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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难得苏语嫣此刻满身酒气、目光涣散,数完了自己喝了多少,居然还记得过来的目的,略为含糊的道:“唉,不说这些了,我来这儿是有事相求,之前谱好的曲不是要变几个音么?有几个高音时二用他带来的峄阳琴恐试了下,音色不是太好,就想借御赐的九霄环佩琴用一用。”
义康公主又好气又好笑道:“这有什么?你还特意跑这一趟?你快点清醒些吧,仔细一会人来了寻你不是!”便让人去苑中库房取来,宫人还没领命,赵邝起身道:“上回是我用的,不在库房里,还是我去拿吧。”
赵邝走后,苏语嫣眨了眨眼睛,忽然提起裙子,轻快的走到义康公主跟前——只看她这几步走路还以为她全醒了,没想到她到了义康公主面前,伸开双手,往义康公主身上一扑,嘟囔道:“六姨。”
这么叫了一声,她立刻直直的倒向义康公主!
这一幕虽然突兀,但四周宫人却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显然苏语嫣这个样子绝对不是头一次了,三五个宫人手脚麻利的帮着义康公主扶起苏语嫣,就见她这么点功夫就睡了过去——义康公主很是无语的抚额道:“算了算了,扶她在榻上躺一会吧!”
安置了苏语嫣,义康公主见卓昭节忍着笑的神色,道:“你别看她如今喝多了这个样子……清醒的时候,却又是一副模样……”
正说着,帐外宫人又禀告道:“殿下,时家五郎来了。”
“他来了?”义康公主问,“那宁九呢?”
“婢子不曾看见雍城侯世子。”宫人道。
卓昭节一愣,义康公主也奇怪的道:“不是晚籁带时五来的?”
“是晚籁,但只带了时家五郎君。”宫人复道。
义康公主挑眉道:“哟,宁九这是在做什么?”公主这么说着,就看向了卓昭节,卓昭节赶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这时候晚籁带着时采风也到了帐外,时采风并不似古盼儿、苏语嫣这样与公主熟悉,所以等晚籁通报过了,义康公主准了他进来,这才进帐说话,义康公主不待他行礼就问:“宁九呢?”
时采风道:“我就知道六表姑头一个要问他——他不敢来。”
义康公主奇道:“哟,我还是头一次听见他有不敢做的事情?”
“从前也许是这样。”时采风笑着道,“但如今么,他不敢的事情怕就太多了。”说着就拿眼睛看卓昭节。
“这是怎么回事?”义康公主见状,看了看卓昭节又看了看时采风,挑眉问。
卓昭节想起之前古盼儿说的话,心下一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就听时采风懒洋洋的告状道:“卓八对他说,他名声不好,别拖累了卓家小七娘的清白声誉,所以,他就不敢来了。”
……帐中静了片刻,义康公主脸色阴沉下来,看向卓昭节,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卓昭节面色苍白,正待说话,时采风已经道:“表姑你不要为难卓家小七娘了,她过来你这里之前,已经被卓八借着酒醉的名义叫到精舍里痛骂了一顿,屋前屋后一干下人都听得清楚,若非古娘子在外头管住了下人,如今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来?”
义康公主啐道:“卓八和盼娘私下里没有来往吗?轮到自己妹妹倒是管头管脚的了,就算长兄如父,他也不过是次兄罢了,何况他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兴兴头头上净会这样扫兴!”本朝历来厚待公主,尤其义康公主乃今上与淳于皇后的幼女,格外得宠,做事一向干脆,当场吩咐一名宫人,“晨籁,你去,告诉卓八,他回去之后教导胞妹,本宫不去管,在怒春苑之内,所有持帖者皆是本宫的客人,客人之间来往——他敢插手!看本宫怎么收拾他!”
时采风闻言,立刻眉开眼笑的恭维道:“表姑英明!”
那叫晨籁的宫人答应着出去,卓昭节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说什么好,义康公主显然更偏心表侄们,这会对她明显冷淡下来,只和时采风继续说着话:“这次你们这么坐得这么远?连园子都没进?”
时采风两手一摊,道:“我也想进园子里来,但路上遇见大姐了,被她拖着又碰上了淳于家的娘子和卓家的娘子,就坐在了园子外不远的地方。”
义康公主道:“是吗?我还以为你连续推了去年三季的帖子,今儿过来要将之前误掉的小娘子全部补回来,所以不耐烦过来敷衍我们呢!”
