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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其实我也差点被卷进去,若非这回时五说出来,我竟还不知道。”宁摇碧双眉微微一皱,抓紧机会把自己撇出来,带着丝不满道,“那时候时五据说半夜三更的和慕三娘子在后花园里私会,被慕家巡夜的下人当贼追,丢了一根玉带……事后时五怕时相动家法,就求了我去顶罪,我也不知道其中轻重,就让祖母出面把事情认了下来,哪里想到,时五这小子根本就是怕丢脸,故意瞒了我真相!”
宁摇碧虽然纨绔,却十分的狡黠,即使在京中三霸里,他也是算计另外两人的那一个,对于这次被欺瞒,显得很是恼怒,顿了一顿才继续说下去,“实际上是他被慕三娘子哄到慕家后花园去赴约,结果发现之后骂了慕三娘子几句,不想慕三娘子抢了他的玉带,又出声叫来巡夜的下人……嘿!”
卓昭节瞠目结舌,道:“什么?!”她见过几次慕空蝉,都是极柔弱极温驯的,怎么看怎么都透着股怯生生的意思,这样的小娘子,竟然会做出半夜三更约人后花园的事儿——还是三年前?那会慕空蝉才多大?
“大约话本看多了罢。”宁摇碧倒不奇怪,道,“我有几回见过我那几个堂姐看的话本,什么书生与大家闺秀夜会后花园、才子逾墙会佳人之类,听说小娘子们都特别爱看。”说到这里他神色微微缓和,露出回忆之色,轻笑着道,“你倒是不一样呢,两年前咱们才见面时,你说在闲书里看过猎隼的习性,我那会就想,小娘子们爱看的不都应该是这种才子佳人的话本吗?怎么会有小娘子爱看的是记载猎隼这类猛禽的书籍?”
卓昭节这会哪里有心思去和他回忆一本闲书?忙不迭的催促道:“你方才不是说,时五被时相叮嘱,是不动慕家小娘子的吗?那为什么慕三娘子约他半夜相会他还要答应?”
宁摇碧一哂道:“那是因为慕三娘子身边有个极俏丽的女婢,被时五看上了,当时时五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向慕三娘子提出来要买,毕竟时相不许他招惹卷进夺储的人家的小娘子,无非是怕他被逼婚,从而拖累整个时家,但使女下人却不打紧,即使慕家送了他十个八个美人,时相至多给慕家补一笔银钱罢了。”
“然后慕三娘子就让时五半夜去后院商量那婢女的事情?”卓昭节诧异的道。
宁摇碧笑着道:“慕三娘子可比你想的狡猾多了,她自己对时五说,舍不得那女婢,所以不肯给时五,暗中却命那女婢勾引时五,半夜三更的留了门给时五到后花园……你想时五的性情,有这样的好事,对方也不过是个婢女,他怎么会推辞?”
十余岁的少年正是最好刺激最冲动的时候,加上时斓禁止招惹慕家人,慕家的婢女就不是那么不能碰了,恐怕时采风当时觉得这样更加新奇有趣,是迫不及待的想去见那婢女呢!
“……”卓昭节一阵无语。
宁摇碧继续道:“不想他到了地方,却见到慕三娘子……这小子不肯细说,总而言之,他和慕三娘子冲突起来,玉带被抢走,又被慕三娘子叫了巡夜的人追得险些挨了打,事后惴惴无比,若非我替他顶罪,估计当时也是被打得卧榻不起的命。”
卓昭节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道:“那这一次?”
“这一次就是那条玉带了。”宁摇碧叹了口气,道,“之前我给时五顶罪,慕家当然要归还玉带,但那时候慕三娘子推说已经丢了,我自然不放在心上,时五也觉得他在慕三娘子手里上了一回当,以后自然再不可能给她机会,这样一条过了明路的玉带也奈何不了他,何况他也没脸太过追究,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不想两个月前,时辰在市上看到有人卖那条玉带,因为那玉带上绣有时五的小字,时辰自然要禀告时五,时五思来想去想了起来从前落在慕三娘子手里的那条玉带,又因为听说慕三娘子把它丢了,觉得可能是谁拾取到的,如今打算靠上头的精致绣纹与嵌的玉石换些银钱,不管怎么说总是他的贴身之物,就打算买回来。”
说到这里,宁摇碧俊脸也微微红了一下,有些尴尬的道,“哪知他又上了慕三娘子的当,着了慕三娘子的道儿……所以有了这回被逼婚的下场。”
卓昭节疑惑的问:“怎么个着道儿?”
