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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要她跪下,居然从头到尾也不肯说一句软话,他心中怒火中烧,猛然甩开游氏,站起身来斥道:“叫你跪下!你还敢走?!”
说话之间抄起手边一物,也没顾看清楚是什么,劈手就砸了过去!
他盛怒之下没看清,游氏却是看得明白,尖叫道:“不要!”
东西砸出,再听游氏惊叫,卓芳礼一留意,才发现自己抓到的居然是矮榻旁的一只足有三尺高的粉彩摆瓶,这摆瓶外盘着一只发明神鸟,鸟首高昂、尖喙如啄,如今这尖喙正对准了卓昭节!
“糟糕!”卓芳礼虽然是盛怒之中,见状也不禁惊得一身冷汗!他虽然有举人的功名,也算是正经的读书人,但几次会试不中也失了信心,倒是专心保养起了身体来,所以有积年习武的习惯,这摆瓶他拎着轻松,实际上却极为沉重,这么一下子砸到自己那娇滴滴的小女儿身上,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更别说这劈面砸下去女孩子的容貌可怎么办?
夫妻两人正惊得肝胆俱裂,亏得卓昭节方才使性。子不肯下跪,如今往外走时虽然哭得泪眼朦胧看不清楚,但听得风声不对,下意识的跳开一大步——这也是站着走动方便,若是跪着纵然能让开脸面,腰以下也砸实了,饶是如此,那摆瓶呼的一下从她鬓边划过,到底把面颊狠狠刮了一下,登时就是一阵剧痛!
清脆的瓷裂声在她身前响起,腿上几处同时一痛!卓昭节拿帕子略擦了一把眼睛,定睛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却见宽阔的堂上到处都是瓷片,被砸中的地方氍毹上极明显的一堆瓷粉!
如今虽然是春天了,但还没热起来,念慈堂里铺的这苍底玄叶蓝花织锦氍毹固然不像秋冬所设的可没踝的氍毹那么厚实,但穿丝履在上头走,也能没过履底,寻常瓷件掉在上头根本坏不了……可见卓芳礼那含怒一掷力道有多么大!
卓昭节呆呆的转头看向了卓芳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方才那摆瓶是冲着自己后脑而来的,这一下若是砸实了自己还有命在么?亲生父亲居然会因为一时争执就对自己下杀手?纵然是盛怒之下,她也不能想象这样的事情——在班氏跟前最不听话时,也不过是喝令领笞刑啊!
卓芳礼与游氏原本惊得几乎魂飞魄散,见她躲过那摆瓶,都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因着紧张过度,两人都打从心底虚弱出来,跌坐榻上,对卓昭节震惊恐惧的神情居然一时间没能反应,堂上诡异的沉默下来。
片刻后,游氏如梦初醒,尖叫一声,从席上跳起身,因为仓促,一只丝履都跑脱了,扑到卓昭节跟前抱着她瑟瑟发抖的身躯上上下下的摸索:“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被她的尖叫惊醒,卓芳礼目中流露出一抹深深的后怕与庆幸,跟着快步抢上,仔细一看,却见卓昭节原本白腻娇嫩的面颊上,拇指大小的一片地方高高肿起,衬托着她眼中的难以置信与恐惧陌生,望之既可怜又遥远。
看到好容易回到身边的小女儿这副模样,卓芳礼心里实在是后悔,只是他到底是长辈,而且方才卓昭节若不是一再的不听话,他也不会被气得动手,见游氏一直得不到卓昭节回答,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他忙提醒:“快进去拿药进来——万幸皮不曾破,肿消了应当不会留下来痕迹。”
小娘子家的容貌那可比什么都重要,卓芳礼如今全然没了心思继续教训下去,伸手试探着想扶住颤抖得越来越明显的女儿,温言道:“是不是吓得狠……”
不想卓昭节虽然整个人都在颤抖,且还被游氏抱着,但看到卓芳礼向自己伸手,眼中惧色加深,猛然发力往旁让去,连游氏都被她拖得一个踉跄!
卓芳礼一怔,手停在半空。
过了半晌,见游氏还没取拿药,卓芳礼明白过来妻子如今急糊涂了,根本就没心思听自己说话,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满是惧色的女儿,快步进了后堂,片刻后,拿了一只玉瓶出来,用力抓住游氏的手臂,低喝道:“快给七娘上药!”
游氏失魂落魄的,被他抓着手臂摇了一摇才醒悟过来,胡乱擦了把脸,接过药瓶嗅了嗅,再看卓昭节脸上的伤痕,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下来:“这要是再偏差那么一点儿……”
卓芳礼此刻心中烦恼,无心听她多言,道:“快把药涂上去,仔细一会淤血更难化开!”