时采风笑道:“小娘子有什么好希奇的?须是美人儿才能让我有兴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要看美人儿,我只看看表姑不就成了吗?”
“你呀,就贫嘴吧!”义康公主看着就比时采风大一两岁,实际上却长了他九岁,又是嫡亲的表姑,自觉是长辈,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微笑着道,“喏,真正的小美人儿在旁边呢!”
一直到此刻她才复提卓昭节,卓昭节尴尬的坐在那里,她虽然敬畏公主的尊贵,到底年少又素来得宠,还不能立刻衔接上谦逊的话,以顺势加入公主和时采风之间的闲谈。
时采风偏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真真是正理,表姑你这不是要送我的命么?你是不知道宁九……唉……我现在什么都不说了。”
义康公主正待说话,忽然道:“奇怪,驸马去取九霄环佩琴,怎么这么久都不见踪影?”
旁边一名宫人忙欠了欠身道:“殿下,婢子去看看!”
“快去吧!”义康公主蹙了下眉道。
时采风奇道:“姑父去取琴?”
“这事情说来和你也有关系,正好我告诉你,盼娘刚才和嫣娘商议之后把曲子改了改,给你二哥看了,你二哥认为他所带之琴弹起来有些不足,所以借了九霄环佩。”义康公主告诉他,“你……”
公主话还没说完,时采风已经跳了起来,嚷道:“她们两个害我呢!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现在临时变更居然也没个人去寻了告诉我,到时候出了差错,又想全怪到我头上来?真是岂有此理!”
不及与公主道别,时采风就一阵风的冲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公主本性
时采风说走就走,苏语嫣睡得香甜,义康公主叫人替她加了件薄毯,转过头来盯住了卓昭节,道:“好了,现在时五走了,我正好问你一问——你这小娘子对宁九到底怎么想的?”
卓昭节一下子涨红了脸。
义康公主不为所动,仍旧继续道:“听宁九说你这小娘子很是聪明,那么显然也知道你之所以今年就能够出现在这里全是因为宁九的缘故,不过我想你定然不知道,今年春宴比往日提前,甚至提前到了牡丹都没开,也是因为你!”
“啊?”卓昭节一呆,禁不住低呼了一声。
义康公主眯着眼道:“你才到长安来可能不知道我的性。子,我每年都办这春宴,与其说是春宴倒还不如说是牡丹宴,皆因为我喜欢牡丹又喜欢热闹的缘故,你以为今年为什么会提前这么久、还就选在了这怒春苑?本来我是打算到下个月,然后在洛阳办的,但宁九拉着时五寻到我府里,说因为你们两家政见不和,怕用旁的办法见着你给你惹麻烦,所以求我今年早些开宴,也给你一份帖子……”
卓昭节怔住。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想责怪你对不住宁九的用心,毕竟你们小孩子之间的事情我也不很清楚,宁九是我表侄,提前开宴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多再拖几天,一年也就这么一回,何况我请的都是尚未成家、没什么缠累的人。”义康公主深深看着她,道,“我就是要提醒下你这小娘子——宁九虽然已经在竭尽全力的为你着想,可你今日到底还是被兄长责骂了,所以他贵为长公主爱孙、侯爵世子,能做的终究也是有限,实际上之前他求我提前开宴时,我就告诉过他你们之间未必能那么容易,可他痴心的很——像今日,卓八反对不过是小事,你可想过以后吗?”
卓昭节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直视着公主锐利的视线,缓缓道:“殿下提醒的确实很对,虽然方才兄长训斥我时也笃定了我与宁九是决计不成的,但我那时候想的只是将兄长先敷衍过去,至于更长久的却没有去想,我总以为那是往后的事情了,但现在听了殿下的话,我觉得若不将往后想清楚,就这样享受着宁九的照料与付出的确是于品行有欠的事情!”
义康公主道:“那你怎么想的呢?”公主曼声提醒,“按说你们也算是门当户对,当然宁九的祖母乃是长公主,而你父亲却未必能够成为敏平侯世子,所以论出身你其实比宁九要低一点的,不过这么点差别我想没人会在意,最大的问题是我那表哥、雍城侯与你祖父敏平侯之间向来不和——宁九有他的祖母可以哀求,能够越过雍城侯这关,你呢?”