她听得正好奇呢,宁摇碧却忽然想含糊过去,自然要问上一句了。
宁摇碧沉默了一下,才道:“那玉带是慕三娘子故意设法叫时辰发现的,后来时辰去买,对方不肯卖,一路逼着时五亲自露面,又说忘记带到市上,要到市旁的屋中去取,时五听说地方很近就跟着去了,结果一到地方就被打晕……”
他小声道,“醒来就和慕三娘子在一起了!”
见卓昭节张大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宁摇碧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别过了头,道:“这些事情不好……嗯,不对,也不是不好,慕三娘子做的不好,啊,也不是……总而言之,时五并没有主动勾引或非礼慕三娘子,却是他被慕三娘子狠狠算计了一把,如今不得不娶慕三娘子过门,并且长辈们都认为他才是负了慕三娘子的那个人,所以他才不愿意这门婚事——所以慕三娘子即使嫁过门过的不好,照我说也是她自找的。”
卓昭节呆了片刻,道:“我这么回苏娘子……不太好吧?”如今上上下下都认定了是时采风对慕三娘子始乱终弃,慕三娘子本来就很没面子、连慕家也跟着丢脸了,若再揭露出来是慕三娘子处心积虑的算计好色成性的时采风……那慕家不恨死自己才怪!
“其实华容姨祖母多操心了。”宁摇碧眯了眯眼,道,“时五也不是没吃过亏受过骗,但那大半是在我或淳于手里,在女子中,除了时大娘子,唯一一个把他算计得如此狼狈的也就是慕三娘子了,这慕空蝉出手两次,次次都让时五焦头烂额狼狈不堪……我觉得她既然这么惦记着要嫁给时五,料想不会没办法收拢住时五的心的。”
“真的么?”卓昭节狐疑的问,虽然照宁摇碧这么说,时采风根本就不是慕空蝉的对手,然而这风流得举城皆知其名的主儿当真这么好收服?游氏可是教导过她,千万莫要指望郎君所谓的改邪归正,尤其是时采风这种人……
时采风现下正当青春年少呢,他又不是年纪长了,所谓人到中年万事休,也没有经历什么刻骨铭心的变故,生不出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慨,他凭什么就收心呢?
再说慕空蝉若当真能够笼络得好时采风,又怎么会需要到皇后做主、长乐公主牵线、华容长公主和时斓镇压,才让时采风奄奄一息之余答应婚事?
宁摇碧笑着道:“你这么告诉苏宜笑——就说时五。不想娶慕三娘子,是因为怕成婚之后受到管束太多,本来他不想娶慕三娘子,一个是恼恨慕三娘子三番两次的算计他,第二就是怕从此被管头管脚。”
卓昭节歪着头想了片刻,点头道:“好,我就这么说。”
说好了正事,卓昭节看了眼苏史那,忍不住好奇的低声问宁摇碧,“既然时相不许时五与从前卷进夺储的人家的小娘子亲近,为什么准许他与你走近呢?”
实际上这一点她好奇很久了,不单是时采风,淳于家虽然因为是后族,有淳于皇后在,别说两位郡王,就连太子也不敢说逼着淳于家站队,是以淳于家倒是十分超脱的,但淳于家也很没必要站这个队,在这种情况下,淳于家即使不至于如时家那么忌惮子弟与宁摇碧来往,总也要有所保留罢?
宁摇碧不在意的笑了笑,简短道:“皇后一向尊敬我祖母,至于时相,他也不是没阻拦过,但我祖母发了话,他也就不能说什么了。”
淳于家自然是跟着皇后走的,皇后尊敬纪阳长公主,淳于家自然不会再约束子弟疏远纪阳长公主的爱孙,而时斓固然是重臣名相,究竟也比不得长公主的尊贵,所以明知道雍城侯乃是真定郡王一派的中流砥柱,却也不能禁止孙儿与宁摇碧来往。
说来说去,纪阳长公主在,宁摇碧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卓昭节心中微微凛然,之前游氏的提醒似乎响在耳畔——纪阳长公主在,宁摇碧怕是谋反圣人也舍不得杀了他,但若有朝一日长公主去了……先前张扬积下来的仇怨,他却该当如何自处?