游氏也知道这会不是埋怨卓芳礼的时候,拿帕子要给卓昭节先把脸上擦一擦,仔细才要碰到,卓昭节就低叫一声让开,显然是痛得很,她也只得胡乱从玉瓶里先挖出药膏,探手要给卓昭节抹上,只是如今卓昭节被骇得瑟瑟发抖,游氏自己连惊带怕手也是抖个不停,又怕碰痛了卓昭节,这药根本就上不上去——卓芳礼实在看不下去,扬声叫道:“冒姑进来!”
外头刚才接二连三的听着堂内卓芳礼与游氏此起彼伏的呵斥尖叫,加上明显的瓷器碎裂声,早就人心惶惶了,如今闻得吩咐,冒姑忙进了来,一进来就差点踩着了一块碎瓷,小心的让开,看清堂内景象,哪里还不知道是卓昭节不知怎的惹了父母?
她正待行礼,游氏已经语带哽咽的道:“你快些过来替七娘敷下药吧!”
冒姑闻言大吃一惊,道:“七娘怎么了?”快步抢到卓昭节跟前,看到那块伤处也是倒抽一口冷气——实际上卓昭节已经十分的幸运,这处擦伤实在是不严重的,然而她肌肤本就娇嫩细腻,这样的肌肤有任何瑕疵都明显得很,是以显得这伤触目惊心。
冒姑虽然也心疼卓昭节,但到底没有目睹方才一幕,倒是手脚轻柔的替卓昭节上好了药,这中间卓芳礼沉默不语,游氏则低声啜泣,上完药后,卓昭节仍旧呆呆的不吭声,游氏问了几句她也不回答,冒姑心中直冒凉气,低声道:“七娘,夫人担心你,你回答一句?”
游氏忙止住泪,盼望的看着她,可卓昭节眼神惊恐,毫无生气——游氏心中大恸,再也按捺不住,刷的回过头,恨道:“我早就知道你性情暴躁,火头上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可跟前这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卓芳礼自己其实也后悔得很了,但他从少年时候就暴躁易怒,游氏过门后摸准了他吃软不吃硬的性儿,素来就是以柔克刚,所以卓芳礼对她倒也十分顺从,今日的事情他自知没能控制住脾气,可卓昭节难道就没有责任了吗?问一问四邻、长安上下谁家有这么不听话的小娘子?亲生父亲叫她跪下还要问个理由缘故——若不是这孩子忤逆在前,他何至于失了这个手?
这会见游氏质问自己,卓芳礼心头也有气,冷哼道:“她不是没事么?”
游氏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些神智,她质问卓芳礼最大的缘故不是埋怨,却是想告诉卓昭节,方才卓芳礼并非故意,不想她只顾安慰女儿倒把卓芳礼的脾气一时间给忘记了,卓芳礼气急之下这么回答了才察觉到游氏的用意,只是他再想说什么补救已经晚了,卓昭节眼中惧色渐渐褪去——她不害怕了,但看卓芳礼的眼神陌生而防备,那掩藏不住的深深忧虑忌惮,哪里像是对着骨肉至亲?
卓芳礼心下一叹,晓得父女之间罅隙已成,但以他的性情,想要他说些软话到底困难,他心烦意乱的想:终究我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她这会吓得狠了,怨怼于我,过后待她好点,到底小孩子家忘性大,渐渐的也就心照不宣的和好了,难为她还能记恨一辈子不成?
这么想着,他吩咐道:“送七娘回镜鸿楼去将养吧,叫那边的厨房做份安神汤……霁娘你今晚去陪这孩子睡,免得她梦魇。”
第八十五章 玉面桃花
卓芳礼虽然到底没肯对女儿说软话,但自认为这样的安排已经足够表达补偿的意思,料想过几日就能好,不想卓昭节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亏得卓芳礼让游氏去作陪,与卓昭节同卧一榻,半夜里发现女儿身上滚烫,忙不迭的披衣起来叫醒使女,万幸这两日花会,坊门不关,以最快的速度请了大夫来,得出的结论毫不意外是惊吓过度。
她这么一病,足足躺了两天两夜,中间浑浑噩噩的,到第三日晌午后才清醒,轮守在榻前的阿杏、阿梨见她眼睛睁开,从茫然渐渐变成清醒,几乎没喜极而泣,阿梨提着裙子跑下楼去叫已经心力交瘁的游氏,阿杏红着眼眶上前询问,卓昭节却又闭上了眼睛,顿了一顿才作了个口型,阿杏忙端上热水,小心的喂她喝了少许润喉,哽咽道:“娘子现在还觉得难受吗?”
