁满含关切的目光看着他,安慰道:“三弟,别难过。我们虽然没了父皇、母后,可我们还有彼此……相依为命,朕会照顾你的。时间慢慢过去,疼痛就缓解了……”
彼此相依为命?大哥最宠爱的弟弟?大哥,大哥,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干脆打死我?为什么还要留着我这条命,让我活在这冰冷的世间?让我在粉碎了心中最美好的信念后,让我对一切绝望后,还要撑着这具空空的皮囊活下去?
为什么不亲手打死我?难道你还会对我下不了手?是啊,我还没有对你构成威胁,是不是?还不足以成为你想消灭的对像,是不是?呵呵,我该庆幸么?我该谢主隆恩么?
皇上,你真是好手段、好谋略、好气魄,你真是天生的霸主。那样杀伐狠绝,丝毫不拖泥带水。穆国历史上哪朝哪代没有发生皇室之争?可你,恐怕是做得最成功的一个,你无声无息地排除了一切障碍,不着痕迹……
不,还是有人看出了端倪,可他们都已经威胁不到你了。包括我,我永远不会与你为敌,我只恨自己生而为你的弟弟,只恨自己要亲身经历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我不恨你,只恨自己……
“主人,你醒了?”墨阳发现他已醒来,连忙奔到他床前,倒了杯水送过去,“你觉得怎么样?”
“我还好。”萧然开口时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抬起迷茫的眼睛看着墨阳,“这是哪里?”
“这是长宁城外十里的一个小镇,叫西凤镇。这里是家客栈,属下带主人离开皇宫后,一路马不停蹄出了城,到此才落下脚来,为主人疗伤。主人一直昏迷,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萧然喝下一杯水,只觉得喉咙痛得厉害,身后的疼痛更是肆虐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皇宫中发生的一切。他牵了牵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称为笑容的表情:“墨阳,谢谢你救了我……”
墨阳单膝跪下去,伸手搭在床沿上,对上萧然空洞的眸子,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痛惜:“主人,这是属下应该做的事,主人这样说,真是折煞属下了。”
“可是,我从此只是一个无根的浪子了。”萧然茫然地看向前方,脸上是放弃一切的淡然,声音苍凉得好像西风卷过黄沙,“你跟着我会被我连累的,你还是走吧……”
“不,主人,属下不离开主人。”墨阳退后一步,重重叩首,“属下不管主人是什么身份,此生都必定追随主人!”
萧然轻笑,眼里却泛起泪光:“墨阳,我何德何能,怎配拥有你这么好的属下?只怕,我这次离开皇宫,已成为朝廷叛逆,皇上会发皇榜通缉我。我不想连累你,跟着我,你的前程都毁了。墨阳,你这样,叫我于心何忍?”
“主人,你这是为什么啊?”墨阳终于忍不住湿了眼眶,“好好的,为什么会冒犯皇上?为什么要离开皇宫?”
萧然轻轻摇头,安静地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每一根都染满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