只是与心上人在一起的少女的心思大抵都是乐观的,卓昭节这么想了一想,便暗道:长公主如今尚且健在,我想这样不吉利的事情做什么?反正我总与九郎一起罢了。
遂放下心思,与宁摇碧说笑起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游焕
饮渊送信到底是快,白家的动作可也不慢,赫氏的生辰还没到,白子谦就匆匆抵达了长安,他却也不是一个人来的,麻折疏、崔清含等几人却与他一道结了伴,但让人意外的是,游焕居然也来了。
因为没想到游焕会来,一直到下报到四房里,道是侯府外有自称四夫人游氏娘家侄儿的少年郎求见,游氏才晓得,诧异之下打发了人出去看,半晌后果然领了风尘仆仆的游焕进来请安。
游氏见这情形大为吃惊,顾不得寒暄,先问起秣陵可有什么变故,游焕摇头道:“大姑姑请放心,家里一切都好,祖父祖母皆十分的安康,我到长安来是为了拜师的缘故。”
“拜师?”游氏诧异的道,“怎么会到长安来拜师?”
游焕并不意外游氏的惊讶,崔南风以门下弟子的中榜比例,让拜进他门下的弟子皆顶着准进士的头衔,说一句天下公认的最会教弟子的老师也不为过,而且怀杏书院里会教人的先生可不只他一个,如任慎之所拜的田先生亦是深谙教徒之道,有大名鼎鼎的怀杏书院在北地,游焕哪里用得着特别北上求学?
晚辈们不清楚,只道崔南风收徒严格,从来不卖旁人情面,实际上游氏却是清楚,崔南风不给旁人颜面,对游若珩这个师兄还是十分尊敬的,游若珩最大的遗憾就是膝下四子没有一个能够考取进士,孙辈中,有这个指望的也只有游炽和游焕,崔南风怎么也要为他圆一圆夙愿的,之所以一直没把游炽、游焕收下,一来他们年岁还小,二来恐怕他们知道有祖父的荫庇,就懈怠疏忽,不够用功。
游焕虽然不知自己要拜进崔南风门下一点也不难,但此刻还是照着游若珩的叮嘱老老实实的禀告道:“一则是崔山长年岁渐长,年初的时候染了候症,陆陆续续的不能起身,所以往后都不能再收弟子了,二则是崔山长因此将书院有交付田先生之意,田先生现下忙碌得紧,也无暇多指导学子,旁的先生各有难处,崔山长就建议我与白兄一道北上,拜其徒傅精为师。”
“崔山长身子不好吗?”游氏为人精明,略略一想就明白了过来,怀杏书院里能干的先生当然不只崔南风与田先生,但其他人比之这两位在口碑上确实是要差上一截的,这要是其他学子,收了也就收了,但游炽与游焕是游老翰林的嫡孙,也是游家的指望,若是教不好,游老翰林暗中怪罪迁怒可怎么办?
何况以游家的门第,又不是拜不到名师,差一点的先生,游若珩也不肯让孙儿将就的。
国子监博士傅精,游氏之前在信上已经看过白子谦这回北上要拜的师也是这一位,长安能人实在太多,游氏之前还真没听说过傅精的名头,但既然是崔南风教导出来的,这位山长桃李满天下,独独推荐了傅精,可见这人必有独到之处,当下游氏也就消了对娘家的担心,温言道,“你来之前也不说一声,也好叫你表哥去接你,如今一路劳累,快些梳洗歇憩下罢,你大伯并二哥这会都不在府里……”
正说到此处,门口人影一闪,卓昭节匆匆一头撞进来,笑着道:“我听说五表弟来了?”
游焕忙起身与她见礼:“七表姐。”
游氏嗔女儿:“你表弟才到,这孩子也真是的,不声不响的到了也不说什么,竟是自己寻到了门上,如今才坐下来呢,你就来劳动他。”
“大姑姑言重了。”游焕忙道,“一路乘舟是极快的,再说大姑姑这儿也好找的很。”
卓昭节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咦,五表弟你竟然没提前送信叫咱们去接吗?你可也太见外了。”
游焕尴尬的道:“来之前,祖父叮嘱过,说大姑姑这儿定然是忙得紧的,让我不必给大姑姑添额外的麻烦,我想敏平侯府在长安知道的人定然不少,果然上岸之后聘了驾马车就到了,又何必劳动表哥们跑这一趟呢?”
“这几日虽然有些事情,但咱们家接你的人手总是挤得出来的,你这孩子自以为体贴,却不想这岂不是咱们怠慢了你?”游氏轻责道。
游焕无奈,只得赔罪。
这么寒暄过了,卓昭节又听游焕说了一遍忽然北上的原因,就诧异道:“那三表哥没和五表弟一起来吗?”
被她提醒,游氏也醒悟了过来,之前光顾着盘问游焕了,倒把游炽忘记了——既然