卓昭节让她拿个隐囊垫到自己身后,哑声道:“我现在觉得有点饿。”
阿杏就着袖子擦泪道:“娘子觉得饿了?谢天谢地!那就是已经好了,娘子请少等,婢子这就去取粥……还是配之前的那些菜?”
“就这样吧。”卓昭节心灰意冷的道,靠住隐囊,眼角一滴泪水滑了下来,阿杏不敢提醒,权当没看见,低声道:“是,婢子这就去。”
她才转身,游氏已经带着人赶了上来,如今游氏的脸色很不好,苍白如纸,鬓发也不及从前整齐,几乎没带佩饰,她三步两步的奔进房里,含悲带喜的叫道:“七娘!”
见卓昭节靠在隐囊上默默落泪,心知这次不但是受惊过度,也是伤透了心,心中对卓芳礼实在埋怨之极,当初事情才发生,若是丈夫机灵一点,当着孩子的面解释一二,小女儿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委屈成这样,游氏按捺住情绪,过去榻边柔声细语的问着,卓昭节却只闭目不语,游氏心里又心疼又难过,心想女儿如今是连自己都恨上了……
她正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时,好在阿杏提了食盒来,游氏亲手喂卓昭节吃了小半碗粥,卓昭节初愈,究竟疲乏,见游氏等人还在榻边,到底说了句话:“我累了,母亲也十分辛苦,还请回去罢。”
游氏见她可算肯当着自己的面说话了,却是为了赶人,心里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难过,怔了一怔,道:“你们都先下去。”
等使女都被打发了,卓昭节默默看着她,只是游氏却没有如她若想的那样安慰或者解释,只是神色复杂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笺来,道:“这是雍城侯世子给你的信,昨日送来的,那时候你还在昏睡,就没给你。”
卓昭节一怔,游氏顿了一顿,继续道,“他用了纪阳长公主的名头,说你写的一首诗不错,赏赐了一盆‘玉面桃花’,信就夹在花盆里,只是到四房时被冒姑找了出来。”
见女儿似在沉思,游氏又道,“前日,时家大娘子和淳于家的六娘子都曾使人登门拜访,时大娘子是送了一匣宫花给你,闻说你病了,昨儿还过来探望过,淳于家的六娘子则是约你一起去观花,听说你病倒后也使人送了礼。”
卓昭节低声道:“淳于六娘子……是淳于佩?”
游氏道:“就是她……上回春宴回来,你没提过这个小娘子,可是这几日花会上认识的。”
“和九郎游曲江时遇见的。”卓昭节淡淡的道,“她和时大娘子争一盆‘虞姬艳装’,按着花会的规矩斗诗,时大娘子让我代她上场赢了那盆牡丹,不想她倒会继续约我。”
游氏小心翼翼的道:“嗯,淳于家虽然是后族,但皇后娘娘管束得当,子弟中倒没有特别不好的人,这位小娘子虽然是与时大娘子一样好武,但性情倒也爽朗。”
卓昭节握着宁摇碧的信笺,盯着已经拆封的封口,语气缥缈的道:“哦。”
游氏本来看她肯多说几句,很想就这么和她继续说下去,好找到机会将芥蒂揭开,但见卓昭节这模样显然是要看完了信才入睡的,怕耽搁了她休憩的辰光,心头暗叹一声,道:“我先走了,你看完信就先睡罢,不要累到。”
卓昭节唔了一声,等游氏走后,她慢慢从已经拆过的信封里取出信笺,展开就见笔迹潦草,满满的焦急与慰问,又说自己本打算亲自上门的,但被雍城侯竭力阻拦,只能借了祖母的人手送盆花过来,顺便夹带一封信……
慢慢的看完,卓昭节懒懒的靠住了榻头,仰头看着帐顶,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当日卓芳礼的后怕与懊悔她也不是没看见,知道父亲是盛怒之下失了手,可如今回想起来那几乎身死或毁貌的一幕如何能不惊怖?
醒来这些时候,“父亲到底是生我养我之人,也非有意要我性命,为人子女岂能怨怼生养自己之人”与“嫡亲骨肉,他说动手便动手,纵然不是本意,可若我躲得慢了一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这辈子怎么办?事后他还不以为然”两种念头天人交战,卓昭节眼神茫然,只觉得无限烦恼与伤心。
她握着宁摇碧的信笺昏睡过去,阿杏和阿梨等人才蹑手蹑脚的进了来,小心的替她收好信笺,盖好锦被,这才继续默默守在一旁。
到了晚上,卓昭节再次醒来,就精神多了,毕竟年纪放在这里,加上平常底子就好,纵然满腹心事,好起来也快得很,阿杏服侍她梳洗了,又取了易克化的点心来,卓昭节勉强吃了点,阿梨捧进药,她就不肯吃了,使女们柔声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