想到敏平侯,卓昭节就觉得胸口说不出来的郁闷,她顿了一下,才道:“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什么办法,不过我决计不要嫁给不喜欢的人。”
“那你喜欢宁九么?”义康公主看着她,轻声问。
卓昭节看了看四周的侍者,无奈的道:“殿下!”
“小娘子红了脸哀求了。”义康公主似笑非笑的道,“那就是喜欢了?有没有喜欢到愿意嫁给他的地步?”
卓昭节目不斜视,盯住了面前的琉璃樽,不说话了。
她现在很后悔——打从古盼儿离开后,她似乎就一直在被公主套着话、几乎是一步步被引导着说了这许多真话……
毕竟是一直被赞聪明的小娘子,卓昭节到现在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义康公主,对自己和宁摇碧之间的事情也太过赞成了点了吧?她的做法和语气,无不表明了她在逼着自己表态……当然是表愿意嫁给宁摇碧的态,可即使她是宁摇碧的表姑,非常疼爱宁摇碧,又为什么会如此赞成自己呢?
按说宁摇碧在长安名声再坏,到底是侯爵世子,又有长公主为后盾,他会少了名门淑女的妻子吗?义康公主之前根本就没见过自己,凭什么这么支持自己?毕竟到现在为止,义康公主对自己的和颜悦色很大程度在乎宁摇碧的态度,卓昭节虽然自负美貌,但义康公主和驸马看着就是恩爱的,同为女子总不可能受自己容貌的影响吧?
果然,她一直沉默下来后,义康公主试探了几句,也没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激将,反而主动岔开话题,和她介绍起怒春苑的景致来。
卓昭节满心郁闷的敷衍着,心里懊悔的没法说,虽然揣测不出义康公主这么做的用意,但这种被人三下两下套了话、露了底的感觉实在是太坏了……事情怎么会这样呢?我是聪明伶俐的卓小七,为什么我会这么简单就中计?
之前才进侯府时,在沈氏并卓芳甸跟前也没有吃这样的亏啊!
她思来想去了半晌,终于明白了——她根本就没防备过义康公主!
这也难怪,卓昭节设想过觐见公主时的种种问题,公主的种种态度,可她又怎么会想到,头次见面,公主殿下最关心的居然就是她与宁摇碧之间的事情?
猝不及防之下,再加上她刚刚进怒春苑时,因为时采风和淳于桑酝之间的对话,和“流花居”三个字误解了宁摇碧,心里本来就存了对宁摇碧的愧疚,听着时采风诉说过宁九的委曲求全,再听义康公主以长辈的身份诘问……卓昭节聪明归聪明,终究小娘家家的面嫩,又怎么还能继续逃避话题或者沉默下去?
此刻醒悟过来,就有点羞恼交加的意思,又不能和义康公主发作,愤懑之下,不禁拿起琉璃樽,喝起闷酒来。
半晌后,赵邝两手空空的回了来,义康公主止住和卓昭节闲散的话题,问他道:“琴呢?”
“方才直接送到时二那里去了,顺便看他弹了弹……到底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九霄环佩在他手里当真是犹如天籁。”赵邝微笑着在之前苏语嫣坐过的绣凳上坐下——因为此刻苏语嫣还昏睡在榻上。
义康公主笑道:“那本就是好琴,就是勉强弹弹的人也不会弹得难听了,尤其时二的琴技又怎么会差了?”
赵邝道:“说的也是——这次春宴的压轴戏倒是叫人期待了,难得盼娘肯和嫣娘一同合作,连时五也加了进去,满长安最拿手的人都在了,只缺了一个曹宜或李延景,二哥家的夏娘到底年少,虽然师从李延景多年,也算深得真传了,但究竟火候欠缺。”
“这也没有什么,明后日把曹宜叫过来就是。”义康公主浑不在意道,“反正这些日子料想长安也没什么象样的宴饮,教坊的事情也就在这里了,曹宜在光宅坊里闲着也是闲着。”
“说起来嫣娘的琵琶比夏娘其实还要好些,但她这回却选了洞箫……”赵邝的声音忽然模糊起来,卓昭节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念头未毕,她脑中一晕,勉强挣扎了一下,到底扑通一下,一头栽倒在案上……
这响声让义康公主与赵邝同时看了过来,赵邝看了看卓昭节又看了看榻上的苏语嫣,忽然笑道:“六娘,这是要你要让出榻上的地方吗?”
义康公主啼笑皆非道:“我看这小娘子见了嫣娘醉倒的模样,刚才还要一樽接一樽的灌着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